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毛骧一脑袋磕在地砖上。
“臣,遵旨!”
他来的时候就有信心不会被罚,因为手里掌握的证据翔实,足以交差!所以,哪怕是晚了三天也没事!
而现在,陛下还给了他更大的权力。
这份权力,可以让他无视任何达官显贵,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查他们个底朝天,便是大功一件!
“除了这些卷宗,你所掌控的人证物证,现在都在哪里?”
朱元璋沉声问道。
“回陛下,物证有一部分已经拿到了应天,人证都还在凤阳。”
毛骧禀告道,
“是否需要臣将人证带回应天,指证陆仲亨等人?”
唰。
朱元璋摆了摆手。
“就让他们待在凤阳,你只需确保他们不出闪失就行。”
老朱目光深邃,轻声喃喃道,
“看来,这一趟回乡之行,得提上日程了。”
“凤阳好,凤阳好啊……就在凤阳。”
毛骧微微一怔。
他有点听不懂朱元璋的话语,只能是低着头聆听垂训。
“再给你加一件任务。”
朱元璋忽的道,
“你组织一批好手,训练起来,用于监察百官。”
“御史台的御史,到底不中用。咱需要一批中用的人,作为咱真正的耳目!”
毛骧心神一震!
陛下这是想要全知全能,掌控所有人的一言一行啊!
銮仪卫……又可以扩编了。
“是,臣遵旨!”
毛骧肃然道,
“臣一定办好这差事,让陛下洞察一切!”
朱元璋微微颔首。
手里的这一沓卷宗,就证明毛骧这个人办事还是牢靠的,值得信任。
“陛下,末将偶然得到一条消息,需禀报陛下。”
毛骧拱手道,
“大将军徐达在汝宁府外驻军的时候,曾有一位叫赵三郎的人求见,此人,乃是陆仲亨的外甥。”
朱元璋眉头一挑。
“是吗?”
“徐达怎么做的?”
毛骧应道:
“华云龙将军似乎是想要将此人迎入军营,结果却是被徐大将军给轰了出去。”
“后续,此人在汝宁府酗酒,嘴里有咒骂徐达之言,也正是因此,才得到了臣下属密探的注意,挖掘到了这条消息。”
朱元璋闻言,不禁一笑。
“做得不错,这个密探就很敏锐,可以提拔。”
他赞许道,
“咱要的,就是这样的讯息!无论是偶发的,还是突发的,只要有苗头,就得查!”
“越是大官高官,就越是要掌控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把这份差事办好,高官厚禄,咱都会给你们。”
毛骧闻言,顿时振奋不已。
“谢陛下!”
对于皇帝画的这一块大饼,他吃的很香。
……
应天,徐府。
“哎呀,怎么喝的酩酊大醉啊,这这这……”
“来人,快来人,把老爷搀进去!”
谢氏看徐达这醉醺醺的模样,赶忙上前扶住,吆喝着几个家丁上来,把他搀进了府里,一路扶到内院。
“痛快,真痛快啊!”
徐达晃了晃脑袋,喊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苍天!”
徐妙云噗嗤一笑。
“爹,是青天,不是苍天。”
她笑着纠正道,
“看不出来,您这一喝多,倒也有几分诗兴。”
徐达摆了摆手。
“嗨!都一样,咱不拘小节!”
他指了指身边的石墩子,咧着嘴道,
“闺女啊,坐!”
“今天,咱高兴啊!你知道咱为啥高兴嘛?”
徐妙云乖乖坐下。
“先别高兴了,来,把这杯茶喝了。”
谢氏递上醒酒茶,忍不住道,
“郎中可是说过,不许你再酗酒,小心背上的疽再复发!这东西一次比一次厉害,你呀……小心你的小命喔!”
咕咚,咕咚。
徐达将浓茶一饮而尽,却没有清醒多少。
“你……懂个屁!人生得意须尽欢,不使金樽空对月!”
徐达昂首道,
“做人,主要是要快活!咱打了那么久的仗,历经千辛万苦才回来,就不能享受享受,快活快活啦?”
“今天这一顿酒,外加那一只烧鹅,吃的那真叫一个爽!”
“你!晚上陪我……也快活快活!”
谢氏听到这话,脸色骤然大红!
啪!
