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徐府。
“这,这怎么了这是?”
谢氏看到一众武将抬着徐达,顿时有点懵了。
走着出去的,怎么抬着回来了?!
“弟妹,快!郎中在哪?”
“三弟他背疽犯了,已经痛晕过去了!”
汤和抬着徐达的一只手臂,一脸焦急的道,
“快把郎中喊来!”
谢氏:“?!”
背疽?
这玩意儿不是已经得到控制了么?她最近每天睡前都有帮徐达检查,挺正常的啊!
怎么会突然发作?
但此时此刻,看汤和以及一众武将这般急躁模样,谢氏也不敢怠慢,迅速道:
“好,好,你们先把他抬到厢房里去!”
“我这就去喊郎中来!”
像徐家这样的大门大户,自然是有住家郎中的,而且特长就是治疗背疽、疣之类的皮肤疾病。
“好!”
“走!”
汤和朝着身后的弟兄们吆喝了一声,抬着徐达朝着后厢而去。
须臾间。
厢房之内,汤和将徐达平放在了床榻上趴着,见他此刻还在昏迷之中,便忍不住要去掀开徐达的衣服去查看伤势。
“别动!”
徐达忽的醒转了过来,反手拽住了汤和的手臂,咬牙道,
“疼的很!别让它受风了……”
汤和神色一凛,顿时将手收回。
正此时,郎中背着药箱已经走了进来。
“老爷,你背疽又犯了?”
“不应该啊,我之前给你的药,应该能……”
他正说着,却听徐达砰砰砰的砸着床榻!
“疼!疼啊!”
“嘶……快别废话了,叫他们都出去!快给我瞧病!”
徐达赤红着眼睛低吼道。
这番模样,看得一众武将皆是心惊肉跳。
要知道,徐大将军向来都是以沉着稳重著称,纵然是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主儿啊!此刻竟然是疼的咆哮了起来。
这是真疼狠了!
“出去,咱们都出去!”
汤和把众人拦了出去,吩咐道,
“先让郎中给大将军瞧病!”
众人皆是点头,全都退出了厢房。
正此时,徐达忽的长舒一口气,低声道:
“赵寿,伱去把门关上。”
郎中赵寿点了点头,转身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
“老爷,我给你看下病势。”
他走上前来,正欲掀开徐达的衣服,却听徐达一脸平静的道:
“不,我没病。”
“背疽没有犯。”
赵寿:“???”
“啊?”
“那您这是……”
他有些不明所以。
“你无需知道,现在听我的命令。”
徐达从床榻上直起了身子,沉声道,
“以为我煎药的名义出去,然后告诉夫人,让她马上给我做烧鹅,要两只!”
“多加猛料!”
“告诉她,不要问为什么,照做就是了!如果她不同意,你就跟她说,我这是为了徐家,她听了之后自然就会照做了。”
赵寿闻言,顿时吓了一跳!
“老爷,烧鹅这东西可是最厉害的发物,你还要两只,这岂不是……”
“不要废话,赶紧去!”
徐达没有给赵寿说话的时间,直接斩钉截铁的将其打断。
大将军的威压散发了出来,语气不容置疑!
“是,遵命!”
“我这就去……”
赵寿心神一颤,也不敢再乱问,拱了拱手便推门而去。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这么快就出来了?”
“三弟他怎么样?要不要紧?”
“大将军他不会有事吧?这背疽怎么来的这么突然!”
“……”
一时间,众勋贵皆是围了上来,对着赵寿七嘴八舌的询问。
“诸位,诸位!”
赵寿大声道,
“大将军的确是背疽犯了,这种疾病最是难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复发。”
“请大家不要拦着我,我现在就要去配药,这种急病不能拖,所以有什么话,等我给大将军上完药再说,好吗?”
“请让开!”
此言一出,众人自然也不敢拦截,皆是迅速让出了道路。
赵寿闪身离去,只留下众人站在原地扼腕叹息。
“这……唉!”
“大将军也是倒霉,竟然碰上这么个病!这就是背上长了个瘤,想想就难受啊!”
