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着我,万不可离开我,亦或是景安半步。”秦夜泊深吸了几口气,祁景安他倒是不担心,他担心的自己,若是真的动起手来,他现在是无力招架的。
时绍星当然明白,点点头道:“夜泊不必担心我。”
风云楼依旧热闹,秦夜泊还是绕了过去。
本想直接去金陵,还是绕路先到了扬州。祁景安有些头痛,道:“大教主,你欠我的银子,什么时候给我?”
秦夜泊干咳两声,权当做没有听见。
大致和祁景安说明了去金陵的打算,祁景安一拍桌子,道:“找什么漫园,我去砍了他。”
秦夜泊当然明白祁景安的本事,也绝对相信他出手会干净利落。
可是还有一个清君门,甚至还有一个月无双,他怎么应对?
“说来扬州有一怪事,前两日搭了一个擂台,却是无人主持,似乎,是在等什么时候,或是什么人。”祁景安仔细想了想,干脆道:“不如你们去看一看,或许今夜会有事发生。”
“沈亦,你和时绍星留下,这儿是扬州,宋河的消息可是灵通得很。”
可惜,传闻中秦夜泊早就和寒云教沆瀣一气,宋河也是不好左右。
也罢,对于秦夜泊来讲,这些事情,都不甚重要。
名声有何用?叛国之徒,早晚有一天会露出真面目的。
只是时绍星没有这一身本事,只担心他自己会出什么岔子。
临近年关,早早地便黑了天,街上偶有行人匆匆,无一不是裹紧了衣领,有钱人家早就房中点了碳火,抱着暖炉赶回府中。
擂台周围倒是有些冷清,上面挂着三个大灯笼,里面的蜡似乎是刚刚点的。
这个擂台,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
“这是……”秦夜泊没有说下去,他形容不出这种感觉。
“约战。”秦青岚接了话,天早就黑了,这个时候还要在上面点了蜡,挂起灯笼,不是在等人么?
约战么?秦夜泊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细雪纷扬,少有的雪天,三个人去了旁边的茶棚。茶棚早就收了摊子,只是这桌椅还放着,上面的油布遮了风雪,供这赶路人歇歇脚。
天色昏沉,本是下了细雪,更是清冷,不时北风吹过,不禁让人裹紧了衣衫。
约摸过了两刻钟,一个青衣书生打扮的人,怀中揣着一把伞,走上了擂台。
不知在哪搬了椅子,坐在上面,闭目养神。
“怪也。”秦青岚看着那书生打扮的人,当然明白此人绝对不是看上去那般简单。天色不明,秦青岚看不清他的手指,不知是否留有硬茧。
秦青岚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指腹,他的手上是留有硬茧的,后来被他自己割了去,留下了疤。
之前祁景安感觉的不错,秦青岚这个人,的确是功夫傍身的。再不济也是秦家的大少爷,若真是做了一个书生,连他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姓氏。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雪已经薄薄一层,靴子踩上去就化了一片。
秦夜泊三人与那擂台位置相错,旁边一桌还有几个挑着担休息的农户,倒也不甚显眼。
穿着貂裘的人缓步走过茶摊,目不斜视。秦夜泊看过去,拍了拍身边的祁景安。
下着雪,天这般冷,谁还有这闲情逸致慢悠悠散步回府?
此人应当便是那青衣书生在等的人了。
倒也是气质非凡,可,有什么仇怨一定要兵戈相向?
