“陛下,臣请拿人!”陆炳跪下。
“陛下,东厂上下枕戈待旦,只等陛下旨意!”芮景贤跪下。
严嵩等人也来了。
“请陛下示下!”
侍卫们集结完毕。
燕三也来了。
是让锦衣卫动手,还是让东厂动手?
众人都在猜测道爷的心思。
“庆之。”
“陛下。”
嘉靖帝看着蒋庆之,“当年百官在左顺门之外嚎哭叩门,声势浩大,无人敢于直面其势。今日你可敢代朕去看看?”
“是。”
蒋庆之知晓,从自己遇刺到此刻左顺门外官员聚集,所有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他从未如此的清醒过,对士大夫们的手段也从未如此的警惕过。
用刺杀蒋庆之作为触发点,引发双方厮杀。那五人更是明晃晃的诱饵,当蒋庆之出手后,那些人定然在弹冠相庆,庆贺终于找到了再度逼迫嘉靖帝的借口。
血洗啊!
大明建国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惨案。
陛下难道就不该给个交代吗?
他们甚至做好了两手准备,道爷若是支持蒋庆之,强硬到底,他们就会硬扛。蒋庆之敢打赌,此刻在左顺门外集结的那些官员,都做好了挨廷杖的准备。
“他们不怕打吗?长威伯。”
陪同蒋庆之的是张童。
“挨了廷杖就能成为名士,你说这笔买卖划算不划算?”蒋庆之问道。
“不划算吧!”张同摇头,“上次咱见到有人挨打,屁股都打烂了,好惨。别说什么名士,就算是做高官咱也不去。”
活的越简单的人,就越容易感受到幸福。
蒋庆之有些羡慕张童的无忧无虑。但当他到了左顺门时,所有的这些都被丢在脑后。
十余官员站在门外,冷冷看着他。
“蒋贼!”为首的官员冷笑,“今日我等当为国朝击贼!”
蒋庆之无视了此人,守门的将领低声道:“还请伯爷退避。”
“为何?”
“这些人一旦集结起来,什么都敢做。”将领经验丰富,“伯爷莫要为难下官。”
蒋庆之见将领额头都是汗水,这大冬天的竟然面色潮红,可见已经紧张到了极致。
“换个人。”蒋庆之吩咐道。
将领愕然。
“长威伯,换什么人?”张童问道。
“请示陛下。”蒋庆之说道:“调动虎贲左卫一部前来左顺门戍守。”
“是。”
张童飞也似的跑了。
没多久,他出现在永寿宫内。
“陛下,长威伯请示调集虎贲左卫一部戍守左顺门。”
严嵩几乎是下意识的道:“陛下,万万不可!”
崔元说:“陛下,长威伯下手狠辣,若是虎贲左卫在手,臣担心他会……下狠手。不能啊!陛下!”
当年左顺门事件中,道爷开始只是令锦衣卫带走了几个官员作为警告。
“当年朕令人带走了几个官员,以示告诫。可杨慎父子是如何回应的?”道爷盘坐在蒲团上问道。
黄锦说道:“杨慎带着百官撼动大门,哭喊太祖高皇帝和孝宗皇帝之名。”
“朕是如何回应的?”
“陛下震怒,令锦衣卫拿人。”黄锦恭谨说道。
严嵩抬头,有些失态的看着道爷。
可今时不同往日啊!
当年的左顺门事件,双方为的是权力之争。也就是相权和军权之争,也是君臣权力之争。
而今日却不同,引发百官反弹的起源来自于嘉靖帝信重墨家,让儒家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更让他们忌惮的是,嘉靖帝一步步走出了西苑。
这位画地为牢多年的帝王一旦走出西苑,他会干什么?
用膝盖想想都知晓,他定然会有所作为。
而蒋庆之所代表的墨家提出的政治主张,无不剑指当今大明的弊端:士大夫集体分肥,导致大明难以为继。
削除士大夫特权的辩论在墨学中最为热门,学生们旁征博引,从前汉开始,把士大夫们的特权导致的危机一一摘出来……
这特么像是鞭尸啊!
墨学内,儒家不断被鞭尸。而相应的,取消士大夫特权的呼声从墨学开始往外蔓延。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嘉靖帝就像是一个猎手,不动声色的在观察着这一切。
就在儒墨双方厮杀正酣时,这位帝王悄无声息的完成了走出西苑的历史性一步。
只需想想嘉靖帝当年的所作所为,士大夫们都怕了。
——把他堵回去!
在聚会中有人叫嚣着。
有人红着眼,“要不……就再来几把火?或是宫变!”
可张太后早已亡故,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少了宫中内援,士大夫们在宫中能做的动作有限。
最终他们决定,叩阙!
“让左顺门成为我等殉道之地!”
