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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642章 悲剧,悲剧

    片刻后,几个人纷纷起身,

    “你说得对,现在还没到伤心的时候。”

    “是,我们也应该尽自己的一份力,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都心知肚明,但是他们也都清楚,李燕真的成了强弩之末,现在说什么做什么,也不过是安慰自己。

    只不过,有的事,终归还是跨不过去的遗憾。

    李燕最终还是没坚持住,在知青们去看了她的第三天一早,到底是把生命定格在她生命的二十六岁。

    得到消息的知青,震惊,却又觉得不意外,简单心一沉,也有种终于还是来了的感觉。

    知青们过来的时候,孩子可能感觉到了什么,还在“哇哇”的哭着,陈建国抱着晃了半天都没哄好,谭雅君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过去伸手,

    “还是给我吧。”

    说来也是挺神奇的,哭了一早上,小姑娘的小嫩嗓子都快哑了,到了谭雅君手里,抽泣着几声,居然真的慢慢的安静了,被喂了几口水,皱着小眉头,在谭雅君怀里安静的睡着了。

    知青们默不作声的都围过来,女知青在老太太的指导下,帮着给李燕收拾了身体,男知青也跟着陈建国打下手。

    附近的村民也都过来帮忙,村里就是这样,不管远近,一家有事,左邻右舍都会热情的过来帮忙。

    在农村,这个年纪的小媳妇,是不好大办的,所以很快,李燕就被一口棺木装着,停了一天,第二天被葬在后山,一处山清水秀之地。

    村民们离开后,知青们都默默的跟在后面,这是下乡这几年,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条人命。

    简单和谭雅君走在后面,看着陈建国抱着孩子蹲在坟前,背影佝偻着,但是抱着孩子的动作还是小心翼翼的。

    “这也算是,告别了吧?”

    几个人走到了山脚下,刘解放犹豫再三,还是停下了脚步,拉住谭雅君,看着简单几个,脸上都是纠结。

    “我跟你们说个事,那个,”

    简单和苏红林东方几个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昨晚上,建国找我了,说,”

    “说啥了?”

    谭雅君急的头发也都要飞了,

    “你别磨蹭了,快点说,他跟你说啥了?”

    “......他要把孩子给咱们。”

    “什么?”

    上次回来两口子就有了要孩子的想法,后来特意又去做的检查,两个人都没想到,这命运还真是挺不公平的。

    刘解放自小被父母虐待,加上那次下药的药量过重,导致功能受损。

    而谭雅君,被卖逃跑时慌不择路,撞了小腹。

    也就是说,苦命的两口子,想要孩子的朴实愿望,是真就实现不了。

    所以这会儿听到这个消息,不说谭雅君,就是简单她们也是震惊的不行,话说,不到万不得已,谁能舍得把自己的骨肉送给别人啊?

    尤其是这孩子还是李燕用命换来的。

    这话,从陈建国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不正常。

    林东方想了想,

    “他还说什么了?”

    “没有,”

    刘解放很干脆的把昨晚的谈话全盘托出,

    “他就说相信我们会好好对孩子,说,给了我们,这孩子就是我们的。”

    “这话,怎么这么奇怪?

    他总是说,这世上他跟燕姐都是被家人抛弃的孤魂野鬼,两个人相依为命,燕姐拼死生下的孩子,他不是应该更珍惜才对吗?”

    明珠不放心,从他们走后就在简单院子里等着他们,结果看着他们下山,刚领着孩子到门口,就看着几个人转身急匆匆的又往山上跑去。

    村口巡逻的民兵也以为出了什么事,两个人跟在他们后面也上了山。

    越往上,知青们这心里就越不安稳,刘解放也有些后悔没早点说,。

    越靠近后山,隐隐的就能听到孩子的哭声,掺杂着动物的叫声,这让几个人就是一凛。

    “我靠!什么玩意儿?”

    简单气的直爆粗口,更是卯足了劲儿往里跑。

    新建的坟头,最明显的是几个高大的的甩着尾巴的影子,一个人影歪在坟头上,小小的婴孩就卧在他身上。

    见状,简单最先松了一口气,

    “小灰灰!吉祥如意!”

