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几个武夫确实是想要低声音,但奈何这酒馆人数实在是太少了,他又是个天生的大嗓门,哪怕是左辰没用什么窍门,也能够清楚的听到他念叨的话。
只听得那桌也传来了其他同伴也是一惊:
“取首?那不是个拿着人头办买卖的地方吗?一群阴险狡诈之辈,跟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威王出了好几次兵都没能给弄灭绝了,他们还能让人给剿绝了?”
那汉子说道:
“我也是前两天听别人说的,绝对保真!说是那取首接了一单大生意,派出了不少手下去伏击人家。结果没打过人家,让人杀了个七七八八,唯独有个点子幸运的跑了回去。
“可逃回去的那个好像是被下了方子,回了阁之后大门一关,整个取首一整天晚上都没人出来!到最后还是附近一个过客发现他们阁里生了大事!
“毕竟是人头买卖的行当,最后还是官府去看的门,结果一进去,衙役也都被吓了个半死!
“阁里大多数人全都死了,只剩下一个还活着的,也已经疯了。这群死的人死相诡异无比,有喝水被水呛死的,有平地摔跤结果脑门子磕到木板上把头钉穿的,还有被在外面的大红灯笼点燃了衣服活生生烧死的!邪门的很!
“疯了的那个也是满嘴的喊:灾星来了!最后跑到附近镇子里,一个没注意让路过的马车给撞死了。就连脑袋都压瘪了!”
这武夫说的是吐沫星子的横飞,就好像他亲身所见一样,他口才也不错,噼里啪啦一顿念,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听他这么说完,旁边的人却都是笑了起来:
“老苗,还当你是京都那边的说书先生呢?这讲的太玄乎了,谁能信啊!”
“嘿,你们哥几个怎么还不信呢?!我告诉你们几个,我可是有人脉的,这天下消息我都可知一二,这事情悬是悬,可伱们过两天只需得打听打听的取首被没被灭,便能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旁边几个人又是取笑起来,满嘴都是什么“没错,我们的老苗说的都是真的”,“说书先生嘛,怎么可能说假话呢?”
把那位汉子脸气的通红。
吵闹完,他们席间便是有一人叹了一声:
“要是这世间真有这种大能人,怎么不去整治整治着旁边密林当中那些妖邪恶贼?赌儿村,石散村,还有那狐媚子村,都是害了多少人!有些人是被勾着进去的,有些东西则是从里面流出来,被弄得家破人亡者着实不少。”
“大密林这鬼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便是有人哼了一声:“威王铁骑都进不去,谁还能自己进去处理那些村子?找死不成?”
“说的倒也有道理。”
“而且我也觉得那狐媚子村可以留着。”
“呔,你个浪登,你进了狐媚子村怕不是连人都得被吃干抹净!赶紧找个勾栏听戏去吧!”
便是不再继续讲大密林里的事情,而是配着酒水说了些荤段子,大抵都是哪家勾栏姑娘俏之类的话。
在旁边默默听着的左辰喝了一口茶,将这几位武夫说的这几户村子全都记到了心中。
等着解决了赌村之后,确实也可以去大密林中其他几个村子拜访一下。
又稍稍掐算了一番,算着自己的大灾符确实已经生效了,便知道刚才那武夫说的应该是真话,取首那帮人大体上都倒霉死了。
这也是左辰第一次如此大范围使用大灾符,颇有些心得。
也都尽数记在心里,等有合适的机会打算好好试试。
客栈后方,待那小二还在打愣的时候,伙夫衣裳的男人端着两盘热菜,便匆匆从后门走了进来,边走还边瞪了溜号的小二一眼,随后便换上了一副热切的笑容,来到了左辰他们这一桌前。
“两位的炒菜!”
便是将两个稍稍有些发黄的盘子放在了左辰和彩衣面前,又用手往旁边大桶一指:
“饭桶在那边,两位自己取罢。”
他手指的方向正是小二站着那边,这指桑骂槐的小二脸色一红,立刻便匆匆到了盛饭的大桶旁,盛了两大碗粗米,送到了左辰和彩衣桌上。
伙夫这才哼一声,又匆匆向着后厨走去了。
看着伙夫走远,左辰和彩衣却都没有动弹,等彻底不见了他的踪影,彩衣才压低声音道:
“刚才那个伙夫是小欢喜的啊!”