被托以重任的兵部右侍郎,掌翰林院事林钦喝下了壮行酒,此刻正在赶来的路上。
“陛下,当年乃是权力之争,此刻却是道统之争,是利益之争。”严嵩在道爷的注视下额头见汗,但依旧壮着胆子劝谏。
“他们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陛下……”崔元说道:“墨家鼓吹取消士大夫特权。可那是士大夫们的根。他们可以放弃权力,但万万不会放弃特权。”
“你二人说了许久,一言以蔽之,那些人此次不会退让。”嘉靖帝说道:“没了免税的特权,就没了兼并土地,收纳人口的好事儿。那么,何为道统?”
严嵩低头。 崔元低头。
“他们所谓的道统,不过是名利欲望,不过是藉着道统之名,行分肥之实!”嘉靖帝冷冷的道:“朕为大明帝王,岂能坐视?”
严嵩苦笑,“陛下三思啊!”
“告诉庆之,可!”嘉靖帝双目炯炯。
“是。”张童转身就跑。
蒋庆之一旦手握虎贲左卫,会不会血洗左顺门?
他若是真敢血洗左顺门,儒家将会彻底成为帝王的敌人。
不死不休的敌人!
身后,严嵩等人跪下。
“陛下,三思啊!”
嘉靖帝负手站在那里,俯瞰着严嵩等人。
“那些乱臣贼子正在左顺门外叫嚣,他们在逼迫朕。这是谁的大明?是你等的,还是朕的?”
严嵩叩首,白发飘散,“自然是陛下的大明。”
“成祖皇帝迁都北平,御敌于国门之外,这也是在告诫后世儿孙,帝王与大明同在。大明亡,你等尚可向异族屈膝,重新换个主子,依旧能富贵。可帝王必然与国偕亡!”
嘉靖帝的声音在殿内激荡着,“天下人皆可坐视江山式微,唯有帝王不能!”
左顺门外,此刻已经聚集了数十官员。
为首的林钦被人簇拥着,他的眸中有狂热之色,“诸位,大明养士百年,取义成仁就在今朝!”
“今有奸贼蒋庆之血洗杨氏别业,陛下不顾律法庇护,我等岂能坐视?”
“今日有死而已!”有人振臂高呼。
“必不让当年左顺门前辈失望!”
当年的前辈们早已成了士大夫们口中的英雄,引得这些人迫不及待的想成就美名。
“蒋贼!”
林钦戟指蒋庆之,“你蛊惑君王,以至于朝纲混乱。你残忍好杀,血洗杨氏别业。今日老夫便要为国除此大害。”
林钦回身,“诸君,随老夫一击!”
“打!”
众人狂热呼喊着,簇拥着林钦冲了过去。
“长威伯,求您后退吧!”将领要疯了,他觉得蒋庆之在这里就是个活靶子,引得这些官员疯狂。
“他们来了。”有人尖叫。
以文抑武多年,让这些将士面对官员时下意识的就想跪。
“他们怕了,诸君,上啊!”有人喊道。
“打死佞臣!”
“蒋贼莫走!”
欢呼声中,有人突然问道:“什么声音?”
噗噗噗!
噗噗噗!
众人纷纷止步看向右侧。
脚步声越来越重。
前方大殿外侧突然转出一排军士。
接着又一排……
一排排将士列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来。
那冷漠的眼神,漠视一切的气概,都和京卫截然不同。
“是虎贲左卫!”
“那是陈堡!蒋庆之的走狗之一!”
阵列从官员们之前走过,直至门外。陈堡走在最前方,目光一抬,“虎贲左卫奉命而来,请伯爷示下!”
“请伯爷示下!”
轰然的声音在左顺门内外回荡着。
蒋庆之指指门外,“护卫陛下!”
“领命!”
虎贲左卫转身列阵。
“林侍郎。”有人说道:“气可鼓不可泄啊!”
是冲还是退,您给个话。
“虎贲左卫视蒋贼为神灵,只需他一句话……”有人低声道:“这些武夫必然敢冲着咱们下手。”
“那不是锦衣卫第二吗?”
“锦衣卫只是打手,这是军队。看看那甲衣,看看那刀枪和阵列。锦衣卫遇到他们,只有逃的命!”
气势不对。
林钦回身,毅然决然的道:“为国击贼,死亦无憾。老夫今日出门就没准备回去。诸君,可敢以碧血染红青史吗?”
他嘶声道:“可敢与老夫一同击贼吗?”
热血再度激荡。
“敢!”
“杀蒋贼!”
林钦振臂高呼。
他转身,“杀蒋贼!”
蒋庆之拿出药烟,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点燃。
轻声道:“开始吧!”
身边的莫展说道:“发信号。”
孙不同打了个呼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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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