    许是孩子身上,或者这片坟地,还有简单的气味,这狼崽子过来也只是闻来闻去,却并没有其他的举动。

    不过,这也让后到的几个人差点吓破了胆。

    知青里,也就林东方两口子和凌卫东几个知道这个狼崽子的情况,谭雅君见过,但是她一直以为那只小灰灰是只更凶猛的狗,并没有多害怕。

    刘解放是屯里土生土长的人,这山里没少进,这狼还是能认出来的,所以第一时间就把谭雅君护在了身后,同时做出了防范的姿势。

    林东方几个知情的也没敢托大,第一时间就把场地让给了简单。

    “小灰灰,吉祥,人,还好吗?”

    “汪!”

    “嗷呜!”

    就是说,认识了好几年,简单到现在也还是理解不了狼的语言的,不过看着这神态,和声音,感觉这狼崽子不是暴怒的状态,这才放心的往前走了走。

    陈建国歪躺在李燕的坟上,身上的孩子哭的声嘶力竭,若不是刘解放死死的抱着,谭雅君已经冲过来了,他们走了两个多小时快三个小时,这孩子不会哭了这么长时间吧?

    简单上前几步,试了试颈侧和鼻息,手上一顿。

    “咋样了?建国,没事吧?”

    其他人着急,却又不敢过来,只敢远远的喊着问。

    简单狠狠的闭了下眼睛,咽下突然涌上来的这股酸涩,探身把孩子捞过来,再起身,嗓子已经带上了颤抖,

    “孩子,没事。”

    几个人也是一顿,孩子没事,那大人?

    把孩子递给谭雅君,简单走过去领着几只去了一边的林子里,这会儿她也没有心情,干脆的拿出来一堆肉,也不管是什么,只求让它们不要捣乱。

    跟在后面的两个民兵也到了,一看这场面,也傻眼了,

    “这,女的不是刚出殡吗?这咋,男的也死了?”

    这种事也就从老辈嘴里听过,他们还是头一次遇到,跟人命相关,总是让人心生敬畏的。

    两个人几乎是转身就往山下跑。

    知青们反应过来,也有些发懵,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能参与这种事情的,直面过死亡的机会都不多,李燕的事,对他们的刺激已经不小。

    同是下乡的知青,才几年时间,先别管经历了什么,把命永远留在这里,再无回城回家的可能,这是事实,这是知青们最不愿意见到的场面,现在他们正对自己的未来迷茫着呢。

    短短的时间,又发生这一茬,这对他们来说,也确实有些残忍了,一天时间,两条人命。

    就是林东方和凌卫东几个血性汉子,也是手脚发凉。

    “建国,建国,你咋这么想不开,”

    刘解放更加后悔,

    “是我太笨了,没发现不对劲儿,要是早点想明白告诉你们,没准儿就能阻止他了,赖我,赖我。”

    那边的孩子还是哭闹个不停,谭雅君急的满头汗,最后没法,试着又把孩子放在陈建国的身边,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撇着小嘴,还真的就慢慢不哭了,挂着泪珠睡着了。

    “这孩子,这是用哭声求救,现在这是舍不得了?”

    这话,怎么听都难受,几个女知青眼圈早就红了。

    “林哥,东哥,这,咋办?”

    没办法,几个男知青商量着,又跟刘解放对照着村里的习俗,

    “咱们把建国和李燕,合葬了吧!”

    他们都想着,剩下光杆爷俩儿,以后要多帮衬帮衬,这谁能想到,陈建国会有这个心思呢?

    他们对陈建国也算是了解,跟他们几个有家底的不同,他们是一针一线都要靠自己的,在农村要生活,首先要考虑现实,然后才能排到风花雪月。

    很不幸,陈建国两口子并没有优势,他们更多的精力,都偏重在生活这边,生,才能活。

    这几年,李燕的身体也早就是一个无底洞,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除了必要的生活,两口子手里的钱都用在了买药上,即便是有前几年那点赔偿金,两口子过的也是捉襟见肘。

    他们也曾感慨陈建国的不离不弃,可是谁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个地步。

    凌卫东幽幽的来了一句,

    “你们说,他们的父母如果知道了,会不会有一丝丝的伤心难过?”

