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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官家亲临

    严格说来,赵颢也勉强算个文人。

    能读书,能识字,会作诗也会填词,不一定会玩智能手机,但下雨一定会往屋里跑。

    文人之间向来相轻,但若是自己的儿子,赵颢却十分高兴。

    虽说诗词文章这方面,赵颢从来未曾亲自教过儿子,不过儿子如今得了“半阙”雅号,别人问起来,自然会归功于他这个父亲。

    白捡一个“教子有方”的名声,父子俩双赢,赵颢怎能不高兴。

    不过接下来,赵颢跟所有登门拜访的文人一样,好奇地追问赵孝骞未曾出口的几首词的另外半阙。

    赵孝骞很抗拒,他实在很不喜欢被人打上“才子”之类的标签。

    他做人很现实,“才子”这种标签不一定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但一定会给他招惹很多麻烦,也会无端束缚他以后的言行。

    别的不说,以后他跟人吵架,连脏话都不好意思骂了,与对方女性先祖发生超友谊关系之类的美好祝愿也不好意思表达了。

    吃大亏了。

    赵颢打听未面世的半阙未果,赵孝骞死活不说。

    然而赵孝骞还是小觑了昨夜自己出风头后的影响力。

    下午时分,下人匆匆来报,官家微服到访,速速出门迎驾。

    赵孝骞惊呆了,急忙整理了一下衣冠,撩起衣袍下摆便朝大门跑去。

    此刻王府中门大开,门外乌泱泱站满了人,赵颢独自一人站在门外空地上,旁边还特意留了一個空位,显然是给赵孝骞准备的。

    父子俩刚站定,便见两队禁军骑马行来,后面跟着一乘銮驾,銮驾两侧宫女宦官跟随。

    仪仗不算铺张,但还是有些吓人。

    銮驾来到楚王府外,赵煦被宦官搀扶下了銮驾,赵颢父子躬身行礼,余者皆拜。

    “臣拜见官家。”父子俩异口同声道。

    赵煦含笑点头,今日的官家穿戴很朴素,只是一袭紫色圆领长衫,如果没有这么多扈从的话,倒也有几分风流公子的味道。

    上前一手托住赵颢的胳膊,赵煦含笑道:“楚王叔不必多礼,朕微服而来,情当是亲戚串门了。”

    然后赵煦望向赵孝骞,眼中的笑意愈深,故作夸张地道:“哟,这不是赵半阙当面吗?久仰久仰了。”

    赵孝骞眼皮一跳,急忙道:“官家莫吓臣,臣惶恐!”

    赵煦哈哈笑了两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道:“今早便听说,汴京出了一位大才子,雅号‘半阙’,朕听了那几首半阙词,委实绝妙,说是流传万世也不为过。”

    “朕再一打听,原来竟出自亲兄弟之首,子安啊,你藏得好深啊!”

    赵孝骞无辜地道:“臣没藏过,只是不喜此道,故而未曾表现。”

    赵煦和赵颢表情顿时一滞,现场突然陷入沉寂。

    突然间就把天聊死了,这种人真的有朋友吗?

    不喜欢诗词之道,随便出手却名动汴京,每首词只作半阙都能惊艳世人。

    我们这些喜欢诗词之道的,挠破头都想不出一首名扬天下的佳作。

    所以,我们这种平庸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你的天才?

    赵煦突然有点后悔今日出宫了。

    本来兴致勃勃微服出门,特意来表扬一下咱老赵家的优秀子弟,现在怎么感觉……好像自己主动把脸凑过来让他抽似的。

    赵孝骞也察觉到气氛有点冷场,不由小心翼翼地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是生性比较内向吗?”

    赵颢脸颊一抽,立马大声道:“官家御驾寒舍,蓬荜生辉,官家请入寒舍高坐,容臣款待。”

    同时赵颢飞起小短肥腿,踹了赵孝骞屁股一脚,凑在耳边咬牙低声道:“……你憋说话!”

    赵煦扫了父子俩一眼,哈哈一笑,抬步入府。

    王府的中门平日是不会轻易打开的,除非有重大事件,比如接旨,娶正妻,或是迎圣驾。

    今日王府中门难得地打开,父子俩一左一右陪着赵煦入银安殿。

    宾主落座,下人奉茶。

    赵煦一直面带微笑,他今日的心情确实不错。

    因为老赵家出了一位才子,可以说弥补了赵氏皇族历代子弟文采的不足。

    众所周知,太祖赵匡胤是武将出身,从赵匡胤这一代算起,老赵家文不成,武不就,历数各朝各代的皇帝,老赵家真的太过平庸了。

    文贵武贱的国策是赵匡胤定下的,历任官家拼命抬高文人的地位,可实际上从官家到赵氏宗亲,论文论武都没有一个出色的。

    文化课不行,体育课也不行,考不了状元也当不了山贼,历任官家有点挂不住脸。

    尤其大宋还是个文豪词人辈出的年代,如此衬托之下,官家们更汗颜了。

    直到今日,赵煦睡醒后赫然听说,咱老赵家有个才子横空出世,惊艳天下。

    赵煦当时就支棱起来了。

    词只作半阙,没关系,经典就行。

    词是在青楼作的?更没关系,大宋所有的经典词作,大半都是在青楼作的。

    自古色批出人才,文人不风流,何来佳作?幻想没用,还得实操。

    重要的是,这是我老赵家的才子!

    更重要的是,填补了我老赵家的空白啊!

    以后谁敢说我皇族子弟文采平庸,我家才子只作半阙,便可顶得庸词万千。

    我老赵家,其实是有文豪诗人的基因的。

    赵孝骞作的那几首半阙词,在赵煦的立场上来说,已然带了几分政治色彩了。

    皇帝就是皇帝,什么事都喜欢往政治上扯。

    银安殿内,赵煦笑吟吟地看着赵孝骞,越看越欢喜。

    真没看错人,这位堂弟确实太争气了。

    “子安啊,你今日可教朕长了脸啊……”赵煦笑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一怀愁续,几年离索,错错错’”

    “既能豪放,又能婉约,怕是连苏学士闻之亦汗颜呀,哈哈!”

    赵孝骞眼皮一跳。

    疯了吧你,拿我跟偶像比?

    可以理解伱想给老赵家脸上贴金的迫切心情,但大哥……你好歹要点脸,别动不动拿我一个业余选手跟行内第一单挑行不?

    “官家谬赞……”赵孝骞老脸一热,诚恳地道:“官家,这回您是真的谬赞了。”

    赵煦心情极为愉悦,闻言指了指他,大笑道:“朕就喜欢子安这股子有才华又谦逊的劲儿,不错不错,外人面前便该如此,咱皇室宗亲子弟有才却不显摆,就是这么云淡风轻!”

    赵孝骞:“…………”

    赵煦转头望向赵颢,认真地道:“楚王叔教子有方,这些年辛苦了!”

    赵颢感激涕零,眼眶通红哽咽道:“臣含辛茹苦,日夜谨记祖宗教诲,总归不能教我赵氏宗亲蒙羞,不能教官家面上失颜。一切辛苦都是应当的。”

    赵孝骞:“…………”

    你俩上戏台表演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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