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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善后

    芭芭拉回到了阁楼的房间里,满地的碎玻璃让她发出一声惊呼。

    唐娜不得不和她解释了一下这个现象背后的神秘学理论。

    为了唐娜和芭芭拉相处愉快,克雷顿有向侄女简单介绍过长老会的存在,还有芭芭拉的身份,但是并没有向芭芭拉介绍过唐娜的身份,唐娜只好自己主动阐明此事,但她发现芭芭拉似乎对此并不关心。

    巫师和普通人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芭芭拉只是叉着腰,长吁短叹地看着阁楼的一地狼藉和碎裂的窗框。

    关于贝略先生的厄运,她觉得自己也是有所付出的——坏掉的杯子和玻璃窗可都是自己家的财产。但主人决定招待客人前当然要做好吃亏的准备,这是常识。

    “那么杯子开裂,代表贝略先生正经历着怎样的磨难呢?”她问少女。

    “呃”

    唐娜一时回答不上来,她虽然掌握了命运连接的仪式,但水平其实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高,这是她第一次使用这样的仪式法术,此前一点儿经验也没有,能够成功还是因为她和克雷顿有着相当亲近的血亲关系。

    “他大概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她不确定地说。

    芭芭拉又问她:“那窗户破碎呢?”

    唐娜再次以疑问句作为回答:“他大概是挨了一刀?”

    芭芭拉不禁惊呼起来:“谁能办到这些事啊?”

    在女吸血鬼的印象中,克雷顿·贝略并没有怎么吃过亏,他总是能做足准备,只要找准机会,一下就能破敌致胜,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

    她惊讶于热沃怎么会有人能令狼人受伤,又是什么样的人会和他战斗,不过唐娜也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即使身位克雷顿的侄女,她对于自己的叔叔还是知之甚少,甚至可能还不如芭芭拉了解的多。

    现在阁楼一片狼藉,文法教学不得不暂时终止了。

    芭芭拉弯下腰清洁碎安乐椅边上的碎玻璃,为了固定安乐椅,她在弯弧与地面的空隙间塞了两叠玻璃片当楔子。

    做完这件事,她起身去拿扫帚。

    然后就在她走出几步后,唐娜身下的安乐椅和地板同时发出了咯噔的声响,作为楔子的玻璃片猛然从椅子下面弹了出来,安乐椅随之向前倾斜,将腿部受伤的唐娜头朝前地甩了出去,直直地撞向芭芭拉刚才用作椅子的柜子。

    毫不夸张的说,她现在就像豹子一样快,拼命赶向名为死亡的终点。

    小女巫看着眼前飞速放大的柜子包铁棱角,脸色煞白,她的精神慌乱无序,魔法这会儿可救不了她了。

    就在唐娜闭上眼睛决定迎接死亡使者的时候,她撞上了一道冰冷但柔软的墙壁。

    饮下狼人鲜血的吸血鬼正处于最强大的状态,芭芭拉在少女即将撞死在柜子上的前一刻挡了上去,情景就像是唐娜主动扑进了她的怀抱,被她引导着向另一个方向移动。

    然后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芭芭拉抱着唐娜,她们的长裙都耷拉着,像是两朵枯萎的花依偎在一起。

    女吸血鬼面朝天花板,有感而发:“贝略先生想必是刚刚挨了一发炮弹吧。”

    就在刚刚,她的脊椎断了。

    克雷顿和朱利尔斯在彻底入夜前回到了热沃。

    听到敲门声,佩罗开门接待了他们,但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我以为你们要回旅店了,我正想把你的女儿送回去。”老家伙直白地说,同时使劲盯着克雷顿的嘴边看。

    中尉已经把原本几乎遮住三分之一脸部的胡须完全剃光了,这让他看起来消瘦了不少,但比之前更显英俊。原来是胡须的位置露出大片苍白的皮肤,涣散的瞳孔似乎在看此处,又在看别处,包含着非同一般的思想。

    狼人的这种特质与吸血鬼相仿,这让佩罗不禁感到几分熟悉。

    这种下意识的感觉提醒了他,他才恍然感受到自己的妻子已经和过去不同了,她和眼前的家伙才是一类存在。

    他的话说完了,这两个人动也不动。

    克雷顿微微点头:“是这样不错,我们一会儿就回去。但还要劳烦你们帮个忙。”