她一巴掌拍在了徐达的肩膀上,羞赧道: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当着妙云的面,你也不害臊!你可真是……”
徐妙云见父母如此,不由得抿嘴一笑。
原先,她还不懂这话里的意思,但这阵子,她可是把西厢记给读完了!对于男欢女爱,早已不是小白。
甚至,经过充分的理解和想象之后,她反而还挺‘资深’了!
“这有啥?妙云过阵子也要嫁做人妇了,有些事情,她知道了也没什么。”
徐达摆了摆手,大大咧咧的道,
“你就不要再拿她当小孩子看啦!”
谢氏闻言,顿时一愣。
“什么什么?”
“妙云嫁做人妇?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这……你在胡说什么啊!真是喝多了!”
她第一反应,是徐达喝醉酒了胡说八道。
“我没喝多,我清醒着呢!”
徐达哼了一声,鼻子里喷出两口粗气,得意道,
“就今天,是陛下亲自跟咱提的!还有皇后娘娘也说咱家妙云好,要让她当王妃!”
“你猜猜,妙云最终许配给哪个王爷了?”
谢氏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
“真的假的?这么突然!”
她愕然道,
“你今天才刚回来,这么快就把妙云的婚事给定了?”
“诶!妙云,你这手上的镯子哪来的?我怎么看着这般眼熟?”
谢氏猛地看向徐妙云,果然看到了她的不同寻常。
那绿得发光的翡翠镯子,就明晃晃的戴在自家闺女手腕上!
“这是皇后娘娘的镯子,她今天送我了。”
徐妙云摸了摸冰凉的翡翠镯子,笑道。
谢氏:“!!!”
“皇后娘娘的镯子?是了,是了!我说怎么这般眼熟!”
她兴奋道,
“等等!我记得……这镯子是陛下送给她的吧!先前皇后娘娘跟我提起过,说是陛下代他母亲送她的!她……居然转送给了你?”
“这可是重宝啊!妙云!”
听到这话,徐妙云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徐达神色一凛,酒都醒了几分。
“诶,好像还真是……”
他惊奇道,
“那镯子,大姐可戴了有十多年了!按照陛下当年的意思,是要传给儿媳妇的。”
“哈哈,结果常家丫头这个太子妃没拿到,反倒是我徐家丫头拿到了?这要是四弟常遇春活着,一定能给他气死!哈哈哈……”
徐达愈发高兴了。
这是来自于大姐对自家丫头的认可啊!
比陛下的认可,都珍贵!
“这……到底是配了哪个王爷啊,竟能让皇后娘娘都如此下本钱?”
谢氏好奇道,
“照年纪来说,莫不是晋王?”
徐达摇了摇头。
“再猜猜。”
“那……肯定是燕王了!燕王的年纪最合适。”谢氏道。
听到燕王二字,徐达的脸色骤然一变。
“别跟咱提那个小混蛋!听到他就来气!”
他毫不客气的道,
“那种货色,怎么配得上我徐达的女儿?别说不是他,要真是他,咱就是跟陛下把脸翻了,也不会同意!”
徐妙云听到这话,赶忙上前扯了扯徐达的手。
“爹,您别这样说,要慎言啊!”
她低声道。
“怕个毛?当时他要是再敢多说,咱当场就翻脸你信不信?”
徐达不悦道,
“你爹我也是有血性的!不是怂包软蛋!当初咱喝醉了酒,连陛下都淋他个落汤鸡!还怕他个小子?”
谢氏见他如此激动,神色也是有些惊疑。
这是怎么了这是?
突然反应这么大……跟吃了火药似的!
看来,今天这一场皇家私宴上,一定发生了不少事情。
“好了爹,别说了。”
徐妙云将徐达一顿安抚,朝着谢氏抿了抿唇,轻声道,
“娘,也别猜了,是吴王。”
谢氏微微一怔,旋即恍然。
“噢——原来是吴王啊!难怪,难怪了!”
她一拍手,笑道,
“吴王殿下可是皇后娘娘最宠爱的幼子,论受宠程度,连太子殿下都比不上他,其他皇子更是拍马都难及!”
“好,好,吴王殿下和你年纪相仿,你还比他大一岁呢!将来成了婚,你可得像个姐姐,多照顾照顾他!”
