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王徽文带着队伍出了涧头集,一字长蛇阵,队伍松松跨跨的,完全没有进入戒备状态。
眼看着队伍来到跟前,褚思桂一声吼:“打!”
瞬间,机枪、步枪、手榴弹齐发。
立时就倒下了许多。
后面的见状,立马扭头就向后跑。
队伍散了,再难约束。
日军是在伪军后面的,被溃逃的伪军一冲,队伍也散了。
这边跑,那边就乘势追击。
褚思桂一马当先,手端着轻机枪直接跳出,猛冲过去。
那些腿快的,跑进了涧头集据点,跑的慢的,直就成了枪下鬼。
此一路王徽文大败。
其它几路敌军则大胜。
说是大胜,果真是大胜,不费一枪一弹便取了旺庄、南北许阳、黄邱一带。
经此一战,伪县长王徽文锐气大挫,此后再不愿踏足运河南岸。
邵涧幽率队出山以来,胜绩不断,自然意气风发。
然而敌人也不是掌上泥巴可以任意揉捏。
三十年八月。
十三日上午邵涧幽得到战报:五中队受挫。
闻信,邵涧幽心情便极为抑郁。
十二日,五中队陈荣坡部驻于利国驿东侧马鞍村。
为防消息泄漏被敌突然包围,夜刚过十二时,中队长陈荣坡带着队伍移往贾汪区正北梁庄,这个庄恰是敌我活动区的边沿。
到达梁庄刚住下不久,天色便放明。
就在这个时候,为敌包围。
包围者系贾汪煤矿的伪矿警队,二百余人。
激战良久,指导员李海牺牲,另有二十余人伤亡,方得突围。
轻机枪也丢失一挺。
就在邵涧幽心情较为低落的时候,二大队大队长胡泰立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与铜山县委无意之中取得了联系,带回来了些信息。
胡泰立本就是徐州市铜山县人。
手下二大队成员大多是铜山县人。
邵涧幽对胡泰立带回来的信息仔细分析了一下,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心来。
邵涧幽忙的让战士请来峄县县委书记兼政委孙顺家及县长朱木石。
邵涧幽:“胡泰立同志从徐州铜山县委带来的信息你们也都知道,我有一个想法,就是向南与新四军取得联系,向他们学习,同时取得他们的支持,你们看如何?”
这一句话放出,直如石破天惊,把孙顺家与朱木石两个惊的呆在当地,他们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约而同的看了看邵涧幽。
朱木石略一凝思,当即大声说道:“好!妙!确实是一步好棋!好棋啊!”
孙顺家一时有些迷茫。
朱木石见了便说道:“邵支队长的这个想法让我汗颜哪,我竟然想都没想过。孙书记你看……”
说着话,朱木石手便指起墙上的地图来:“我们向南十余里是不老河,不老河向南都是徐州市铜山县的地盘,不老河向南三十里左右就是横贯东西的陇海路。”
“根据胡泰立同志所讲,陇海路南形成了三个区政权,这三个区政权还联成了片,这是新四军三师九旅的地盘,以单(shan)集为中心的铜山县九区与我部活动的最南沿仅有五十里,这五十里系顽伪占领区。”
“过去我们从没去过这个地方,他们也从来不想着防我们,我们出一支奇兵,穿过这个地带,与新四军联系,一方面是向他们学习,互通情况,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方面是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援,当然,支援是相互的,必要的时候我们也可以予他们以支援。”
孙顺家听罢,这才如梦方醒,口里不停的说着“好好好”。
朱木石又说道:“如果真达成了我们的目标,我们好像又开创了一个先河,这就是,我们把我党的两支重要抗日力量联系起来了。”
邵涧幽闻言,不由得面上也是绽放出笑容:“果然,八路军、新四军联手抗倭,也只有我们有这个条件,一个在鲁南、一个在苏北,这个界限就由我们来打通,靠我们把它联系起来,这个历史使命由我们来完成。”
