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清的脸上已气怒得几乎变了形,狠瞪着“黑鹰”卜天雕,双眼似欲喷出火来。他万没想到,历经九死一生从“游龙堡”里救出来的“父亲”不但是个西贝货,更是“武林教”安插到自己身边的奸细。难怪自己的行踪一直未能躲得过“武林教”的眼线。
显然,“游龙堡”事前已从“玉面哪吒”黎刚那里得知了他可能会有救父之举,因而精心设下了这个圈套。
他果然去了,也果然上当了。
钮清强压住满腔的怒火,沙哑着道:“你们把我父亲怎么样了?”
“黑鹰”卜天雕一闻此言,知钮清对他尚有所询,再者,他似还另有所恃,适才那惊恐的心神稍稍平静。他“嘿嘿”一笑道:“你父亲好得很,他并没有怎么样。”
钮清闻言,心中稍安,追问道:“他现在哪?”
“黑鹰”卜天雕怪笑道:“他现在不就站在你的面前吗?”
钮清双目神光一瞪,直似两把利刃直刺“黑鹰”卜天雕的心扉,吓得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大步。
钮清稍稍收敛目中神光,沉声道:“我再问你,那假冒在下行凶的贼子是谁?是不是‘玉面哪吒’黎刚?”
“黑鹰”卜天雕阴笑道:“那不就是你自己干的事么?你怎的还想赖账?”
钮清怒喝道:“你若再不说实话,还要妄逞口舌之利,我会让你死得苦不堪言。”
“黑鹰”卜天雕脖颈一挺,怪叫道:“乖儿子,有胆量你就出手。反正老子死了,自然还有你父亲陪葬。”
钮清怒极,提掌便欲劈出,却又投鼠忌器。
一旁的“袖里乾坤”胡智上前一步,对“黑鹰”卜天雕道:“阁下,咱们‘以人易人’,你让他们放出‘须弥剑客’钮大侠,我们就放了你,你看怎么样?”
“黑鹰”卜天雕看事情似有转机,心中一动,说:“这个……放了‘须弥剑客’钮霍柱我没有能力办到。但我可以另外释放一个人,同样是‘以人易人’,怎么样?”
钮清一怔:“什么人?”
“黑鹰”卜天雕诡笑道:“同样是与你关系十分密切的人。”
钮清一愣,还有什么与自己“关系十分密切的人”落在他们手中?难道是……
“黑鹰”卜天雕乍见钮清愕然分神,毒念陡生,悄然探手百宝囊中,双手疾挥,一蓬蓝汪汪的毒针呈网状罩向钮清、“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三人,同时他身形疾起,闪电般地向外逸去。
钮清猛然清醒,见状怒喝道:“你找死。”右掌疾挥,撼天狂飙应掌而出,那漫天毒针一遇上强劲的罡风,尽数化为齑粉。罡风余劲不衰,直袭正在向外逸去的“黑鹰”卜天雕。
危急关头,他既要自救,还要兼护身后的“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两人,唯恐有所闪失,猛然提聚起全身的功力出手,威力岂能泛泛?
身在空中的“黑鹰”卜天雕陡然一声惨叫,一股血箭狂喷而出,陨石般坠下地来,落地后即寂然无声了。
“黄面虎”黄彪纵身上前,一探卜天雕,内脏俱毁,全身骨骼尽碎。不禁骇然色变,实未想到,钮清一掌之威竟然如此惊人。
与此同时,钮清亦在呆呆出神,他自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以十二层的“乾元神罡”运使着“昊天神掌”出手,亦未想到威力竟有如此之大。
同样被这一掌之威所惊的“袖里乾坤”胡智失声道:“盟主,你这是什么功夫,怎有如此大的威力?”