“小七,你果然还是来见我了。”那青衣书生睁开双眼,站起身,放下了那把伞。
穿着狐裘的人,细看过去,生的是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腰间挂着麒麟玉佩,腿侧绑着分别绑着一把弯刀。
“四哥,是小七的错,小七愿意任凭处置。”
那青衣书生身影站的笔直,看着小七,抽出伞中藏的一把刀,道:“我是用它教你一身本事的,让我看看你到了何种地步了。”
小七应了一声,他怎么不知,他的四哥怎么忍心罚他,可他犯下大错,如今算是惩罚他,也算惩罚自己。
“来!”那青衣书生大喝一声,反身将方才坐的椅子劈碎。
“四哥……”这两个字刚刚吐出,便与这细风一同消散了,小七的眼神中还有悔意,以及求死的心态。
求死,只怕他的三哥因他而死的时候,小七就已经在求死了。
不是他有心害人,却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有些木然拔出两把弯刀,他来之前已经将两把刀细细擦过了。
二人交手却不是秦夜泊想的那般凌厉,小七从未攻到青衣书生的要害之处。
“小七,小七你为何就不听四哥的话?偏要用那鬼门的蛊术救三哥!”那青衣书生似乎是乱了方寸,手下的刀法愈发凌厉。
“是小七害死了三哥,是小七的错。”
两把弯刀与青衣书生的刀相错,在这本该寂静的夜中尤为明显,那歇脚的农户早就挑着担子离开了。
此时此刻擂台之前倒也没有人围观。
祁景安看向四周,除了他们三个人,出来看这场热闹的人,原来还不少。
那青衣书生似是气极,不知是气小七听信了旁门左道,还是如今这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一刀在他的胸口上穿过,那青衣书生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溅上的,是小七的血,还是温热的。
倒是让他的心绪清明了些。
“小……小七!”青衣书生立刻接住站立不稳的小七,有些慌乱,不知该不该把刀拔出来。
“小七,小七你挺住,四哥没有,没有想要你的命的,小七,四哥没有。”
“四哥……”小七猛然咳嗽了两声,随意用衣袖一擦,都是沾着血的。
“四哥,是我对不起三哥,那些东西,都是我偷偷给三哥的。”
“也……也是我给三哥的……”
秦夜泊听力也算是极好,到这儿也听明白了。小七想用旁门左道救他三哥,而四哥极力劝阻,小七一意孤行之下,害了他三哥的命。
因此,他的四哥,也正是那青衣书生才会如此暴怒。
也是因此,他的四哥,又怎么真的舍得痛下杀手。
死掉的人已经死去了,而活着的人,却依旧要活下去。怎么可以让一个鲜活的生命,因为愧疚,便为了死掉的故人而陪葬。
这般冷的天,小七的伤口流出的血,都与雪混在一起,冰冷刺骨。
“小七。”青衣书生抱紧了小七,神情慌乱,道:“小七挺住,你不会,不会有事的。”
“看来是我来晚了一步,省得我动手。”女子声音悦耳,在这个时候却是十分突兀,那青衣书生听得却是一惊。
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你怎么在这里?!”青衣书生语气中的忌惮不言而喻。
这个女人……秦夜泊看了几眼,随后拉住祁景安与秦青岚,退了几步,道:“走,回去。”
这两个人,今夜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祁景安什么都没有问,立刻起身回府。
回来时,已经是深夜,时绍星已经睡下,而沈亦还在门前等着。
见状,秦青岚直接回了房间。他们三个要说的话,他实在是没有必要听的,何况有些话,或许他在,反而更不好说出口。
“这件事情和我们没关系,我也不想掺和。只是,我认识那个女子,在鬼门见过。”秦夜泊闭上眼睛,点了点自己太阳穴,道:“鬼离煞,她是鬼离煞。”
旁人便是叫她为鬼离煞的。
“寻死的那个人,我也见过。”秦夜泊没有见过他本人,而是画像。
前几日在鬼门见过,只是匆匆看到了一眼,当时未敢确认,在擂台之下看了许久,方才想起。
至于这个人做了什么,竟让鬼门来追杀,秦夜泊那个时候已经听不太清楚沐清歌究竟说了什么。
只记得沐清歌重复了三个字:杀了他。
现在却是想明白了,那个人偷了鬼门的蛊,盗用蛊术。
“沐清歌给你留了信,要你来扬州,此事我没有和你说过。”沈亦有些懊恼,没想到最后秦夜泊还是来了扬州。
“什么信?”秦夜泊下意识看向沈亦。
沈亦别过了头,道:“沐清歌留给你的,让你有机会来扬州,替她杀个毛贼。”
秦夜泊也不意外,果然是被沈亦扣下了,看来沐清歌也没想到秦夜泊真的会回扬州,这才派了鬼离煞。
其实沐清歌或许不清楚,面对这样的小七,秦夜泊是没办法下杀手的。
就算是为了沐清歌,也不可以。
秦夜泊不知,这个毛贼,指的是不是被他看到画像的那一个。
“你什么时候去了鬼门?”祁景安突然问了这一句。若是没有到过鬼门,何来的那书信?
秦夜泊一顿,还是把大致说了一遍。
“罢了罢了。”这话,更像是说给自己的。祁景安如何不担心秦夜泊?可他的选择,便是如此。
“乏了,我去休息了。”秦夜泊揉了揉眼睛,起身离去,这些日子,他也劳累得很。
很多事情,他也只能是旁观者,就好比今夜之事,明明可以出手,便是救下两条人命,最终却没动手。
青衣书生也好,穿着狐裘的少爷也罢,都是自己的选择,他秦夜泊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去质问,去干预?
没有的,他,只是旁观者,不是救世的圣人。
而对于沐清歌的问题,他是不愿意多说的,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如今已经不甚重要。
沈亦也站起身,道:“他状态很差,又要去金陵,多休息一日吧。”
只剩下祁景安依旧坐在桌案前,秦青岚要他杀了罗影的事,是不是可以考虑提前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