经过一番讨论和谋划,在三十年八月下旬,最终由邵涧幽、峄县县委民运部长刘江奇带领胡泰立麾下的二大队一部南过陇海路到达邳县、睢宁、铜山地区,对新四军进行友好访问。
最终在铜山县东部会见了军分区三大队田宝湖大队长,尔后拜会了新四军九旅旅长韦国清,同时和地方党组织的同志见了面。
经过此次南访,和铜山县委勾通了联系,此后,秘密交通员便经常来往于陇海路南北,长期互通情报。
此次访问的成功,令运河支队及峄县县委信心大振。
县长朱木石:“我们最近的几次胜仗都是在运河南岸,咱们县委的活动范围也只能在运河南岸,我们的宣传以及我党的政策的施行目前也只能在运河南岸,我们无法在运河北岸施加我们的政治影响,这于我们是及为不利的。”
县委书记孙顺家:“要在运北扩大我们的政治力量,首先得是多们的武装力量到达运北才行。”
朱木石:“目前敌人对于我们的优势很明显,所以他们处处先发制人,向我活动区进攻,这也向老百姓发出了一个极不好的信号。这样不行,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打过运北去,在敌占区制造影响。”
孙顺家:“在运北打几个胜仗,影响力就有了。”
朱木石:“的确是这样,必须到运北去,而且去了就要打胜仗。”
孙顺家:“只有打了胜仗,制造了影响力,下一部我们在运北才有可能建立游击区,老百姓才能信我们,帮助我们。”
朱木石:“运北地区,敌人占了近一年了。敌据点稠密,他们的通讯联络、交通运输都较方便。咱们的队伍过去之后,随时可能受到东、西、北三方面铁路线上的日伪军的联合攻击,武装力量进入运北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没有周密的谋划,绝不可进行。”
孙顺家:“所以啊,光我们在这儿纸上谈兵不行,我们要和邵涧幽支队长好好谈谈,把我们的想法与他沟通,军事上的事,得靠他。”
他两个刚进运河支队部的院子,就听得屋内邵涧幽的大笑声就传出来:“想谁谁来,我正要去请你们呢,你们就来了,快请。”
参谋长胡泰员也在。
邵涧幽:“我想来一次哪咤闹海,正想请你们来共同谋划一下呢。”
朱木石:“哪咤闹海,你是想到运北?”
邵涧幽:“不错,就到运北,狠狠的敲它一下。”
孙顺家与朱木石相视大笑。
邵涧幽见状忙道:“怎么了?”
孙顺家:“我们两个正为此事而来,今天来就是要催催你这个哪咤,想不到你已经有了计划。”
胡泰员:“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
说罢也是一阵哈哈大笑。
朱木石:“你打算如何出手?”
邵涧幽:“南北对进!”
朱木石:“南北对进?”
邵涧幽:“不错。”
朱木石:“如何对进?”
邵涧幽:“从运北敌占区的中心的南北两端开始对进,南由我带二大队胡泰立北进,北由邵滋伸带一大队南进。”
朱木石:“一大队邵滋伸部如今还在微山湖一带呢。”
邵涧幽:“这就须由我们具体谋划之后,再行通知他们,由他们自微山湖出发,到达指定地点,然后同时行动。”
朱木石略一沉思,这才说道:“看来是个不错的计划,这样南北对进,相互策应,使敌南北不能相顾,难以达到合击我军目的。”
邵涧幽:“就是这样,让敌人分兵,而我相机扰动。”
朱木石:“南面你打算从何处进入?”
邵涧幽迟疑了一下道:“由德胜庄北渡运河,进入运北后,由曹庄北进,你看如何?”
朱木石:“曹庄向西十三四里就是韩庄,这个距离相对安全。那北面呢?”
邵涧幽:“一中队邵滋伸部由中冶寺、下郭村一带南进。”
朱木石:“这个地方离周营敌据点较近,五、六里路吧,这个危险性大一些,不过,怎么说呢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这是很大胆的想法,不过只靠我们运河支队,力量毕竟单薄了一些,兄弟部队也考虑让他们适当策应一下才好。”
邵涧幽:“你是说铁道游击队?!”