“哎呀,我是真的没想到,这么快,我就得准备嫁妆了!这水灵灵的大姑娘,留不住咯!”
徐妙云听到这话,脸色骤然一红。
“娘,你胡说什么呢!”
她娇嗔道,
“我一直都是徐家的人,哪怕以后嫁人了也一样啊!”
“再说了,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只是陛下和爹醉酒后的玩笑话,未必就当真的!你……你就莫要取笑女儿了!”
谢氏见她娇羞,笑容却是越发灿烂。
“哈哈,你还害羞上了?看来你是真的属意吴王啊!”
她毕竟是过来人了,见徐妙云这般小女儿姿态,哪里还不知道她的心思,越发调笑道,
“跟娘说说,你是什么时候芳心暗许的?”
“是不是上回娘娘召你进宫的时候?还是他送你朱砂手串的时候?我说呢,你怎么一直捧着这手串当个宝贝,先前辉祖要碰,还被你吼了一顿,啧啧……原来如此啊!”
徐妙云:“!!!”
“我……我不跟你扯了!”
她哪里受得了母亲这样开她玩笑?此刻耳垂都红的发烫了。
猛地一跺脚,徐妙云转身逃也似的跑开了。
见女儿害羞的逃跑,谢氏乐得合不拢嘴。
“这是一桩好婚事。”
徐达笑道,
“我携大功回来,必为陛下所拉拢,与皇家联姻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这事儿,妙就妙在丫头对吴王还真有几分意思,咱们这种所谓的名门,姑娘的婚姻大事往往由不得自己做主,甚至都由不得咱们这些父母做主,所以啊……多数都不太幸福。”
“她既然能和吴王两情相悦,那自然是一桩美事。我最大的心愿,也是她能够幸福。”
一番话语,道出了徐达深沉的父爱。
对于这个闺女,他是真的疼爱。也正因此,今天若非朱橘站出来,就朱棣那番态度,他就是拼死也要把这桩婚事辞掉,最起码……得换个王爷!
“嗯,丫头有福气。”
谢氏也是笑了起来。
当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有个幸福的未来呢?
就眼下来说,一来他们互相看对眼,另一个,吴王又是最受宠的亲王,地位在诸王之上。
怎么看,这都是最好的结果!
夫妻俩许久未见,正聊着,却听家仆来报:
“老爷,门外有几位熟客求见。”
徐达微微颔首,随口道:
“这才回来第一天,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有人来拜访了啊?”
“是谁?”
家仆禀告道:
“有好几位,有跟随老爷打仗的廖将军、朱将军,还有京城的吴将军、周将军、胡大人……”
徐达神色一凛,坐直了身子。
“胡大人?哪个胡大人?”
他眯起了眼睛,问道,
“中书省的胡惟庸?”
家仆点了点头。
“对,是他。”
唰!
徐达的目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方才的酒劲此刻已然是消弭殆尽。
“的确都是熟客,喊他们进来坐吧,我去给他们沏茶。”
谢氏站起身来,道,
“客人还是要招待,不然人家背后要说你徐达立了大功,趾高气扬了。”
然而,她正欲离开,却是被徐达猛地叫住!
“慢!”
他沉声道,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想干什么,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呵呵。”
徐达朝着家仆吩咐道:
“你去回话,就说我今天在宫中喝酒,喝得烂醉如泥,恐无法见客,叫他们回去吧,改天再一起喝茶品茗。”
“要是明天还有人来,就说我酒喝多了,背疽犯了,疼痛难耐,需要静养。”
“态度强硬一点,不许放一个人进来,谁要是进了徐府的大门,我不问别人,专门问你的罪!”
“明白了没有?”
家仆心神一震。
“这……是,老爷。”
“奴婢这就去回话。”
他拱了拱手,应声而退。
这番操作,倒是让谢氏有些疑惑。
“天德,你这是……”
徐达摆了摆手。
“朝廷有大事,陛下可能要动一些人,这种时候,我绝对不能掺和,哪怕只是和他们喝一顿茶什么都不说,都有可能引起陛下的猜疑。”
他轻声道,
“咱们徐家被我经营到现在,不容易,这大好局面,可不能出点瑕疵。”
谢氏闻言,点了点头,但疑惑却是不减。
“你现在立了大功,怎么反倒比以前更谨慎了?”