被他这一声呼叫惊醒的“黄面虎”黄彪大声说:“盟主,就凭你这一手功夫,我想,就是那‘武帝’也不一定是你的敌手。”
钮清摇摇头道:“‘武帝’的功力,谁也不知,在下能否抵敌,还要试过才知。”
“黄面虎”黄彪低头乍见卜天雕的身躯似在逐渐萎缩,而萎缩后的脸上却浮起了一层深深的皮皱,不由惊“咦”一声,俯身伸手一抓,从他的脸上竟抓下来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霍然道:“这厮果然戴了一张人皮面具。”随手将人皮面具递给钮清。
钮清抚摸着人皮面具,想到这张人皮面具极有可能就是仿照父亲的脸型制作的,心中懊恼不已,黯然道:“在下有眼无珠,竟然认贼为父,若非两位揭破,这个当还不知要上到何时。”
“袖里乾坤”胡智安慰道:“盟主也别太过自责,怪只怪‘武林教’过于阴险,贼人太过狡猾。好在此贼已除,我们今后的行动就不那么容易被‘武林教’窥知了。”
钮清忧虑地说:“‘武林教’既然设置了这么一条毒计,就不知他们把家父怎么样了?”
“袖里乾坤”胡智沉吟道:“从此贼的语气推测,令尊行动虽不得自由,生命当无大碍。‘武林教’囚禁令尊二十年尚不肯加害,必然是想从令尊处得到的东西尚未得到;况‘武林教’如今已得知盟主的信息,令尊无疑地将成为他们手中的一个筹码。所以,令尊的生命暂时应该是无碍的。”
钮清长叹道:“但愿上苍保佑家父能平安无事,以稍恕为子之罪孽。”
这时,“黄面虎”黄彪已从适才卜天雕埋藏东西的大树底下,翻出一支上面插有三根火鸡毛的特制竹筒,递给钮清道:“这次竹筒上插了三根火鸡毛,应该表示十万火急的了。”
钮清接过竹筒,见筒口已用火漆封闭,正待运劲捏开竹筒。“袖里乾坤”胡智忙阻止道:“盟主且慢。”
他从钮清手中接过竹筒,用小刀轻轻地将火漆撬开,再用一支细细的小针贴着筒壁插入筒口三分左右,小心地正划三圈,又反划两圈,随听一声极轻微的“咔嚓”声。再将竹筒往下一倒,掉下来一条细细的纸棍。他捡起纸棍递给钮清,随手将竹筒往丈外的一块石头上一摔。只听“啪”的一声,竹筒脆裂,竹筒里竟溅出来一蓬浓黑的液体。
钮清一愣,愕然望着胡智。
“袖里乾坤”胡智道:“盟主可近前一看。”
钮清走近那石头,凝目一看,只见那竹筒碰溅处的石面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竟出现了巴掌大的一片溶蚀面。
好厉害的毒性!
“袖里乾坤”胡智解释说:“这竹筒制作得极为精巧,以备万一不慎落入外人之手,若不明开启之法,不但可使筒内的纸条迅即化为浓水,更可使开启之人身染剧毒。”
钮清除了惊叹这竹筒制作之奇巧外,亦暗暗叹服“武林教”中的能人巧手着实不少。他慢慢舒展开那条纸棍,只见上面写着:“点子已会合‘刀王’乔冲父子和‘武林双异’诸人,拟援‘乾坤堡’。又,点子女友已入掌握,亟示。”
钮清心神一震:“果然是艾华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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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客房里,烟雾弥漫。房间虽不算小,却有人满为患之感。
“刀王”乔冲、“金翅大鹏”蒲天宇、“神刀侠”乔龙、“黄面虎”黄彪四人猛喷烟圈,似欲借此来倾吐出心中的愤懑;“南海潜龙”游四海、“袖里乾坤”胡智眉头深皱,神情肃穆。
钮清忧心忡忡,心神不宁,他反反复复地端详着手中的那张素笺,上面“欲寻心上人,幽暝谷中行”十个字,已被他看得滚瓜烂熟,但纸条上除了这十个字之外,另外就看不出任何端倪了。
钮清的身后站着个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双目几欲喷出火来的少侠马大勇。
整个客房里,气氛异常郁闷。
陡然,“刀王”乔冲猛喷几口浓烟,闷声骂道:“直娘贼!留下个没头没尾的字条,天知道这‘幽暝谷’在哪里?叫我们到哪里去找人?”