“确实是小欢喜名册上的人。但应当只是个底层人员。”
自打那伙夫露面的一瞬间,左辰就直接认出来的他是那名册上的人员之一。
随后便用观炁术望了一眼。
这人身上浊气不深,应当是做过一些坏人的勾当,偷鸡摸狗下黑手,但没杀过人,来这里也可能只是充当个眼线,左辰就干脆没动手。
他倒也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已经靠近了大密林的边缘处,赌村那帮人提前派出些人手来监视他也是正常情况。
“道长,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正常行事就好。”
要真是打草惊蛇把这一窝蟑螂全都给吓跑了,那追击起来难免会漏下几个祸害。
还是一网打尽的好。
而且对方既然派眼线过来,便不可能毫无动静。
估计再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弄事了。
又是吃菜喝茶,不多时,旁边一桌武夫已经起了身,打算上楼休息。
左辰也打算招呼店小二过来,订两间房。
恰在此刻,忽地看见门外走进来了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官服,看上去样貌堂堂,满脸的笑容,一身的正气,光是看上一眼都会让人觉得这张面庞如沐春风,是个难得的好人。
左辰也看了一眼这胖乎乎男人的脸,露出了些许玩味的笑容。
这人不是小欢喜的,但名册当中却记录了他的事情:
诨号沐春风,真名李大春,没什么特别大的本事,最擅长一张巧嘴,按照书册当中记载,这位是个骗子。
却也是赌村里面三个大庄家之一。
在他花言巧语之下,他庄子里面做赌者数不胜数,明明不会任何术法,一张嘴却像是有着五迷三道术般力量,自诩从不害人大善人,却不知道折在他手里有多少良家。
“见过左道长,在下李兴,司马良大人手下文差,前些时日司马良大人便用飞鸽同在下说了您的事情,在下便想在这城里设宴招待您。”
“客气了,我们俩明天白天就走,随便找间客房住一晚就好。”
眼见着左辰似乎没有跟着自己走的意思,取了假名字的李大春也不恼怒,是从怀中拿出一小锭官银,直接递给了旁边的店小二:
“将你们店里两间最好的房间腾出来,道长可是大人物,千万不要怠慢了两位。”
刚才还萎靡着没什么精神的店小二自打李大春进来整个人就呆愣在原地了。他虽然没怎么见过城里的达官贵人,但是眼前这位不管是行事作风还是身上的一套衣服都和他梦里面见的官人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有身份的人?
这样一位有身份的人同他说话,他便是一下慌了神,将自己的腰弯的很深,接过了那一小锭银子。
还没来得及让这宝贝在手里握了多久,后门处就立刻钻出来了一个身材丰润的女人,一把就夺走了这小二手头的银子,随后便是满脸堆笑:
“这位大人,您可放心好了!我一定好生生招到两位!”
又是凑到了左辰和彩衣的身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位,我们楼上有三间天字号房,现在都没人住下,到时候两位上楼随便选。”
左辰点头应下。
这是老板娘,普通人。
应该是完全不知道这档子浑事。
“既然道长喜欢清静,那在下也就不继续叨扰了。”李大春继续维持着这一副令人舒坦的做派:“还祝道长明日马到成功!”
左辰瞥了他一眼,忽然笑道:
“借你吉言。”
李大春在看到左辰这笑容的时候,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只感觉自己刚才好像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话。
可心神不宁间,却又实在是感觉不出来左辰到底做了什么,只能僵硬着挤出这个笑容,随后便转身离去了。
到李大春走远,左辰才带着彩衣跟着老板娘朝着二楼走去。
楼下这几位武夫面面相觑一眼。
“这道士什么身份啊?”
“我上哪知道去!你管人家做什么?不如好好睡觉,明天早上还得赶路呢。”
“我不就是好这口信嘛……”
“说书先生那毛病又犯了?”
……
登到了二楼,老板娘对自己家这两间天字号客房先是吹嘘了一顿后才下楼,而此刻的彩衣也是终于发现左辰左手一直呈一个捏取的状态。
“道长,你这是在干什么?”彩衣有点迷惑的问了一句左辰。
“你用望炁术再看看。”
仔细一看才发现,他指尖似乎抓着一缕淡淡的炁息,连出一条长长的线,似乎拉扯向这城市当中的某处。
“道长?这是?”
“刚才我不是说借吉言吗?这不就是吉言吗。”
左辰笑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