她嘀咕道,
“都有点不像你了。”
在印象里,丈夫一直都是大老粗的形象,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现在,却有几分心细如发的味道了……
“呵呵,越是功高,就越是要谨小慎微啊……”
徐达淡笑道,
“别看咱眼下风光无限,陛下若真起了猜疑,咱被拿下也就是一道圣旨的事儿。”
“带兵的时候,只管打仗就可以了,但回来就得考虑很多,真正能让咱一直风光的,不是别的,是圣眷,是陛下的信任。”
“这道信任不出现裂缝,那咱才能一直风光下去。”
谢氏默然,点了点头。
“你们男人真难,要想这么多……”
她感慨道,
“还是我们女人好,只要管好家里的事情就行了。”
徐达咧嘴一笑。
“那你得跟对男人才行,跟的男人不对,冷不丁就受连累脑袋搬家了。”
他闭上了眼睛,嘿然道,
“既然知道你男人辛苦,还不过来给我捶捶腿?这一路骑马骑的,都快把我颠死了!”
……
徐府门外。
“什么?醉酒?”
“大将军的酒量,再怎么喝也不至于不省人事吧?我们进去瞧瞧他!”
“是啊,我们进去等会儿也行,等他酒醒再说嘛!登门拜访,这点耐心我们还是有的!”
几个勋贵听到门房的话,皆是不满。
他们可是带着目的来的,一定要见到徐达本人!
“几位大人,不是小的不肯通融,实在是府里规矩森严,不容小的乱来啊。”
门房苦着脸拱手道,
“府里的事,都是大小姐在管,大小姐说不见客,那老爷肯定是需要好好休息,不能接见。”
“小的要是坏了规矩,大小姐非得把小的抽筋扒皮不可!上回有个奴婢犯了事,大小姐差点把他打成了残疾!所以……还请诸位老爷见谅。”
“等老爷清醒过来,小的一定向老爷禀报!”
他没别的办法,只能把锅推到徐妙云的身上。
不过,家里的事,很多确实也是徐妙云在管,徐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六七成都是她的功劳,所以这一推锅……也不算离谱。
“大小姐?妙云那丫头这么凶?”
廖永忠皱眉道,
“我们几个可都是她的叔伯,她真就一点面子都不给?”
“我们可都是带着礼物来的,连一杯茶都不让我们喝?”
几人心中皆是有些不快。
他们的事情,很紧急啊!
胡惟庸抚了抚须,蹙着眉一言不发。
“这……大小姐的脾气诸位可能也知道,她定的规矩,小的是绝不敢违背的。”
门房连连拱手,赔笑道,
“还是请几位老爷改日再来吧。”
朱亮祖还欲再说,却听胡惟庸道:
“算了,既然醉酒,咱们也等不好。”
“一顿酒,明天肯定醒了,咱们明天早点再来也就是了。”
“走吧,咱先回去合计合计。”
说罢,他便转身上了马车。
廖永忠、朱亮祖以及周德兴、吴良几人闻言,也只能作罢,朝着门房打了个手势,亦是跟着上了马车。
“诸位老爷,慢走啊!”
门房挥了挥手,望着马车远去,方才松了一口气。
今天算是打发过去了,明天恐怕更难!他得好好想想用什么法子把他们给打发走。
当个门房,也不容易啊!
……
马车上。
“现在怎么办?”
朱亮祖沉声道,
“大将军这里的门路暂时走不通,咱们也得想想别的法子!”
“老陆这会儿还关在死牢里呢!咱们上了那么多求情的折子,竟然全都石沉大海,陛下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陛下真就一点情面都不讲,非要把昔日的老兄弟置于死地不成?老陆那点罪过,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不至于此吧!”
廖永忠闻言,却是嗤笑一声。
“老兄弟?谁跟你老兄弟!”
他不忿道,
“现在人家是君,咱是臣!在他手底下凭本事讨点生活罢了!”
“现在他能因为这点事情把老陆弄死,将来把咱们弄死,也不就是顺手的事儿?岂不闻——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现在仗打完了,咱不是将军了,都是走狗了!到时候,说不定都是锅里的狗肉!”
众人:“!!!”