朱木石:“还有微湖大队。”
三十年九月六日夜。
邵涧幽按照自己的计划由德胜庄北渡运河,进入运北,驻于曹庄。
邵涧幽甫动,敌已探获信息,急调兵围剿。
敌东部调峄县城、古邵镇、台儿庄镇日伪军一千余人由东向西扫荡。
敌西部调津浦线的上韩庄日伪军五百余人算西向东进军。
妄图合击邵涧幽部于曹庄。
敌二路人马行动已被邵涧幽探知,当即立断,连夜由曹庄继续北进,向由微山湖东进的部队靠拢,最后驻于上郭家村。
敌二路人马拂晓汇于曹庄,扑空后,继续兵分二路,一路向东,一路向北搜寻。
正午时分,北上之敌到达褚庄,此地距上郭家三里地。
邵涧幽明白,敌必然北进,到达上郭家。
如果此时撤离,失去了地利,极为不利,必定为敌紧随攻击,那时伤亡必大。
就地阻击!
令——作战参谋王福堂、政工股长兼指导员曹杰带二大队九中队隐蔽进占上郭家东南角民房,同时抢筑工事。
此位置正对褚庄方向来敌。
令——二大队八中队为九中队预备队!
东南八里为东营;西北八里为牛山村。
此二村皆有敌驻守!
战斗一旦打响,此二处之敌必将参与围巢!
西二里为下郭村,村前有中冶寺。
运支一大队邵滋伸部、铁道游击队、微湖大队驻于此!
令——此三部分兵阻击周营、牛山后增援之敌!
太阳偏向,褚庄之敌北进!
一字长蛇阵直奔上郭村!
王福堂向排长李守山和机枪班长马玉坡分别发出指令:“敌人不靠近不要开枪,听我的口令!”
敌愈来愈近!
气氛愈来愈紧张!
日军大皮靴的声音直刺耳鼓!
王福堂一声喊:“打!”
马玉坡的机枪率先吼起,紧接着步枪也响起。
敌猝不及防,大乱,急逃!
此一轮攻击毙敌二十余。
敌休整一番,待后续人马来到之后,立时用炮火攻击九中队防地。
正在九中队吃紧之际,张新华带微湖大队由下郭村驰援,进入九中队防地。
王福堂及九中队见援兵到,信心大增。
敌一时攻不上来。
不久上郭村北方枪声大作。
队长刘金山、政委杜季辉带着铁道游击队与来自牛山后的敌人交上火了!
战斗极为激烈,一时陷于胶着状态。
敌见炮火之下依然无功,便施放毒气弹。
对于此招早有对策。
战士急用毛巾沾上尿围住口鼻。
时到黄昏,敌攻击依然激烈,毫无退缩迹象。
上郭村西南二里为新屋村,一大队副大队长王默卿带四中队正驻于此。
上郭村东地三里为上刘庄村。邵涧幽料敌指挥部必设于此。
邵涧幽令王默卿带四中队由西向东穿插,直击上刘庄村敌指挥所!
当王默卿部的机枪响起时,已是日落西山。
随着王默卿的进攻,敌果然大乱,日军指挥官与伪县长王徽文慌忙向东南阴平镇方向逃跑。
乘胜追击!