    两名女性都在楼上,所以克雷顿干脆地在厅里解下满是创伤的大衣,露出里面已经染红发黑的白衬衫,朱利尔斯也解开外套,以及复杂的鲸骨胸衣,好让自己被兔子刺穿的伤口透透气

    佩罗看到这些伤势后也没有再驱赶他们的打算了,他只是咒骂了一句,然后让开了位子,让他们进去休息。

    无论他们惹了什么麻烦,他的妻子以后都有可能碰到同样的事所以,她认识的“朋友”还是有必要维持联系,或许未来也能帮上忙。

    博诺家离佩罗的宅子不远,出门几步再喊一声就能叫马车夫送东西过来,还算方便。

    等克雷顿和朱利尔斯换完衣服,唐娜和芭芭拉正巧从楼梯上下来——她们是来准备晚餐的。

    看到克雷顿的时候,唐娜站在楼梯下呆住了。她没认出来这个没有胡子的人是自己的叔叔,这个反应让克雷顿很受伤。

    “我就不该刮胡子的。”他抱怨道。

    听到他说话,唐娜才确定了他的身份,稍微走快了些来到他身边,很坚决的摇头:

    “没有的事,您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

    实际上,直到刚刚,她才知道自己叔叔胡子下面的脸长什么样。

    她忍不住又多看了一会儿,试图用这个新形象取代记忆中的那一大丛胡须。

    克雷顿看她的步伐轻快,就知道她腿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心里感到欣慰,他扶着侄女的肩膀看芭芭拉。

    “伱们相处得怎样?”

    这个问题是同时对两个人问的,芭芭拉给出了不错的答复,唐娜反倒碰上了难言之隐。

    “有什么是我需要知道的吗?”

    克雷顿狐疑地盯着侄女,后者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没什么,她是个好孩子。”芭芭拉扶着腰说,她原谅唐娜打断自己腰的事了。

    克雷顿试探地问:“那明天能不能也”

    “不行!”

    芭芭拉还没喊出口就听到唐娜这么叫喊道,脸上不禁露出放松的表情。。

    “我们今天遇到了不少麻烦,所以我想了想,你还是尽量跟着芭芭拉夫人比较好些。”克雷顿尽努力劝说自己的侄女。

    唐娜却也有自己的理由:“你这是反悔,我们之前说好了要明天一起行动。”

    克雷顿之前也觉得这个主意合理,因为他没想过会和什么人类战斗,可现在不同了,他今天一口气杀了四个人,而且方式极其惨烈,要是明天还有这样的麻烦该怎么办?让唐娜在旁边看着吗?

    这不是监护人该纵容发生的事。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姑娘,我知道这是我不对,可我们今天遇到的麻烦可比之前想象到的更为糟糕。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和你妈妈该怎么办?难道要我亲眼目送你步入险境?”

    “那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和我妈妈该怎么办?难道要我亲眼目送你步入险境?”

    唐娜把克雷顿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改了几个词,却使得他哑口无言。

    “而且就在你下午出去的时候,我也有用仪式帮你分担风险呢。”少女骄傲地说。

    克雷顿看向芭芭拉小心求证,后者如梦初醒。

    “没错,她打断了我的腰,阁楼上的玻璃窗户也碎了一地。”

    老佩罗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他才知道这两个女人独处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而作为这个解释的首要说明对象,克雷顿也没听明白唐娜为什么替自己分担风险要打断芭芭拉的腰。

    “这是个意外,我差点撞死在柜子上面,芭芭拉阿姨替我挡了一下。”唐娜说。

    中尉顿时对女吸血鬼肃然起敬,

    朱利尔斯还没穿上上衣,他糊着药膏靠在椅背上,悠闲地长叹一声:“我之前就说过了,你阻止不了她的,布拉科拉的巫师都是这个脾气,他们的力量来源和情感息息相关,所以他们很少改变自己的主意,要是你总是违背她的期愿,让她不断忍耐.她一定会爆炸的,要么炸别人,要么炸自己。”