“永忠,你胡说什么!”
吴良捂住了廖永忠的嘴,低声呵斥道,
“你不要命了?这种话都敢说?”
“万一被人听了去,你的脑袋也得搬家!”
然而,廖永忠被这么一捂,神情却越发桀骜。
“松开!”
他挣脱开吴良的手,冷笑道,
“本来就是这么个事儿!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们这么惧怕作甚?咱有现在的身份地位,那都是自己血海里挣出来的,又不是他朱皇帝施舍的!心里有不平,我就是要说!”
“你不说,我不说,咱们就是一盘肉!要是大家拧成一股绳,那皇帝也得掂量掂量!”
“亮祖,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朱亮祖微微颔首。
“永忠话糙理不糙,不管老陆犯了什么罪,哪怕只是滔天的大罪,咱们也必须尽力去保他!决不能这么轻易就让他被杀了!”
他沉声道,
“今天他被杀,咱们默不作声,那将来咱万一犯了事要被杀,那也就没人来保咱!”
“眼下保住他,就是保住将来的我们!永忠说得对,咱得拧成一股绳!咱们辛辛苦苦拼出来的荣华富贵,可不能那么轻易就被捏碎了!咱们淮西人,必须要团结!”
一番话语,令车厢沉默。
但几个武将,皆是点了点头。
显然,他们都认同朱亮祖的话语——保陆仲亨,就是保将来的自己!
淮西互保,荣华富贵才牢靠!
“胡大哥,一直没听你说话,你怎么说?”
周德兴看向久未发言的胡惟庸,道,
“论智谋,我们这些大老粗就是全加起来,也比不了你一个。”
“你得为我们指一条明路啊!”
唰唰。
众人的目光,皆是汇聚到了胡惟庸的身上。
虽然在先前的大朝会上,胡惟庸背刺了一下陆仲亨,惹得大家极其愤怒,但后来他们也都知道了,胡惟庸也是有苦衷的,再加上他出言献策,积极串联北伐勋贵,所以,大伙儿还是认可他的。
一帮大老粗琢磨半天,可能还真不如智囊一句话。
“哈哈,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诸位比臭皮匠强太多了,这一合计,不就已经把明路合计出来了?”
胡惟庸笑道,
“还用我多说么?一方面,咱们还要要走通徐达的门路!他一句话,顶我们一万句!只要他开口替老陆说话,那陛下绝对放人,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但徐达现在的心思,我们还不好揣测,如果今天真是酒醉,那也就罢了,可如果不是呢?那诸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众将神色一凛。
“胡大哥的意思是……大将军是故意不见客?”
朱亮祖脸色难看,喃喃道,
“要是这样的话,那恐怕明天后天也都见不到他了。”
“他……是想明哲保身,不想蹚这一趟浑水?”
这个结论一出,不得不说,很令人沮丧。
原以为徐达是最大的靠山,结果人家根本就不想搭理你,唯恐避之不及!
“不一定,但是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胡惟庸正色道,
“所以眼下,我们还是要继续串联,把自己的关系网都发掘出来,能串联多少人就串联多少人!”
“到时候不要分别上折,咱们就瞅准时机,一起求情!”
“这样一来,咱们声势浩大,就算没有徐达,陛下也得掂量掂量!”
“你们回去之后,将能够串联起来的人都写出来,然后全都交给我,我居中联络!”
众武将闻言,皆是点了点头。
“先前单独上奏折,还能说是出于兄弟情分,可要是联名的话……会不会让陛下认为我们暗中结成了淮西党?”
周德兴略有几分迟疑,道,
“这恐怕有点犯忌讳。”
听到这话,胡惟庸却是嗤笑一声。
“难道你们啥也不干,陛下就会觉得朝廷没有淮西党啦?”
他道,
“德兴啊,在政治上,你还是太嫩了点!事实上,无论我们怎么做,做什么,陛下都早已把我们淮西人看做了一个党派中人!”
“所以,既然陛下早就认定存在淮西党,那我们又何必畏首畏尾,顾虑这顾虑那呢?”
“既然他认为存在,那么我们就让他好好看看,咱们淮西人团结起来有多大的力量!”
