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原先嘈杂的众人霎时呆若木鸡,整个王家祖宅登时落针可闻。
片刻后,此间骤然爆发一阵冲天的叫喊,无论长者或是幼童、无论青壮或是妇女,皆是一脸不可置信地向王家家主问询仙人赐缘的来龙去脉。
一旁的王捕头闻言也是心神激荡,同时,其脑中不由闪过那日于野山之中的见闻。
原先他与刘志业已将此事当作幻象,不再多言,此刻看来,或许并非虚妄。
“仙人……仙人竟真的存在!”
“如此机缘应当给谁?族中能扛大旗者唯有大哥与三哥吧!”
“这机缘果真能让凡俗之辈踏入仙途?”
“仙人之言怎会虚假?”
“……”
超凡对于凡俗来说冲击力着实巨大,即便已过半晌,众人依旧兴致高昂,讨论个不停。
砰!
就在此刻,只见王家家主运足真气,抬脚重重一踏,整个院子好似都被这股巨力给震得晃悠了些后,众人方才安静下来。
深深地看了眼一众族人,他这才幽幽开口。
“习武尚且讲究一个自幼抓起,更何论仙缘?是以,我决定将此机会留给族中幼童,尔等意下如何?”
话落,便见院中众人神色皆是一怔,旋即满是落寞——通天机缘就在眼前,自个儿却被拒之门外,无怪乎此。
便是王捕头与王三爷二人,面容亦是晦暗了几分。
但,王家终究是流传了百年的家族——
虽已然沦落凡俗,但好歹依旧屹立于世,全因族人大多是明事理,识大局之辈。
于此,众人虽不舍,却也并未闹腾,即便有年龄偏小,却已不属稚童的少年不依,闹腾着打滚撒泼,其爹娘也会立时训斥,命其安分。
瞧见这一幕,王三爷是既欣慰,又心酸,他身为族中武馆总教头,自然盼望族中后辈人人如龙。
奈何仙缘如同水中月、雾中花,能有一缕已是先祖大德、垂怜后人,如何能多求?
王捕头亦是如此想法,刹那间,只见身为王家壮年中佼佼者的他,以身作则地附和道。
“父亲所言甚是,后辈才是族中未来!”
王三爷见状,亦是连声应和。
“愿王家后人再出剑仙!”
其余王家族人瞧见连他二人都甘愿放弃仙缘,成就后辈,心中仅存的那丝不甘也随之烟消云散,紧接着又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族中幼童一辈该寻谁得此机缘。
眼见族人尽皆如此识大体,王家家主脑中不由浮现先前李钦所说的那句——“王家该谢的不是我,应是世世代代坚守修道之心的族人”。
一时间,老泪纵横,心中甚是欣慰。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离开王家武馆,李钦同林妙妙便于城内优哉游哉地晃悠着,一方面领略此地人文,一方面也在寻访厉害的匠师替望舒剑铸造剑鞘。
至于如何判断匠师是否技艺高超?
以望气之法观其铁匠铺的运势便可!
金黄色的气代表财运,其势头越高,生意自然越红火,那店中匠人师傅的水平自然不会低。
不过,虽设想如此,但当李钦二人循着街边形形色色的气,驻足而立时,竟是在一间位置偏僻,装潢老旧、斑驳不堪,来客稀少的铺子外。
若非内里不时便会传出的零星打铁声,怕是都看不出这铺子乃是铁匠铺。
李钦选择此店,并非因为此店运势极佳,财运滔天——相反,这店的财运并不突出,反倒比其他邻里更低一节。之所以选择,全因其那淡金色的运势中,竟隐隐有着一抹紫气。
踏入店内,并无学徒过来招呼,李钦扫视了眼四面墙上挂着的铁器,虽件数不多,但瞧那刃口泛起的寒光以及器脊的厚重,他知晓自个儿来对了地方,当下扯着嗓子喊道。
“店家何在,来客了欸!”
话落,铺中的生铁交鸣声随之停歇,不多时,便见一个不修边幅、胡茬邋遢的中年大汉从内里走出。
扯下搭在脖颈处那满是黑污的抹布,大汉也不嫌弃,朝着自己脸上便是狠狠一擦,将汗液与泥灰拭去,声音如闷鼓般响起。
“客官想要铸何器件?”
李钦与林妙妙闻言一惊,没想到大汉外表如此粗犷,说起话来倒也是文绉绉的,心中连连反省“以貌看人,实乃不该”。
“在下欲为佩剑熔铸一柄剑鞘,师傅可愿接活?”
“在下便是靠这活计吃饭,有何不愿?”
大汉应道,旋即从铺子角落抽出一个硕大的铁箱,里边儿生铁、赤铜、硬木等各种材料应有尽有。
“客人可有中意的材质?”
李钦闻言一笑。
“在下中意可不算,得要剑中意才作数。”
这话一出,大汉不由一愣,未曾想李钦这比起剑客来更像书生的人,竟然有着此番见地,一时间,他身上如生铁般沉闷不堪的气质仿若都柔和了几分。
“客人此言倒是见解独到。”
“并非见解,实话实说罢了。”
李钦摆摆手,旋即从背后解下裹住望舒剑的布条,缓缓揭开。
望见幽蓝的剑体与那内敛的流光,大汉古井无波的眸子登时睁大,脸上一副瞧见珍宝般的神色,言语满是惊叹。
“客人,敢问此剑乃是以何物锻造?”
“据传是天外陨铁。”
李钦将望舒剑拿起,走向那堆剑鞘材料,挨个触碰。
“天外陨铁……世间竟真有以此物铸成的剑器!”
听闻此言,大汉目光紧锁望舒剑,似是忆起什么往事,口中喃喃自语。
“师傅也听闻过天外陨铁?”
李钦笑着问询。
“长辈曾经提及,天外陨铁坚韧异常,非大匠师不可铸造,据传先祖曾试图寻到些许,以此在铸器一道更进一步,奈何缘薄福浅,终其一生也未曾得见。”
大汉许因心神飘忽,当下不假思索地答复。
“如此看来,师傅家中倒是传承颇丰呐,以师傅的手艺与见闻,待在这小小县城倒是屈才了。”
李钦闻言眉头一挑,心中直道这师傅果然来历不俗。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过往,李钦不是喜爱窥探他人隐私之人,是以并未多言。
大汉听闻李钦所言,登时一个激灵,似是意识到方才失言,连忙找补。
“都不过是拿锤子敲打铁块,何以谈得上传承?且能得邻居信赖,有口饭吃,已是大幸,何来屈才……”
但,他话尚未说完,便见一直静寂无声的望舒剑,忽的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剑鸣——
嗡!
大汉循声望去,只见李钦正将望舒剑轻触着某块瞅着好似木头材质的方块。
见此一幕,他才抬起头来,朝大汉淡然笑道。
“既如此,便麻烦师傅以此材料,替望舒铸作剑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