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神庙坐落于山腰之地,离着李钦二人倒是不远,步履匆匆下,不过片刻便也抵达。
庙宇不大,约莫四十来平,观那粗木青瓦模样,应当由周遭百姓自发修建。
踏入庙中,着眼处便是一尊泥塑的山神神像,瞧着老态龙钟,杵着拐,威严间又不失几分和蔼。
此刻,庙中除了李钦二人外,已有几位樵夫避于其中,正围着篝火,烘烤着被雨水打湿的粗布衣衫,谈天说地,其中氛围倒是轻松,想来应当是同村之人。
眼见李钦到来,众人初时露出些许警惕,但见他面容俊逸,衣着虽质朴却洁净,不似恶徒,众人便也放下戒备,热情招呼道。
“哟,小哥儿看着面生,不似咱这地界人呐。”
“瞧你说的,咱这黄泥地哪能养出小哥这等模样的人。”
“小哥儿,咱这生了火,可凑活着烤烤衣服,免得着凉了哩。”
倒是众人中一位看着较为老成的樵夫并不言语,眉头微蹙,目光深邃地盯着李钦,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在下确实不是贵地之人,四处云游,途经此地罢了。”李钦笑着说道,“烤火便不必了,在下休憩些许便是。”
说罢,走到庙门旁的空地上,抽来两把干草铺下,便盘腿而坐,望着雨幕,又随手拾起根木棍,以屋檐滑落的雨滴为目标,演练着新学的剑法。
一时间,手中木棍被其舞地时而缥缈若云,时而迅疾如电,颇具剑韵。
旁侧的林妙妙望着这幕,不禁传音入密道。
“剑影如织,漫天雨滴皆被斩散,公子剑法可是已登堂入室?”
“尚未登堂入室,只是略有心得罢了。”
李钦微微摇头,亦是传音入密答道。
说罢,他心神专注,继续练剑,不觉间,木棍上竟有了灵力流转,一招一式间,山间的灵气亦随着流动。
见李钦如此,那伙樵夫也是好奇地观摩着,其中一位健谈的樵夫更是笑道。
“等咱攒够了钱,也去县里武馆寻那王三爷学剑,人家年轻时可厉害着,凭着一把铁剑就荡平了一个县的土匪哩。”
话落,他撸起袖子,朝旁人挤弄了番肌肉,美滋滋道。
“就凭咱这体格,若得真传,定能闻名一方,成就一代大侠。”
这话一出,其余樵夫皆被逗乐,纷纷打趣。
“人家练剑讲究飘逸洒脱,和体格有甚关系,你这分明是异想天开。”
“就是,你怎地不说仙人瞧见你,都得求着收你为徒,辅佐你日后成就一代剑仙哩。”
“哈哈……”
不过片刻,欢声笑语萦绕此间,冲散了几分漫天雨幕带来的压抑。
而那名樵夫遭这般打趣倒也不恼,想来几人平日里时常如此。
倒是因提到仙人,众人话头不由便转到了仙神志异之上。
这人说“某地城隍显灵,镇压了扰人鬼物”,那人又提“哪地老爷生了个神童,不过刚开智的年岁,便能七步成诗”……
唯有那面容老成的樵夫并未言语,一直盯着李钦手中挥舞的木棍,若有所思。
随着渐渐入神,他忽的意识到了什么,表情逐渐惊恐,口中喃喃念叨道。
“干的……干的……怎地可能是干的……”
他这一副失了魂的模样,顿时引来旁人关注,一位樵夫不解地问道。
“你这是咋了?平日你可最爱讨论仙人传说,今个儿怎地像闷油瓶似的?”
闻言,这人并不回答,依旧死死盯着李钦手中的木棍,眸中满是恐慌。
见其如此,众人不由循其目光看去,瞧见这人不过是看李钦舞剑入神,顿时觉得好笑。
“你这莫非看上了小哥儿的剑法,痴了?要不咱替你求求小哥儿,兴许人家能教你一招半式?”
说罢,便要朝李钦喊道。
“小哥……”
然而,这人刚一开口,就被那老成樵夫捂住了嘴。
被捂之人挣扎着便要掰开樵夫的手,口中呜呜咽咽,瞧那面色应当是在骂些什么。
其余樵夫也是一头雾水,不知为何如此,纷纷上前,费了好生气力才将二人拉开。
不待同伴问责,就见老成樵夫一脸惶恐,朝着众人低语道。
“我终于知道怪异在何处……你们瞧那小哥儿的衣衫,如此磅礴大雨,竟连他衣角都未曾打湿,还有他的靴子,山间小路的烂泥也没有沾上半点……”
说到这,他咽了咽口水,又接着道。
“还有他那木棍,被他在雨中舞了半天,竟然也是干的!”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连那被捂嘴的樵夫也顾不得生气了,连忙朝着李钦望去。
这一望,便望出了个心惊胆战、恐惧万分。
“竟……竟果真如此……咱不会遇到甚么山野精怪了吧?”
“我哪里……哪里知道……你不要问我……”
“无论是仙人还是精怪,都不是咱凡夫俗子能叨扰的,赶紧收拾东西,一会儿雨停就走……注意小点声,莫要打扰那位……那位大人……”
此时的众人,皆是结结巴巴,磕磕绊绊,一副六神无主之模样,哪还有方才那般指天说地的气势。
刹那间,整个山神庙落针可闻,只能听到雨滴落在地面上的滴答声,仿佛重锤般敲击在众人心头,其中夹杂着些许李钦舞棍的呼啸风声,更给众人心头添上了几分惧意。
半晌之后,眼见天穹倾泻的雨水依旧未见些许微弱迹象,众樵夫心中恐惧愈发浓郁,不由挠头抓耳,焦躁不堪。
便在这时,众人忽的瞥见雨中骤然浮现一道身影——佝偻着身子,杵着拐,朝着山神庙缓缓走来。
待其走至近前,众樵夫视线聚焦,方才看清,来人乃是一名面容和睦的老者。
然而,老者并未理会他们,而是径直走向李钦身前,恭敬地拱手行礼道。
“见过仙长。”
旋即,又见老者转向一旁虚空,神神叨叨地再次行礼。
“见过姑娘。”
如此一幕过于惊悚,众樵夫心头的恐惧终于攀至顶峰。
这时,终于有一人承受不住这气氛,惊恐尖叫。
“他的衣衫……也是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