“你回去可以多读一读史书,看看宋朝的士大夫们是怎么跟皇帝分庭抗礼的!宋朝是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咱们大明,难道就不能与淮西人共天下?注意这个字,共!而非皇帝一人独裁!”
“若能成功,那咱们才能真正永保富贵!”
众将:“!!!”
“对,胡大哥说得对!”
“没错,让陛下看看咱们的实力!这一回保的不是老陆,而是保咱们的荣华富贵!趁着这个机会,把咱们淮西人都给串到一起!”
“这么看来,这次不光是危机,还是机会啊!哈哈哈……”
马车内,气氛顿时变得热烈,众将的信心都被胡惟庸一番话语给激发了起来,皆是开始冥思苦想,试图把自己的关系网开发到极致!
而胡惟庸,则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目中掠过一丝不可觉察的讥讽之色。
“记住,尽可能的多想,把能联络的人全都写出来,然后把名单交给我,我明面上不能出力,但暗地里,我会负责到底!”
他强调了一番,引来众将喝彩。
“好!胡大哥仗义!”
“胡大哥,这回全靠你操持了!要是成功,你是首功!”
……
几日后。
紫禁城,坤宁宫。
自从朱橘在与徐家联姻一事上立了功,他的禁足令也就无人提起了。
这偌大的皇宫,他也可以四处闲逛了,当然,后宫只有老娘的坤宁宫可以来,其他后妃的住所,他是不能乱跑的。
“翠竹,我又想起来一件事情,你记一下。”
马秀英摸着下巴,忽的眼睛一亮,连道,
“就是那个凤冠啊!我当初用的那个凤冠太重了,戴着很不舒服。”
“将来妙云嫁过来,得给她改的轻便一点……当然,料子都得用最好的,这个不能减省!”
“具体怎么改,你让衣帽局的人去想法子,这事儿够他们想一阵子的了。”
“还有……”
她脑子里一会儿就有一个新想法,这两天,翠竹都记了快一个本子了。
哒哒。
一道脚步声传来。
“参见吴王殿下。”
翠竹停下了手中的笔,躬身行礼。
“小橘子,你来啦。”
马秀英眼睛一亮,连连招手道,
“来,来,坐。”
“你将来的婚服啊,我打算亲自给你设计!说起来,咱们大明还没有制式的婚服呢!”
“我给你设计一版,将来作为模版,让天下男子成婚,都得按照你的样式来,怎么样?”
朱橘:“……”
“娘,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他神色有些纠结,道,
“那个……我……”
“娘,我想单独跟你说件事。”
马秀英眉头一挑,转而朝着翠竹努了努嘴。
翠竹心领神会,转身离开。
院内,只剩下母子二人。
“说吧,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还得把人都支开。”
马秀英笑道。
“娘,那天饭桌上,我说的话……其实是一时冲动。”
朱橘挠了挠头,神色有些尴尬,道,
“我是被老四那一顿激将,这才说要娶妙云姐的,其实我,我……”
马秀英脸色骤然一变。
“你不要跟我说,你现在反悔了!”
她声音抬高了八度,厉声道,
“朱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话当时是你自己揽的!这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你爹和你徐叔叔都很满意,妙云也明显对你是有意思的!”
“你现在来跟我说,你是一时冲动?!”
‘一时冲动’这四个字,真是把马秀英一下就给气到了,以至于直接喊了朱橘的全名!
“那!那我当时不是也想着打圆场嘛!”
朱橘苦着脸道,
“就当是那个情况,我不站出来揽话,那真是不知道怎么收场了!我是真看到徐叔叔脸色变了!”
“要是再让老四闹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我也是心里着急,再加上想替妙云姐姐打抱不平,这才跳了出来!”
“谁知道话赶话,就,就……”
“娘啊!你要帮我啊!我是要修长生的人,不能破了童子身啊!那样的话我就修不成了!”
马秀英:“!!!”
一番话语,听得马秀英脸色是变了又变,气得都扶住额头翻白眼了!
“你!我怎么帮你?我帮你个头!”
她气得骂道,
“你一口一个岳父的喊着,还给人家徐达都下拜了,现在来跟我说一时冲动?”
“冲动能冲动成这样?别放屁了!”
“我……我连祖传的翡翠镯子都送给妙云了!那可是老朱家儿媳妇的传承!我这都给她了,现在你说要我帮你把这个场子圆回来?”
