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刑?腰斩?
还是炮烙?分尸?
满殿文武都对贾诩的未来充满着同情。
这孩子,心眼怎么这么实诚?
敢惹董卓,你家出过几任三公?
大家心中都开始了对贾诩的哀悼,并且打算待朝会结束后去打探他的姓名,以多列一条董卓的罪证。
“哦?此言甚是!”
……
谁在说话!
满朝文武目眦欲裂!
说话之人竟然是董卓?
他什么时候这么讲道理了?
难道不该是怒喝一声:“孤意已决,岂敢放肆!”然后直接上去将贾诩的狗头剁下来吗?
便是王允、蔡邕都迷茫的盯着董卓,怀疑今日董卓是不是造人下了咒术。
不过他们很快就知道了,董卓,依旧是那个董卓。
“既然已经降王允为河南尹,自然不能继续兼着尚书令的职务,免得耽搁政务。”
董卓连看都不去看已经犹如死狗般的王允,直接就宣布了自己的任命——
“既如此,自当一并革去王允尚书令之职,不再参与尚书事!”
惊天霹雳!
革去王允尚书令一职?
这是要杀王允吗?
可他们……不一直都是最亲密的同僚吗?
众人听到董卓此言,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感到荒谬!
这到底为何啊?
大多人都还糊涂着。
可极少数的明白人心里却都无比敞亮。
王允、黄琬、士孙瑞,还有其他参与谋划的几人刹那间面色就惨白一片!
事情……暴露了!
不然,董卓为何要对王允出手,免去他尚书令的职位?
“独夫!”
就在这个时候,赫然有厉声剑指董卓!
议郎种邵自殿后起身,一手持笏板,一手指着董卓的鼻尖。
他大骂道:“王司徒自入长安以来,一直呕心沥血,为朝廷殚精竭虑,不曾有丝毫的懈怠,怎可轻易免去其尚书之职!”
种邵,河南洛阳人,少有才名。
他曾以呵斥董卓闻名于世人,虽官位不高,名声却是日益渐隆。
毕竟,骂过董卓还能活着蹦跶的人属实是没有几人。
究其原因,依旧是董卓对于名士的那种舔狗心态……
但凡骂董卓的是个武官,现在坟头草怕是都有三丈高了。
但种邵这一次蹦跶出来显然是选错了时机。
董卓心中对于名士的那层滤镜,在昨日就已经被刘协毫不保留的全部撕碎。
现在的董卓,对于种邵再不会有半分心软!
“谁人在说话?”
董卓第一次转过身来,对准了身后的碌碌公卿。
如果说,方才还有人敢在董卓背后搞小动作,搞小表情,那现在董卓转过来后,迎接董卓的只有一幅幅唯唯诺诺的面孔。
种邵见董卓转身,亦是吓了一跳。
或许是侥幸,又或许是昔日董卓放过他带来的经验。
所以在直面董卓后,种邵反而是兴奋起来!
青史留名之日,或许就在今朝!
种邵还要说什么,却猛然感到肩膀处传来一股压力。
他错愕的回头,不知谁人敢这么大胆,居然敢在宣室之中对自己动手动脚。
“太师商议国事,哪有你插嘴的份?”
站在种邵身后的,正是董卓义子吕布。
吕布手持汉剑,并未出鞘,而是一下抽到了种邵背上。
可饶是如此,种邵依旧“哎呦”一声,就如同死狗一般趴倒在地。
“天有示警,三公承之,本乃正道!”
“汝胡乱议政,是想废除我大汉之政,得罪上苍吗?”
吕布一挥手,又上来两名披甲武士。
他们人手持着一根大棍,照着种邵的后背就狠狠打下去。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让所有文武都清醒过来。
这一刻,他们终于回想起了被董卓支配的恐惧,以及被囚禁在牢笼中的屈辱。
当董卓的残暴冲破牢笼,当董卓的屠刀挥向士人,他们根本没有半分可以抵抗的余地。
谋划?算计?
不过浮云罢了。
尤其是王允。
他距离董卓最近,距离种邵最远。
按理说,他听到的声音应该是最小的。
可不知为何,王允始终觉得,种邵仿佛就在他的身后受刑。
甚至,王允都能听到种邵的呼吸,感受到种邵那带血的双手在拉扯着自己的袍服,请求着自己这個朝堂表率为他求情。
王允此刻很想站起来,学着种邵的样子继续痛骂董卓。
事到如今,王允知道,自己在朝堂之上的交锋已经是一败涂地,再没有了半点可以逆转的余地。
所有的隐忍,所有的谋划,到头来不过是一句笑话!
可即便如此,王允还是希望自己的双腿能够站起,能够堂堂正正的矗立在董卓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怒骂,将自己这些年的委屈,将自己这些年的隐忍统统发泄出来!
不过每当王允鼓足一分勇气,身后种邵的惨叫就让王允又卸掉一分力。
董卓,用他的实际表现告诉了世人——
名士,我也敢杀!
这无疑是让王允投鼠忌器。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王允之所以能够在董卓身边如鱼得水,备受信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董卓对名士的敬重。
若是没有了这层光环,王允如何能比的上那些在战场上,真正跟董卓出生入死的沙场宿将?
而且,董卓的女婿牛辅可就在他旁边站着呢。
若是起身后,骂都没骂一句,却被牛辅一剑刺死,那岂不是吃了大亏?
王允,终究还是害怕了。
“算了。”
王允为自己找到了理由——
“便是被免去三公之职,我也依旧是河南尹,乃是朝堂高官。”
“若是现在死了,那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另外。
“汉室还没有光复,怎可轻言生死?”
哪怕到了现在,王允也一直将自己的权力与汉室的存亡挂钩在一起。
他缓缓抬起头颅,眯起眼睛看着董卓的双足。
“总有一日,这个位置是我的!”
可惜王允却没有注意到,在董卓的身后,还存在着一条长长的玉阶。
在那玉阶之上,正端坐着一人,面带笑意看着宣室中发生的一切。
刘协的双手缓缓抚摸着自己身上绣着的山河社稷。
“这汉室的江山,总算是从世家的手里拽回来了几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