    “估计不会,既然当时能舍得把他们踢出来,又不管不顾这么多年,想来家里心里,早就没有这个孩子的位置了,就算是知道了,可能就掉几滴眼泪,然后来一句,这孩子命苦,就完事了。

    回头人家一家人照旧阖家欢乐。”

    这话,他们是赞同的。

    苏红似乎也想到了自己,

    “这种事情,就是知道了,谁愿意相信?

    都是一样的爹妈,呵呵,也总是要争个三六九等呢。”

    能被家人送来下乡的,大部分都是家里不被重视的,这话,也算是大家的心声。

    等一群人把两口子合葬的事情也处理好,太阳都偏西了,谭雅君也终于发现了端倪,

    “你们看,这是什么?”

    她从襁褓里面夹层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最近的人。

    “是不是建国留下的,刚才咋没想着找找呢?”

    倒出信封,拿在手里是几张纸,和几张钱票。

    林东方和凌卫东对视一眼,轻轻的打开。

    最上面的一张是他手写的证明,证明他把孩子托付给刘解放和谭雅君夫妻,并非买卖,而是临终托付。

    再往下,是一张房屋证明,就是他们两口子住的那个房子,在农村不值什么钱,但是遮风避雨是足够,和钱票一样,应该是留给孩子的。

    再往下是两个信封,上面已经写好了地址贴好了邮票,看着地址和收件人,几个人猜测着,应该是他们家里。

    这个没动,最下面是一封信,没有信封,凌卫东直接就打开了,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没有说话,递给林东方。

    跟他们猜测的一样,陈建国和李燕两个人境遇相同,让他们走到一起,这几年,他们也是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的。

    前两年出那次事,他们都给家里写了信,那时候是他们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不盼着他们能给多少实际的东西,起码给几句话,让他们心里有个安慰,那也是好的。

    结果,他们还是失望了。

    后来,趁着不忙,陈建国还特意坐火车回了一趟家,就站在家里马路对面,看着父母和兄弟姐妹其乐融融,他那会还侥幸呢。

    结果一见到他,父母脱口而出的咒骂,驱赶,就让他彻底冷了心,当时在气头上,连屋子都没进就走了。

    然后跟了父母两天,看着他们上班,下班,买菜,买肉,哄着那个嘴甜的弟弟吃肉,顺带着再咒骂几句他这个不孝的长子,逗的弟弟眉开眼笑。

    他就知道,这个家,彻底容不下他了。

    回来后就一门心思的跟李燕闷头干活,想着把日子过好,以后也许还能回去扬眉吐气一把,尤其是在李燕怀孕后,他对小家庭的重视达到了一个高度,这是他自己的家,没有人能把他赶出去。

    挺过了生孩子那关,回到家他就狠狠的哭了一场。

    他也以为,他努力,这日子就能过好。

    听大夫的,按时吃药,吃好的,不让她干活,她就能一直陪着他。

    可以说,李燕不光是妻子,也是他的精神支柱,她一倒,他也就没了志气,他就坚持不下去了,他自己就清楚。

    可是那个孩子是李燕拼了命生下来的,他也不能放弃。

    想来想去,就想到了没有孩子想要孩子也喜欢这个孩子的刘解放。

    人啊,有惦记的不放心的,才能有活着的盼头。

    可惜,陈建国没有。

    唯一不放心的孩子,也找了一个他自己都放心的去处。

    所以,他也给自己找了一个归宿。

    看完了信,几个人都沉默着,不能说陈建国做错了,只能说,没有父母缘的孩子,其实还是很不幸的,不光是孩子,真的会影响到孩子的一辈子,这血淋淋的例子,让他们对父母家人的期盼都少了很多。

    跟陈建国相比,他们,还是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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