“对不起,做不到!你死了这条心吧!!”
朱橘:“#¥%……&*#@”
“娘!你就帮我想想办法吧!你一定有办法的,我求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脸道,
“这不只是个口头承诺嘛,再加上当时爹和徐叔叔都醉酒,醉酒的话,也不能当真啊!”
“你们就再合计合计……把我摘出去呗!”
唰!
“摘你个头!”
马秀英气得把手扬起,作势要打,但最终还是没能忍心胖揍朱橘,只得冷着脸道,
“这件事情,没得商量!也没有任何办法可想!”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岂有收回的道理?你当他们醉酒?他们比谁都清醒!那一场家宴,本就是为了两家结姻亲!”
“现在徐达认可你,妙云也认可你,你就洗干净好好准备当徐家的女婿吧!”
“我告诉你,别的事情你都能任性,唯独这件事情上,你不能任性,你要是敢做出出格的举动来……我,就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这番话语,说得极重!
若是换作平常事情,哪怕朱橘捅出天大的篓子来,她都会帮忙擦屁股。
但这件事,在她这里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朱橘跪在地上,神色无比沮丧。
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当时……逞什么能啊!
这下好了,把自己给推进了火坑!
虽说妙云这丫头也挺漂亮的,配给自己当老婆也不算吃亏,但……那是常规的思路啊!
这一世,自己是要修仙的啊!
为了积精累气,他可是每天刻苦的练功和修奉北斗法,连手冲都不敢打,就怕精气外泄!
这要是娶了老婆生了娃,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哎!”
见儿子面如死灰,马秀英的心也是稍稍软了几分,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小橘子啊,这件事情不是娘非要逼你,而是到了这个地步,你……就从了吧!”
“况且,娶妙云也不委屈你啊!人家丫头又漂亮又贤惠,而且还那么能干!有她在,你以后的王府肯定是打理的井井有条!”
“再加上,人家本身就对你有点意思,一听要嫁给朱棣,我看她差点都要哭了!还说要把手串还给你,我是女子,她的心思我最清楚,若非心里已经有了人,她岂会如此抗拒嫁给朱棣?当时,连我都有点后悔撮合她和朱棣了。”
“你知不知道,你饭桌上那一番话,她听了有多高兴,对她来说,你简直就已经是她的英雄了!”
“根据我的判断,在你送手串的时候,她应该是对你比较有好感,但还没有明确自己对你的感觉,后来一听要嫁给朱棣,她可能觉察过来了,应该是已经喜欢你了,但还不至于爱上你……”
“可你饭桌那番话之后,我可以肯定,她绝对已经是死心塌地的爱上你了!”
朱橘:“……”
“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一心一意的想要跟你好,你难道就忍心辜负她?”
马秀英正色道,
“除非你是太监,不能行房!否则,这事儿没有更改的可能!”
“不对,就算你是太监,这婚事也得办!绝无回旋余地!”
朱橘:“¥%……&*@!!!”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到了自宫,当然,马上就被自己否定了!
二弟何罪之有?
再说了,自己又不是要修炼葵花宝典,没听说修仙要自宫的!
当然,一瞬间之后,这条本就不行的路,也被堵死了。
你真要怪,就怪自己当初送她手串吧!在那串手串之前,你俩关系最多也就是比较好的朋友,但送了手串之后,就变了味了!”
马秀英无奈道,
“她送你护身符,你送她手串,搞的跟定情信物一样!哪个女孩子不会多想?我要不是你娘,我都会多想!”
朱橘:“???”
“这……我回点礼,我还做错了?”
他欲哭无泪,道,
“当时我真的就是想着收礼不好意思,所以才回礼的,那手串也不是我特意准备的,是从别人那里薅来的。”
“我真是……哎!”
真是闲的蛋疼!送那礼物干嘛呢?
还不如自己留着!
“不管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反正效果就是定情信物一般的效果。”
马秀英皱眉道,
“行了行了,你个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个什么劲儿!不像个男人!”
“婚事定了就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个大男人还能吃亏不成?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还委屈你了?真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瞧瞧你那丑样子!”
“不许再在我这里哭哭啼啼!不然我叫人把你轰出去了!”
朱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