“是啊……”
汤和听着众人的话语,目中也是露出了心疼之色。
徐达的背疽,他早就知道,这是多年行军打仗落下的病根了,一直反反复复,没好利索过,但也没特别严重过。
谁曾想到,这一次竟然会发作的如此厉害!
这让他不禁担心起了徐达的性命……听说背疽最严重的时候,是会死人的!项羽的亚父范增,不就是这么死的么!
想到此处,汤和不禁有些后悔今天把徐达喊出来了……
“大家……”
他看着众人,此刻有些心烦意乱,挥手道,
“我们一窝蜂的聚拢在这里也没用,你们还是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就是了。”
“等大将军好转一些了,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听到这话,众将顿时不乐意了!
“汤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种时候,我们怎么能抛下大将军而去?”
“对!我们没事儿!就在这儿等!除非大将军恢复过来,不然我们就不走了,哪怕熬夜,我们也要守着他!”
“没错,汤帅!我们兄弟几个是不会管自己走的!”
“……”
见众人执意要等,汤和只能是点了点头。
“好,好吧。”
“那我们一起等着……”
……
前厅之内。
“什么,烧鹅?!”
“他不要命了?犯了背疽还要吃烧鹅?!不行,这不胡闹么!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一听赵寿的话,谢氏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徐达,这分明就是作死!
她岂能从命?
“夫人,老爷说……他这不是为了贪图口腹之欲,而是为了……徐家。”
赵寿低声道,
“老爷对我的语气,也是强硬的命令语气,并不像往日那样。”
“所以……您还是听他的吧!”
谢氏闻言,瞳孔微微一缩。
“为了徐家?”
她喃喃了一句,想到刚才汤和还有一众武将进府来的场景,她忽然心中一紧。
“好,你等着!”
“我现在就去做烧鹅!你也去随便煎个药,到时候我把烧鹅放进药罐里,你则用药味儿掩盖烧鹅的香味!”
没有犹豫,谢氏当即便下达了命令。
“是,夫人!”
赵寿应声领命。
……
一个时辰后。
厢房之内,徐达望着药罐子里面那两只香气四溢的烧鹅,不禁苦笑。
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吃烧鹅是为了自残!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不如享受一番!”
他嘴里念叨了一句,望着那外酥里嫩的烧鹅,已然是口水直流!
下一秒,徐达便猛地扯下一只鹅腿,大快朵颐了起来!
现在先爽了再说!后面就算是痛得死去活来,那也是后面的事儿了。
活在当下嘛!
……
次日。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朱元璋望着面前的毛骧,目中露出惊疑之色。
“陛下,千真万确!”
毛骧肃然道,
“昨天魏国公突发背疽,被中山侯等人送到家中治疗,谁料夜间毒性大发!魏国公上吐下泻,屡次昏厥!”
“今天一早,魏国公苏醒过后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和夫人谢氏以及儿子徐辉祖交代了一些事儿,根据府内人说,很像是安排后事。”
“他的这一次病情,来的的确是极快,又极为严重,叫人猝不及防!”
朱元璋:“?!”
他猛地看向一旁的朱标。
朱标也是一脸的惊愕之色。
“这……徐叔叔怎么会突然发病?”
“这么严重,竟然是到了要交代后事的地步,我的天啊……”
说实话,朱标此刻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切,发生的也太快,太突然了吧!
“毛骧,你去把吴王叫来!”
“快去!”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转而吩咐道。
“遵旨!”
毛骧领了旨意,迅速转身离去。
“爹,您是觉得……”
朱元璋一挥手。
“先别说话,等他来了再说!”
朱标闭上了嘴巴,但心中已然是起了几分猜测。
片刻后。
朱橘走进了奉天殿内。
“朱橘!”
朱元璋盯着朱橘,冷声道,
“跟咱说清楚,徐达是怎么回事?”
朱橘闻言,顿时一懵。
“什么怎么回事?”
“老徐咋了?”
朱元璋两眼一瞪,心中已然是升起了怒气!
“跟咱装蒜是吧?”
他冷笑道,
“好一出苦肉计!是你教给你老丈人的吧?”
“你以为,咱看不穿你的这些鬼蜮伎俩么?真是笑话!”
