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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去碾碎他们

    大理寺的公堂上,沈潜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了,“既然是互殴,那为何孙重楼毫发无损?”

    一个泼皮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诧异。

    孙重楼忍不住说道:“我为何要受损?”

    “住口!”沈潜把怒火发泄在了孙重楼身上。

    那泼皮说道:“孙小爷人称阿修罗。”

    那是个杀神,而谢权就是一条看门狗,在孙重楼面前压根没有招架之功,就被一脚踹倒了。

    “沈寺丞!”王华中干咳一声,沈潜的怒火已经把不多的理智烧光了,竟然问出这等不专业的问题来。回头有人来一句:大理寺审案之前都不知晓调查人犯背景的吗?

    孙重楼跟着蒋庆之走南闯北,不,是从南杀到北。据闻此人嗜杀,曾在塞外杀的俺答麾下胆寒,便给他取了个阿修罗的匪号。

    陆炳知晓自己该开口了,“大理寺可还有疑问?”

    沈潜再度看了王华中一眼。

    卧槽尼玛,你看老夫作甚?

    王华中此刻心中失望至极,恨不能把这些泼皮尽数弄进大牢中,一一严刑拷打。但此刻他必须得保持一个公平公正的姿态。

    “此案……乃是孙重楼与谢权互殴,孙重楼失手重创谢权。按律……”

    一个小吏进来,“寺卿,长威伯令人传话,说兵仗局的工匠冯源关系重大,乃是长威伯打造那个东西的关键。

    张汉驱使人偷袭冯源,冯源至今依旧伤重不起。这背后是有人在密谋,这些人想干什么?他们想破坏此事!让此事夭折。用心之险恶,令人发指!”

    小吏一口气说到这里,喘息了一下,接着说道:“长威伯说,这背后定然有一群人在筹谋,这等行径……形同于谋反。而准备抢走张汉的谢权……居心何在?是否同谋?”

    小吏嘴唇颤抖了一下,“长威伯最后说……孙重楼阻止了谢权的图谋,于国有功,乃是见义勇为!”

    公堂上寂静的吓人。

    陆炳看了王华中一眼,脑海中把此事的过程捋了一遍。

    新安巷那边从开始就一言不发,原来就等在这里。

    那些人收买威胁泼皮的家人,觉得此事板上钉钉,十拿九稳。

    可不知蒋庆之用了什么手段,泼皮们竟然咬死是互殴。

    互殴也行,因谢权重伤,孙重楼必须处置。

    这个结果虽不尽如人意,但也算是给了蒋庆之一击。

    但谁都没想到蒋庆之竟然在最后来了这么一手。

    此次蒋庆之在朝堂上放话,他将会打造出一件利国利民的宝贝来。

    谁也不知道他要打造什么,但当他把此事和冯源挂钩后,事儿霍然就变了。

    ——那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宝贝,而破坏此事的谢权,自然是居心叵测。

    这个论据谁也无法反驳,至少在蒋庆之的那个宝贝出现之前无法反驳。

    谢权居心叵测,而阻止了他的孙重楼自然就是见义勇为……

    一串推理证据链条形成,无懈可击。

    卧槽!

    这才是板上钉钉的手段!

    沈潜看了王华中一眼。

    王华中微微摇头。

    当蒋庆之这番话说出口后,此案其实就结束了。

    除非蒋庆之打造出来的东西名不副实。

    沈潜深吸一口气,“此案……孙重楼无罪!”

    陆炳起身,“本官还有事,先走一步。”

    “老陆,不去家中喝酒?”孙重楼还不知晓为了自己的事儿,自家少爷和陆炳翻脸了。

    陆炳眼皮跳了一下,“不了。”

    他走出大理寺,深吸一口气,看到斜对面有辆马车停着。

    朱浩过来,“指挥使,是蒋庆之!”

    陆炳已经看到了马车边上的莫展,“此案已经结束,孙重楼无罪。”

    朱浩愕然,“竟然无罪?”

    陆炳点头,“我知晓有人寻过你,你可曾答应了什么?”

    朱浩心中一惊,“下官什么都没答应。”

    “东厂芮景贤如同一条猎犬在盯着咱们,行差踏错……本官也救不得你。”

    “是。”想到芮景贤那个阴人,朱浩不禁脊背发寒。

    这时大堂里传来一阵喧哗,却是孙重楼在得意洋洋的说些什么……见义勇为可有奖励?怎地没有?少爷说过不能让英雄寒心,定然是你大理寺贪墨了那些奖励……

    车帘掀开,蒋庆之下车,和陆炳四目相对。

    陆炳上马,缓缓策马过去。

    “以往儒家与你之间争斗至少还保持着些许风度,在某些规则之内行事。随着你城外的那块地动工,墨家将会真正开始扩张……争斗,便会成为你死我活的厮杀。你做好准备了吗?”

