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泸水县,再行进约莫九百里,便可出了凤阳郡地界,从而踏入宁永郡之中。
而李钦二人此行的目的地——万花谷,便在这宁永郡。
“公子,江都城再有三日脚程便到了。”
林妙妙手捧地图,于其上细细比对了一番,而后又以墨线勾画,标注此行前路。
“哦?这么快?”
李钦闻声一喜。
他对这江都城还是颇为期待的——当日与陉安县城隍赵承载结交时,曾听其提及点化他的那位前辈修士就曾留于此地。
不过,也不知那前辈是否于城中留下些许传说,能让他一睹修士前辈的风采。
而便是曾流传过,如今百年时光匆匆逝去,那些志异传说是否仍被说书人传承?
同时,李钦也极为好奇,往昔的仙人飞升之后又去了何方。
若是仙界的话,仙界是否有烈阳东升西落,是否有天子笑沁人心脾……
一时间,李钦思绪如飞,步态潇洒,飘然若仙的模样仿若欲与天地融为一体。
便是周遭呼啸的山风,似乎都轻柔了些,不愿扰了其兴致。
林妙妙见状,亦是浅笑盈盈,未再出声惊扰公子,动作轻缓地从包裹中抽出一张云州所制的宣纸,落笔如神,将公子此刻的飘逸之姿留于画中。
就连平日里颇为闹腾的望舒剑,这会儿也静静地躺在剑鞘之中,偶尔发出微弱的轻鸣,似是在压着嗓子称赞林妙妙的画技。
一人一鬼一剑,便如此踏过山林,越过河溪,迎着朝阳,拂着清风,顺着兴之所向行去,潇洒飘逸,不徐不疾。
……
已是六月,天气着实炽热如焰,然山间清风徐来,倒也能拂去几丝暑意。
官道之上,不少行客都露着膀子,摇着蒲扇,许因酷暑难耐,从而颇显慵懒无力,也不急着赶路,就如此慢悠悠地晃着。直至天边雷声隆隆,乌云滚滚而来,砸下朵朵雨花后,方才惊起大伙的精气神。
一时间,杂乱之声四起,行客们或奔走打理货物,或找寻避雨之处,场面颇为混乱。
李钦与林妙妙跟在一伙镖师旁,脚步亦是随之匆匆。
这镖师队伍拢共十余人,为首者乃是一位姓王的捕头,年岁约莫四十,是个热心肠。
前些时日,王捕头一行于官道旁瞧见李钦独行行走,见其仪表堂堂,以为是一位游学四方的读书人,得知大伙儿的目的地都是江都城后,恐其路上遭遇不测,便主动邀请李钦同行,从而庇佑些许。
“钦哥儿,看这雨势渐大,咱们得赶紧寻个避雨的地界,你脚步跟紧些。”
王镖头将马匹上的货物紧了紧,盖上一层油纸,朝身旁的李钦喊道。
“王大哥无需担忧我,还请专心照看好镖物。”
李钦应了声,旋即也走上前去,协助其余镖师稳住马匹,以免雷声惊扰了马匹,导致货物受损。
林妙妙则飘然飞起,远眺前方,欲帮众人寻个落脚地,趁着还未暗淡的天色,倒也找见了一处破旧的庙宇,当即传音入密告知李钦。
“公子,前边儿有处破庙,顺着官道往东北走个半里地便可瞧见。”
李钦闻言一喜,顿时便向王镖头提议:“王大哥,我方才见有一二行商往东北边儿去了,瞧其镇定的模样,应是熟悉附近地形,知晓哪有避雨地界,咱这碰运气也不是办法,不如过去一看?”
眼见雨势越发凶猛,而前方探路的镖师也未传来好消息,王捕头思索片刻,索性点头应允。
“也好。”
众镖师皆是手脚利索之人,定下方向后便迅速前行,没过多久,果真看见了一座破旧的庙宇矗立在路旁,登时皆是喜出望外。
这座破庙显得颇为衰败,屋顶瓦片残缺不全,墙壁斑驳陆离,想来荒弃已久,而其中虽仅有一间大殿,但一伙人凑活着也能挤上一晚了。
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庙门,李钦一行人连忙将镖物从马背上卸下,抬入庙中,待抄起抹布擦拭掉外层的雨水后,这才长舒一口气。
“多亏了钦哥儿,你这眼力见儿比咱的趟子手还要灵光哩。”
王捕头心情大好地拍着李钦肩膀,脸上满是赞许。
而队伍中那身材瘦削的趟子手闻言,也不以为忤,反而哈哈一笑,乐在其中。
“钦哥儿日后若厌倦了书斋生涯,不妨来咱镖局吃碗热饭,咱们可都欢迎你哩。”
这番话倒引来了其余镖师的打趣。
“瞧你说的,钦哥儿可是读书人,怎会吃咱这口粗人饭。”
“就是,莫要咒人家。”
众人笑声四起,庙内的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没了方才与天公赛跑的焦急,这会儿众人也是从容了不少,大伙一边打趣,一边从庙中拾掇干草、柴火,用以生起篝火,烘干淋湿的衣物。
直至夜渐深沉,众人将杂事处理妥当后,方才围坐在篝火旁,烤着干粮,天南地北地闲聊起来
所聊话题,无非便是押镖行走四方时的所见所闻——
有人说,曾在市集瞧见奇门中人变戏法,众目睽睽之下施展五鬼搬运术将一颗大石球给变得无影无踪。
又有人津津乐道,曾在山间亲手打了一头猛虎,割下来的肉足有三百多斤,足足吃了半月有余。
而其中最引人入胜,也是最为玄乎的,莫过于那位满脸风霜的镖师讲述的妖鬼志异。
只见他掰下一块干粮,缓缓咀嚼了少许,脸上露出几许神秘之色。
“我年少学艺时,教我拳脚的师傅曾说,这山里的破庙可不能随意闯入,盖因山间有精怪,最喜侵扰之。
于此,若是在荒野破庙、道观等地界留宿,需得在门外放上几块干粮,以此给山中的精怪老爷们上贡,求得一夜平安。”
说罢,他还真就像模像样地从手中掰下几块干粮,轻轻掷出庙门之外,接着笑道。
“倘若片刻后,这些干粮依旧完好无损,那便意味着此地并无精怪老爷作祟,我等自然可安心歇息;若只见干粮减少,唯留一块于地,那则是精怪老爷示以善意,不吃我等,亦是无需忧虑。”
言罢,众人皆是点头称是,一副得闻奇谈的畅快。
然而,就在这时,一位镖师忽的声音发颤,结结巴巴地问道。
“那……那倘若门外的干粮全都不翼而飞,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