“南海潜龙”游四海忽抬头目注“金翅大鹏”蒲天宇道:“老蒲,二十年前,我们在关外时,好像曾听说过‘幽暝谷’这个名字。”
“金翅大鹏”蒲天宇点点头说:“不错,好像是在阴山的什么地方。”
“袖里乾坤”胡智闻言一震,骇然道:“阴山?”
“刀王”乔冲诧然道:“阴山怎么啦?那里面难道还隐藏着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不成?”
“袖里乾坤”胡智神色肃穆地说:“乔前辈归隐得早,可能未曾留意。然蒲、游二位前辈足迹遍宇内,可还记得三十年前曾昙花一现的‘幽暝鬼教’么?”
“武林双异”神情一震。
“南海潜龙”游四海失声道:“不错。阴山‘幽暝谷’,很有可能就是那早已销声匿迹了的‘幽暝鬼教’的老巢。难道那‘幽暝鬼教’又死灰复燃、再次出山了么?”
“刀王”乔冲惑然道:“游老弟,这‘幽暝鬼教’又是什么玩意?”
“南海潜龙”游四海道:“‘幽暝鬼教’出现于三十年前。那时,你们几位老哥、老姐们已纷纷归隐,闭门谢客,乔龙贤侄他们年龄还小,尚未出道江湖,最主要还是那‘幽暝鬼教’出现的时间太短。所以,你可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神情凝重地说:“那‘幽暝鬼教’来时像一阵狂风,迅速席卷武林;去时又似一片烟云,霎时烟消云散。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回到哪里去了。他们出现江湖的时间,总共不到一年,然就在那么短短的时间内,却使得整个武林闻名丧胆。皆因他们不仅一个个功力奇高,行踪诡秘莫测,尤以役兽之能和施毒之技令人谈之色变。也幸亏他们为时不久,否则,真不知道他们会把武林变成什么样子。由于他们已有三十年未在江湖露面了,所以,当今武林中人大多已忘了或并不知道这件事,就是我和老蒲,若非胡老弟提及,也不曾想到他们身上去。”
“金翅大鹏”蒲天宇接道:“他们的教主据说是一个女的,叫什么‘阴山鬼姥’,当时,不少人就是从她名号中的‘阴山’二字,猜测这‘幽暝鬼教’可能来自阴山。那时的‘阴山鬼姥’与如今的‘武帝’可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没有几个人见过其真面目,自然也没有几个人见识过其功力究竟有多高。”
“神刀侠”乔龙问道:“那现在的‘武帝’会不会就是当年的‘阴山鬼姥’?”
“南海潜龙”游四海豁然道:“以‘武帝’及‘武林教’的行事风格,确实颇像当年的‘阴山鬼姥’及‘幽暝鬼教’的行事风格,乔贤侄的这种猜测果然极有可能。”
“黄面虎”黄彪也道:“按那‘武林教’的奸细‘黑鹰’卜天雕传出的纸条分析,艾姑娘应该就是遭了他及其同伙的暗算,这房中留下的字条又要我们到‘幽暝谷’去寻找。这不就是告诉我们,偷施暗算的‘武林教’匪徒,同样也是‘幽暝鬼教’之人么?”
“袖里乾坤”胡智沉吟道:“如果如今的‘武帝’就是当年的‘阴山鬼姥’,现在的‘武林教’就是当年的‘幽暝鬼教’,也就是说那阴山‘幽暝谷’就是‘武林教’的老巢。目前‘武林教’正在大举围攻‘乾坤堡’,虽不能说它必然会倾巢而出,至少也得动用它绝大部分的力量吧?如此一来,它留守老巢的还有多少力量?它把我们引向‘幽暝谷’,难道就不怕我们趁机捣毁它的老巢?”
众人一听,对呀,这不合情理呀。“武林教”再怎么的,难道连老巢也不想要了?这里面莫非还有什么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