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敌辽骑,这个问题赵孝骞也没有答案。
赵孝骞一直固执地认为,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是人,不是武器。
再快的子弹,也打不到火云邪神的狗头,但只要实力够强,踩脚趾都能让火云邪神惨叫。
辽国,一直是历任大宋官家的心病,也是高悬在大宋头顶上的一柄利剑,没人知道它何时会落下。
但没落下的这百余年,却时刻压得大宋君臣喘不过气来。
赵煦不是昏君,亲政以后,他确实有进取之心,他想做出一番超越前人的功绩,但他也需要信心,需要与辽国对抗的筹码。
今日,他好像找到了这个筹码。
一个奇怪的东西,用火药激发后,竟能击五十步之远。
据赵孝骞说,如果枪管内壁刻划膛线,换上一种尖锥型的子弹,甚至能打更远,两百步三百步也不是没可能。
赵煦不懂什么是“膛线”,也不懂什么是尖锥型的子弹。
但他懂距离,懂射程。
如果这种火枪真能打到三百步外,从此以后,大宋何惧辽骑?
前日与赵孝骞奏对的画面,在赵煦的脑海里浮现。
大宋的军队,确实到了改变的时候了,如果宋军士气军心高涨,人人皆愿为国而舍生,再配上这种可击三百步的火枪,辽国并非不可敌。
每年那一笔屈辱的岁币,也不必再交了。
“朕没看错人,子安果然有大才!”赵煦激动地望向赵孝骞。
“官家谬赞了,臣愧不敢当。”
赵煦盯着手里的燧发枪,道:“子安可知,其实我大宋有军器监,与火药有关的兵器,多达十余种,元丰六年,大宋与西夏一战中,便已用上了火蒺藜,毒烟球等火器……”
赵孝骞点头:“臣知道。”
“明明有火器,在战场上却仍不如人意,子安可知为何?”
赵孝骞想了想,道:“火药的问题?”
赵煦叹道:“没错,是火药的问题,军器监所用之火药,用俗话来说,便是两個字,‘没劲’。”
这话够俗,但一听就懂。
其实火药军事化的运用,大宋开国便有了,只是造出来的火器由于火药配比原因,显得不够霸道。
所以大宋的各种火器在战场上的用法,是以“燃烧”为主,而非“爆炸”,或者说,就算能爆炸,威力也达不到有效杀敌的效果。
如果宋军的火器真那么厉害,大宋早特么统一华夏了,犯得着每年憋屈地给辽国送岁币?
赵孝骞造的也是火器,但赵煦刚才一言便道中了关键。
真正有创意的不是燧发枪,而是击发铁丸的火药。
赵煦激动的也是这个,赵孝骞找到了威力最霸道的火药配比。
火药有了最佳的配比,那么用在战场上,跟以往可就大不一样了。
赵孝骞是聪明人,他知道赵煦不会无缘无故跟他聊火药。
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只写了三行字,是他在玉清宫配火药时事先写下的。
“官家,此为火药最佳配比之方,臣愿献予官家。”赵孝骞双手奉上。
赵煦接过配方,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折起郑重地放入怀中,满意地笑了。
“子安,有大功于社稷!”赵煦用力地拍着他的肩。
不夸张的说,怀里的这张配方,足以改变一个时代。
“官家,臣改良后的火药配比……十分霸道,若欲大量配制,还请官家挑选可信之人,否则配方若流传于外,臣恐埋下祸患。”赵孝骞低声道。
赵煦严肃地道:“今日见燧发枪之威,朕已知其厉害,若流传出去,或会反噬于己,子安放心,朕不会大意的。”
走到赵孝骞面前,赵煦认真地道:“子安,好好做事,好好做人。让那些不满的朝臣们看看,朕任用宗亲的决定是没错的,朕的兄弟,比朝臣们更有才华,更能报效社稷。”
“让那些老朽快入土的老家伙们看看,咱们年轻人能做出怎样的丰功伟业!”
利器在手,立生雄心。
诚如赵颢所预料的那样,因为赵孝骞的火药,赵煦突然对大宋的未来有了信心。
…………
皇宫里,君臣雄心万丈。
而皇宫之外,却掀起了一场狂风暴雨。
赵孝骞深夜被刺一案,不会轻易揭过去,必须要严查,这是赵煦亲自向开封府和大理寺,皇城司下的旨。
此事实在太过恶劣,对标榜君子政治的大宋君臣来说,无异于朝脸上猛扇了一记耳光,绝不能忍。
开封府和大理寺急了,赵孝骞在玉清宫埋头造枪和火药时,汴京城却差役尽出,从城内集市到民居,从王侯府邸到朝臣官衙,差役们到处走访,寻找凶手线索。
皇城司也是精锐尽出,魏节亲自带队。
相比开封府和大理寺的走访,皇城司办案可就没那么斯文了。
案发的第二天,皇城司便传讯了十几名旧党官员,没有证据,没有线索,只因这十几名官员曾经看赵孝骞不顺眼,参劾他的奏本递得最多,便成了皇城司的怀疑对象。
最无辜的却是一位熟人,苏辙。
没错,皇城司第一个拿问的就是苏辙。
至于原因,赵孝骞遇刺之前,便是与苏辙在青楼饮酒,皇城司还打听到当时赵孝骞与苏辙有过争执。
而苏辙,又是众所周知的铁杆旧党。
这个……不怀疑你怀疑谁?第一号嫌疑犯没跑了。
无辜的苏辙,没招谁没惹谁,只不过在青楼喝了一顿酒,莫名其妙便进了皇城司冰井务的监牢。
…………
户部尚书,蔡京府。
蔡京不到五十岁,但他的人生很精彩。
这位被后世痛骂的奸臣,实际上是正经的科考出身,进士及第,他出使过辽国,也当过起居官,还当过几年开封知府。
被新党骂过,也被旧党排挤过,混得最差时,被贬到地方当民兵队长。
混得最好的话,应该就是现在了。
赵煦亲政后,正是需要人手之时,蔡京被调回了汴京,一跃而成了户部尚书。
直到此时,蔡京终于看清了形势,他知道,未来的大宋是新党的天下。
于是,原本游走周旋于两党之间的墙头草,如今赫然成了最坚定的新党一员。
立场绝不可再变,否则户部尚书当不长久。
下了官衙的蔡京此刻坐在府邸的中堂里,双手交叉搁在胸前,疲惫地阖目养神。
蔡攸悄然走进中堂,见蔡京在堂内假寐,于是又转身打算悄悄离开。
蔡京未睁眼,却似乎知道蔡攸进了堂内。
“攸儿从太学回来了?”蔡京问道。
蔡攸转身行礼:“是,孩儿刚回府。”
蔡京嗯了一声,道:“读书重要,人脉也重要,不能待在家中只知读书,而不闻窗外事,那是腐儒所为。”
“是,孩儿受教。”
蔡京这才睁开眼,看着蔡攸淡淡地道:“你与楚王世子搭上了交情,这份交情要记得时刻维护。”
“老夫观之,此子不凡,攸儿多与之来往,未来必有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