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天刚放亮，一场兵荒马乱就这么结束了。
一回到庄子上，听说元姐儿还活着，我就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而我，也已经不在庄子上，而是回到了府中。
却不是在香雪海，而是在正院。
我可爱的元姐儿，踏踏实实地睡在隔壁。
孙妈妈抱着来给我看了好几次，我却怎么都看不够，摸着她的小手亲了又亲，恨不得咬她一口。
看着元姐儿，我就想起了大哥儿：“大哥儿带回来了么？”
紫萱叹气：“被埋在庄子上了，因大哥儿还小，进不得李家祖坟，二爷就说把大哥儿和芍药埋在一处，还让大哥儿认了芍药做义母。”
我手一顿：“义母？”
“是，二爷说，大哥儿大概不想做李家的人，他没了，就让他去做别人家的孩子，芍药又这么疼大哥儿，有大哥儿当孩子，两个人在地底下也能做伴儿。”
芍药真的很疼大哥儿吗？
我想起二奶奶说的话，又想起芍药说大哥儿若是没了，二爷就会让她陪葬，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了好了，”孙妈妈抱起了元姐儿，“紫萱姑娘，奶奶身子不好，多跟奶奶说些高兴的事吧。”
紫萱答应了一声，转而说起了红桃：“先前奶奶不是救了一对兄弟么，那小的跟了廖太医做徒弟，这几日就留在庄子上照顾红桃，等红桃好了，就会回来伺候奶奶了。”
我浑浑噩噩地点点头，心里还在琢磨着芍药。
“奶奶是哪儿不舒服么？奴婢去请了廖太医过来给奶奶瞧瞧？”
“不用了，我就是……紫萱，你刚刚喊我什么？”
“奶奶呀，怎么了？哎呀，是奴婢糊涂，过不多久，奶奶的诰命就会下来了，到时候奴婢就得喊奶奶一声夫人了！”
我怔怔地盯着她：“我不是二奶奶……”
“您就是二奶奶。”
紫萱坐在炕沿上，一边服侍我吃着参鸡汤，一边笑道：“外头人都说奶奶在海匪前宁死不屈，大义高洁……”
“紫萱！”
我推开碗，冷冷盯着她。
“我不是张荣娘！”
紫萱眼神透露着慌张，嘴角的笑容也很心虚：“奴婢知道啊，奶奶不是张荣娘，奶奶的芳名叫英娘，可您的确是咱们府上的二奶奶……”
“紫萱，”我无力地冷笑，“如今连你也要糊弄我么？快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若是不说实话，我这就叫人把你打发走，我身边可不敢用你这样的丫头！”
“奶奶！”
“英娘，你何必要为难一个丫头呢？”
二爷推门而入，他摆摆手，紫萱立马退了出去。
“别走！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扑到炕前，想要抓住紫萱，却被二爷抱住了。
“英娘，你想知道什么，问我便是，我定然什么都告诉你。”
我猛地推开二爷，捂住了自己的双耳：“我不叫英娘！我也不是二奶奶！”
“难道你不想做我李昭的正妻吗？吴雨涵！”
吴雨涵三个字，瞬间就拉回了我的理智。
“二爷，我……”
“你一会儿说自己叫吴雨涵，一会儿又变成了陈招娣，要么就是陈辛夷，名字对你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叫张英娘还是叫陈辛夷又能如何？还不如索性姓了张，认了张老爷做父亲。”
“你放心，前些时候张世安在外头叫人传话，说你是张老爷的义女，正好此番能派上用场，只说你先前就进了府中，一直照顾自己的姐姐，后来张荣娘病亡，张老爷便有意将你许给我做续弦，此事已经过了明路，只待荣娘孝期过了，便可行礼。”
“张世安最擅长这种事情，只要稍加改动，外头的人听到的，便是张英娘组建娘子军，张英娘怒斥海匪头子，昔日陈辛夷所做的事情，除了绘制战船图之外，都会安在张英娘的头上，我已经让人上折子了，不日你的诰命就会封赏下来。”
“当今皇后很喜欢你这样的女子，说不定会找你进京，英娘，届时你一定要谨言慎行，博得皇后的喜欢，也好给自己加一张护身符。”
我如坠云里雾里，盯着二爷那一张一合的嘴，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那陈辛夷呢……”
“死了。”
二爷淡淡开口，面上无一丝波澜。
“英娘，等你养好身子，我会派人送你回京城，你身边的这几个人，我会……”
“我要留着！”我忙开口求二爷，“二爷，她们都是我的人，对我忠心耿耿，求二爷放过她们！”
二爷苦笑了两声：“英娘，你莫要怪我心狠，陈辛夷必须要死，燕王不会允许有这样一个奇女子在，让你换一个身份活着，已经是他对你的仁慈了，我不能让你冒任何风险，万一有哪个丫头嘴巴不严……”
“不会的！”
我打断二爷，跪在炕沿上给他磕头。
“二爷，我不要诰命，我也不要银子，我只想求二爷给她们一条生路，我往后余生，会把她们都拴在我身边，她们绝对没有机会说出这件事，倘若她们真的有泄露此事之心，二爷再动手也不迟啊！”
二爷没说错，叫什么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
我也明白他的苦心。
“杀了”陈辛夷，消除燕王对我的戒心，再给我换一个身份，让我顺理成章地成为他的正妻……他为我做的足够多了，我无法再奢求更多。
可红桃紫萱她们是无辜的。
我不能让她们因为我而死，不然，我纵使活着，也一辈子无法心安。
“好，我答应你，”二爷扶起我，“英娘，你大概再也不能回二仙庄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生怕二爷后悔，赶紧开口，“只要能保住她们几个的性命，哪怕一辈子困在这府里也无事。”
二爷笑着捏了捏我的脸颊：“好好养身子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置，等晚上再来看你。”
门一关，我就好像陷入了黑暗中，孤独和对未知的恐慌如同潮水一般，一浪又一浪，将我死死地拍在沙滩上。
“奶奶……”紫萱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喊我，“舒姨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