    唐娜瞪了他一眼,又扭头回来。

    克雷顿看了眼男巫,也转回来看侄女,他们的动作简直像是在照镜子。

    最终,中尉还是屈服了,他的叹息声比往常都来得响些。

    “我们明天再说吧。”

    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唐娜转身抱了一下芭芭拉作为庆祝,女吸血鬼轻嗅发油和香皂的气味,稍微平复了一点嗜血的渴望——从刚才见面开始,克雷顿和朱利尔斯身上的血液气味就一直诱惑着她。

    在他们身上,吸血鬼嗅到了许多人的血腥气,这就仿佛一桌丰盛的宴席,要不是今天已经饮血过,她说不定要当众失控。

    好在这些客人们只是稍作休整,很快便和这一家告别了。

    佩罗干脆地将那些血衣扔进壁炉里,转身看到那个绿头发的英俊青年贴近自己的妻子在耳边低语,他正要生气,这两个人却很快分开了。芭芭拉看起来很高兴地回到他身边,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安抚了丈夫的情绪。

    “他和你说了什么?”佩罗拧着眉头问。

    “是好事。”芭芭拉意识到丈夫在关注这件事,笑容又消失了,“只是,我不能说。”

    佩罗定定地看着她,非常深沉地叹了口气:“到了月底,我们的大儿子就要回来了,别让他发现这些事,也别让他牵扯进你的这些事里。”

    听到这话,芭芭拉久违地再次将拇指塞进牙齿下碾压穿刺,但皮肉里没有血流出来,责任的压力让她感到紧张。

    “我保证。”

    在回旅店的路上火光照耀,柴堆和燃烧十字又被立了起来,用光明驱散野兽的想法还没有被本地的统治者放弃。

    这对狼人来说是好事,到处都亮堂堂的,就没人会发现他的眼睛会在夜间发光。

    不过除了武装巡逻的守夜人们偶尔路过他们身边,街上几乎没什么人行走,难免显得冷清。

    为了排遣这种冷清,中尉主动开口询问自己的侄女:

    “你和芭芭拉都说了什么?”

    一提到这事,唐娜兴高采烈:“她正想识字,所以请我帮忙。”

    “好极了。不过你是怎么教她的?”

    “她有一本家族史,里面记载了不少传说故事,我挑了几个文法运用简单的故事作教材,教她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念。她学得可快了!”说起自己的功绩,唐娜简直有些停不下来:“就算中间出了点意外,她也已经能够自己读诵第一篇故事了。照我看,要是我再这样教下去,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

    “和你一起读高中了。”朱利尔斯接着她的话头说。

    少女萎蔫了下去。

    好在报应很快来了,男巫把玩魔杖时在街边的灯光下发现了上面的一处裂纹,他稍微用力掰了一下,魔杖就分出了两个岔。

    “一定是之前撞到什么地方了。”

    朱利尔斯叹了口气,他把上面的宝石扣下来,然后随手把魔杖扔进了路边的火堆之中,给火焰添了几分亮色。

    “你就这么把它扔了?”克雷顿疑惑道:“我以为魔法师需要魔杖才能施法。”

    男巫笑了起来:“巫师之间有个笑话——魔杖发明出来是做什么的?答案是‘代替我们的手指’。”他伸出自己的指头来摇了摇:“魔杖可以让施法的速度快一点,落点更精准一点,但统统只是‘一点’,如果不考虑精益求精,手上的这几根可不比魔杖差多少。”

    他转头看向少女:“这位小姐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你们布拉科拉的人好像很少使用魔杖。”

    “准确地来说,我们确实不使用魔杖。”唐娜纠正他:“我们的魔法更注重联系,只要建立了联系,魔法自己就会找到目标,用不着魔杖指引。”

    克雷顿恍然:“所以你们被手指着的时候反应会这么敏感。”他记得这两位在面临手指的时候都有躲闪的行为。

    两个巫师都点头承认了这一点。

    “民间习俗里的‘不要用手指人’其实就来源于巫师之间的礼仪。”朱利尔斯说:“就算不会巫术,手指也有助于释放恶意,它同邪眼一样有定位的能力。要是对方手指指向你了,那很有可能说明对面正在诅咒你,最好快点做出反应,毕竟谁也不知道用手指着自己的是个普通人还是另一个巫师。”

    中尉听着这些知识,感到十分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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