直把敌逼入八里外的阴平镇据点,闭门不出。
此一战,微湖大队孙殿法牺牲,九中队五人轻伤。
毙伤日伪百余人,缴获枪支五十余支。
此一战为大胜。
既定目标完成。
队伍分别返回运河南岸及微山湖。
九月中旬,突有意外之事发生。
国民党 孙业明部本于台儿庄北泥沟一带活动,突然至台儿庄一带活动,遭到沂河支队反击。遂带队伍向西南一带游走。于十八日夜,队伍驻于涧头集镇东南东河泉村。
本来,十七日夜运河支队二大队胡泰立部由曹杰带领恰就驻于东河泉村。
十七日下半夜转移到了西河泉村。
这一行动并未上报支队部。
一般来说这种短距离的防敌转移无须、也无法及时上报。
但是,曹杰忘了还有一个大队长胡泰立,还有一个通讯员,二人未曾归队。
东西河泉村相距约二里。
胡泰立本来驻在东区,他专有任务——去支队部和县政府汇报工作——故未曾随队。
在完成任务后,胡泰员与通讯员一起至东河泉寻找部队。
而此时驻防于东河泉村的已是 孙业明部。
遂为 孙业明部所扣。
邵涧幽、孙顺家、朱木石、胡泰员等人闻讯之后,即刻与 孙业明交涉。
然,经多次交涉,均被 孙业明拒绝。
数日之后胡泰立被 孙业明部特务分子朱启明活埋于峄县兰陵镇东部横山附近张家沟村。
此后由张家沟传出消息,胡泰立就义之前留下几句话为当地老百姓所传——
孙业明王八蛋:
老子来了十来天,
不敢与我见一面。
大敌当前不抗日,
杀害同胞称好汉!
胡泰立,徐州柳泉人氏,幼年不为迷信所惑,与同学一起力砸寺庙泥胎神像;十六岁成为共产党员;苏州监狱与狱警斗志斗勇;芦沟桥事变之后,宣传组织群众抗日,转战邳县进入八路军陇海南进支队;后转回老家,任陇海南进支队运河大队大队长;此后编入八路军一一五师运河支队,至牺牲时任第二大队大队长……
后人有语赞之——
彭祖有后人,英雄出徐州。
神魔难锁志,囹狱不低头。
运支也曾来,陇支亦曾走。
驱倭除奸人,苏鲁名长留。
——解放之后,朱启明改名换姓潜伏于郑州某面粉厂中做经理,被在上海工作的朱木石获悉,他请原苏鲁支队队长、徐州市市长张广宗派人逮捕,后在鲁南开公判大会枪决。
除了胡泰立事件外,另有一个意外事件发生:抗协自卫军峄山支队副支队长孙云明叛离了孙白洪领导的峄山支队,回到家乡东楼村为民。
其因在于孙云明的家人为日军所抓。
说他背叛,不仅在于孙云明离开了峄山支队,更因为他把他手下的几十人枪交给了盘距在古邵据点的八路军叛徒孙茂渠。
此次孙云明的叛离,对峄山支队支队长孙白洪的打击尤大,毕竟他手下第一大队长朱玉相不久前投敌当了剿共司令,如今还驻扎于邹坞。
这两件事都让人开心不起来。
不过有一件事让人心暖。
不只心暖,身子也暖。
铁路飞行队队长陈荣坡带着队伍在津浦路韩庄至柳泉段两次截运日军布匹,是以当年冬天运南地区党政军人员的棉衣,全用此布匹解决。
三十年十月。
三日,陈荣坡带着队伍隐蔽住于利国驿东之万庄村,突遭暗枪射杀。
时年三十三岁。
暗杀者名宋作亮,为运河支队叛徒,本已投于韩庄日军麾下,此次受韩庄日伪军所派,完成暗杀任务。
陈荣坡——
原名陈福昌,祖籍峄县城西陈庄,后迁至运河南岸侯孟西北之官庄。二十九年五月陈荣坡受命袭扰利国驿,破坏日军开采铁矿,他多方活动,争取了伪矿警班长崔振寰、王敬方等人准备起义,又与王子尧一起获得了伪乡长厉恩玺的帮助,顺利拿到了良民证,方能混入利国驿日军据点,此后里应外合,顺利歼灭日军并瓦解伪矿警队。
就是这样一位抗日英雄,没死在日本手中,却死在叛徒暗枪之下。
后人有语念之:
鲁南风物绝佳,
峰涌杀倭猛娃。
风云方正叱咤,
身殇血沃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