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铃铃的声音,是无数一尺多长的骨头,散落在地时发出的欢快的笑声。朗朗乾坤,灼灼天日。这里的每一根骨头,就是一个血淋淋的罪证,昭告着无数的冤屈。
小黄无意中让这些骨头有了出头之日,为无数的怨魂触碰到了伸冤的机会。
“小黄,你可以啊!”李立高兴的拉着小黄跳舞,“你也学学你家近亲这智商,赶紧的都说了,省得你家小爷我上手段。”李立看着苟闿,笑着建议。
苟闿想死,从前就被所有人占他这个姓的便宜,不想今日被自家近亲打脸。夏坚一直挺尸,挺得异乎寻常的认真,苟闿疑心夏坚是不是已经遭了毒手。
“他还没死,不过也快了。”李娘子的声音,在苟闿的头顶响起。李娘子说完,呼啦扔下一个包裹,砸在苟闿的狗头上,“这个东西是你的吧?”李娘子冷声问道。
苟闿低头看了一眼,裤子立刻就湿了半截。“这是你的东西,怎么你还吓尿了?”李娘子鄙夷讥嘲。
苟闿当然知道这是他的东西,并且这个东西是可以给兄弟们开荤的好东西。只是现在被李娘子扔出来,苟闿瞬间明白,这个东西已经成了一个证据,足以让他和夏坚死一万次的证据。
“你拿个包裹干什么?莫不是那馋人的小娘子,光洁溜溜,一丝...不挂?”夏坚拦住苟闿,苟闿得意得直哼哼,“哼!要不怎么说你是没见过世面的青皮。”苟闿勾勾手指,夏坚连忙贴上去。
“夫人屋里哪一日不埋上几个,倒显出冷清。若不是外头那位小娘子,着实看着馋人,你家苟爷也不至于破这个财。”苟闿肉疼得直咧嘴。“快说说,今日能和苟爷一起开荤,明日小弟为苟爷抛头颅洒热血。”夏坚一副贱相。
“这个可是苟爷花了五两银子,高价购得的大宝贝。放在怀里一刻钟的时辰,就能发挥奇效。”苟闿凑在夏坚耳边,挤眉弄眼的卖弄。
等等!苟闿刚才瞟了一眼,看到这个包裹被夏坚抱在怀里。这作死的货,也配浪费这等好东西,苟闿肉疼得翻出花来。
“我姐,在何处?”李立的声音明明稚嫩无邪,却透着一股冷厉。苟闿闭眼,摇晃几下混沌的头脑。眼珠咕噜一转,说道:“你姐姐是个好孩子,只是她不该得罪褚姑姑,那日我们听到噩耗,都为她觉得惋惜。”
这是实话,好好一个大活人,就那么没了,谁听了都会觉得惋惜。苟闿心里连忙盘算,左右也是褚鹢做下的勾当,不如趁早交待,说不定能将李娘子母子二人的仇恨值,转嫁到褚鹢身上。
或许能让李娘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招惹褚鹢,到时候苟闿就能趁机脱身。再不济,以褚鹢的狠厉手段,李娘子迟早是做花肥的下场。
“我是问你,我姐姐在何处?”李立一巴掌呼在苟闿肥胖的脸上。苟闿的肥脸应声甩了几下,咕噜噜直响,“在仙葩树下。”
李立连忙抓着苟闿,狠厉问道,“在哪棵树下,快说?”说着又是几巴掌,连抽几下。
夜里的风很轻柔,吹拂在脸上像是姐姐的手,在李立的脸上轻轻的抚摸着。李立永远记得那晚的风,在那棵埋着姐姐的树下,吹过的风。
李立站在李踏的身边,那么的瘦小羸弱,很难想象他在和母亲一起的行动中,是如何和苟闿那样的杂碎交手。
李踏只是一团青烟,似有似无的说着自己的妻儿。夜里的风,总是或轻轻的吹拂,或山呼海啸的咆哮,又怎么会有人类一样的情感。
此刻,李立靠在李踏的身后,风从李踏的身体穿过,李立摇摇晃晃,却站立得异常平稳。
“你姐姐找到了,可是为什么刚才,你好像说你姆妈也死了?”方一暻为李茉的不幸遭遇落泪,轻轻擦着眼角。
“那晚,我和姆妈在仙葩树下,挖出无数的白骨,每一根都像是姐姐,每一根又都是陌生人的身体。姆妈看到这些骨头,几乎不曾疯了,整夜的不停挖着,双手鲜血淋淋,也不肯停歇。”李立痛哭梦呓,眼泪狂流。
李踏沉重的叹息声,惊动夜里觅食的飞鸟。一阵青烟中,飞鸟纷纷跌落。
李踏怒道:“若不是我和褚鹢有生意往来,我也不会安排李茉去那等阴祟的府里。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茉儿。”
方一暻无语凝噎。
这是事实,可是事实往往是一面更大的镜子,照着无数虚无缥缈的镜像。
李踏何错之有?李踏没有错,他于国家有忠义,他对得起他守护的人民,他只是愧对自己的妻儿。这世道是个吃人的世道,李茉却是被亲爹李踏亲自送上他人的餐桌。
“姆妈双手的骨头一根一根露着,她说姐姐是被活埋的,她说姐姐害怕极了,她说姐姐在哭,她听见姐姐说好冷...”李立呆滞呓语,眼神看向远方的虚空处,似乎他的眼前站着冻得瑟瑟发抖的李茉。
李茉在笑,笑容绽放时,脸上的冰霜纷纷飞落,大朵的冰花,如同一只只蝴蝶,轻舞飞扬,晶莹璀璨...渐次凋零。
李娘子感受着李茉濒死前的心情,心脏的位置,慢慢的裂开一道缝隙,那些蝴蝶一拥而入,迅速填满那道缝隙。
“在这里!在这里!都快过来。”一个粗鄙的声音响起。一群人,拿着家伙,出现在仙葩树下。
晨曦微熙,晨风如沁。
李娘子和李立在仙葩树下,整夜整夜的翻找李茉,终于到了太阳初升的时候,迎来一群助纣为虐的杂碎。
领头的是桥小猪,他肥厚粗笨的身躯,似乎显示着他已经成功替代桥大著的优渥位置。
苟闿也在桥小猪肥厚粗笨的身影下,狐假虎威的叫嚣。“大家小心些,这娘们可不是好人。”苟闿咬牙提醒。
确实,若是要苟闿再在李娘子身上看出些馋人的味道,绝壁是不可能的事。一想到自己昨天馋李娘子的事,苟闿恨不得几个大嘴巴子,把自己抽死算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