    蒋庆之淡淡的道:“无论谁挡在前方,推倒就是了。”

    “权贵,高官,豪绅,官吏……他们无处不在。”陆炳说道:“其实我颇为钦佩你的勇气,不过螳臂当车不是勇气,而是无知。

    从争斗到厮杀,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当整个天下的士大夫都冲着你咆哮,冲着你撕咬时,希望你依旧能保持这份勇气。”

    “你们这些人啊!”蒋庆之叹道:“知晓你为何不得陛下重用吗?别说什么锦衣卫指挥使便是重用。那是一条狗!”

    蒋庆之不准备给陆炳留面子,“那是因为陛下清楚你的秉性,在你等的心中有的只是自家的利益。

    一心只为自己的利益做事之人,也就只看到自己头顶上的一片天。而我心中所想的是这个大明,我头顶上的天宽阔无垠。我看到的是整个世界。

    我的目标是为了这个大明而努力,为了万民而奋进。我看似孤单,可我的身后却是整个天下,是天下万民。

    我不孤单,孤单的是看似身边簇拥无数的你等。”

    陆炳深吸一口气,把莫名涌起的空虚压下去,“这便是你所说的,百姓才能代表这个大明?可这个大明将要走向何方,却是陛下决断,是庙堂决断,是士大夫们决断,唯独没有百姓的事儿。你走偏了,墨家从开始就走偏了。”

    “我说过,谁轻视了百姓的力量,谁就会栽跟斗!”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陆炳策马而去,身后十余锦衣卫簇拥着,看着威风凛凛。

    莫展说道:“伯爷,陆炳这番话……像是在缓和与伯爷的关系。”

    “他想自保,却不想得罪我太过。这番话便是示好。这人骑墙到了这等境地,怕是离神经分裂不远了。”

    蒋庆之调侃着陆炳,想到历史上陆炳一边和严党往来密切,收取各种好处。一边看到有臣子无罪而被处置,便悄然出手帮助,便觉得这人是否有两个人格。

    蒋庆之走到了大理寺外面。

    正好沈潜面色微红出来,他此刻心中恼火之极,王华中却让他去给那些人一个交代:此事我大理寺尽力了,但你等办事不力,导致功败垂成。

    见到蒋庆之,沈潜止步,微笑道:“长威伯来我的大理寺,稀客啊!请!”

    既然此事不成,沈潜马上示好蒋庆之,这是止损。

    蒋庆之走向他,沈潜拱手。

    可蒋庆之却越过了他,擦肩而过时,说道:“本伯是来接自己的兄弟回家!”

    就在沈潜笑容僵硬,面色微青时,孙重楼出来了,见到蒋庆之不禁欢喜的道:“少爷。”

    “下次还敢不敢了?”蒋庆之板着脸。

    “不敢了,下次……下次最多打断他的手脚。”孙重楼挠头道。

    “还敢顶嘴!”蒋庆之踹了他一脚,“刚给你炖了一锅你喜欢吃的牛腩,走,回家!”

    ……

    “谢权那边是有人指使,奴婢查到了他的上官出手突然阔绰了许多……”

    “拿了!”

    “是。”芮景贤低头,“另外,长威伯那边扣住那些泼皮不放,外界颇有微词,说没见过当事人扣住人证不放的。”

    “是朕的许可!”

    “是。”

    嘉靖帝看着他,“还有事?”

    芮景贤赔笑道:“臣告退。”

    芮景贤刚走,陆炳就来了。

    听完此案结果,嘉靖帝莞尔,“那孙重楼朕记得,有些天真烂漫。”

    陆炳说道:“军中不少人在等着此案的消息,臣方才就听到了些。那些人说……”

    “说什么?”

    “大致便是兔死狐悲之意。”

    “庆之要弄的宝贝谁也不知是什么,许多人在猜测,心虚的人会担心焦虑……”

    陆炳低下头,想到了蒋庆之那日的话。

    ——你在嫉妒我!

    他发誓自己并未嫉妒蒋庆之,可内心深处却有一种不甘涌来。

    ——一心为自己牟利的人,只看到头顶上的一方天空。而我心中怀着这个大明,念着天下万民,我看到的是整个世界,所以我头顶的天空宽阔无垠。

    “陆炳!”

    陆炳猛地醒来,“陛下,臣失仪了。”

    御前走神可是大错……陆炳脊背瞬间就冒出了冷汗。

    若是陛下因此对我不满,或是觉着我不恭……各种杂念涌起,让陆炳焦躁不安,他下意识的想弥补自己的过错,便说道:“陛下,那些人盯着城外那块地。长威伯若是开工……双方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墨家要扩张,必须要拿出能令朕,令这个天下信服的东西。上次庆之看似被人激将,可实则是在顺水推舟罢了。”

    嘉靖帝摩挲着玉锥,轻声道:“既然开始了,那么,就一路向前!无论遇到什么险阻,去碾碎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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