朱橘:“???”
“啥啊,你在说啥!”
朱橘此刻也有点不爽了,道,
“老爹,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谜语人死全家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哒哒哒!
玉佩开始疯狂的震动!
“小橘子,你真不知道?!”
朱标见情况不对,一把扯过了朱橘,迅速道,
“是徐叔叔出事了!他昨天下午犯了背疽,夜里就……”
须臾间,他已然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朱橘简略的说了一遍。
“啊?”
“有这种事?我操,我得赶紧回去告诉妙云!”
朱橘脸色骤然大变,转身就要走!
“诶诶诶!”
朱标连忙拉住了朱橘,连道,
“你等会儿!你干嘛去啊!爹还要问你话呢!”
朱橘啪的一下就甩开了朱标的手。
“问个鸡毛啊!”
“我老丈人都要死翘了,我还有闲工夫在这里跟你们扯几把蛋?我特么得回去告诉妙云,然后赶紧去徐府啊!”
“这急病一来,人说没就没的!要是见不到他最后一面,妙云会怨我一辈子的!”
“大哥,你……哎呀,躲开!”
话音未落,朱橘竟然是把拦着自己的朱标给粗暴的推开了!
他这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让老朱也是一下子吃不准了。
难不成,真的不是苦肉计?不是这翁婿俩人演的一出戏?
难道……徐达真的背疽发作,命不久矣了?!
“老六!你给咱站住!”
朱元璋喝令道,
“差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了,你把话给咱说清楚!昨天你说你去摆平徐达,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咱要听实话!”
朱橘被他这一叫,虽然是站住了脚跟,但神色却是一片懊恼之色!
“我能说什么,我把你的口谕带给他,诛他的心呗!”
他没好气的道,
“还有就是晓以利害,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愚蠢,竟然会被那帮混账东西给坑了!”
“他当时脸色就不对了,尤其是听完你的口谕之后,整张脸都煞白了!”
“我估计他犯病,就是被你给吓得!谁经得住这样的吓?本来就有旧病,再加上惊惶之下,急火攻心,不复发才怪了!”
“他这次要是没挺过去,那责任全在你!”
“我……我不跟你废话了,我走了!”
说罢,朱橘便风风火火的往外冲! “你等会儿!”
朱元璋脸色也是一顿变幻,最终咬牙道,
“要去咱们一起去,咱的龙辇速度是最快的!”
“走!去春和宫,把妙云也带上!”
……
“陛下驾到!”
徐府之内,众人听到这一道高亢的声音,皆是吓了一跳!
“连陛下都惊动了?!”
“大将军都这样了,怎么可能不惊动?”
“唉!谁能想到啊……这一个小小的背疽,竟然如此的厉害!大将军他……唉!”
众武将们一惊之后,皆是唉声叹气,扼腕叹息!
就今天早上的情况来看,大将军……竟然还真有可能会交代在这一次突如其来的背疽上!
这谁瞧见了不痛心啊?!
咚咚咚!
一阵脚步声传来,众武将皆是跪伏在地。
“参见陛下!”
然后,朱元璋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奔跑而来的,是徐妙云。
‘爹,爹!’
徐妙云眼含泪花,冲进了厢房之内,哭道,
“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呜呜呜……”
厢房外,朱元璋随后才到,他的目光扫视在一众武将身上,却是带着几分冰冷之意。
“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都回自己家里去!还嫌不够乱么!”
他喝令道。
“陛下,我们……”
武将们听到这一道命令,缓缓起身,神色却皆是有些犹豫……
“还不快滚!”朱橘怒喝道,“站在这里碍什么眼!一窝人聚拢在这,空气都不流通!滚滚滚,赶紧滚!不然老子突突了你们这帮狗日的!”
要不是这帮狗日的,老丈人也不至于冒这样的风险!
现在朱橘看这帮混蛋,那是真的眼珠子疼,恨不得把他们全砍了!
“是是是……”
谁顶得住吴王这一顿大骂啊,再加上大家也都熬了一天一夜了,确实也有点扛不住了。
被朱橘这一顿撵,众武将皆作鸟兽散去。
院内,只有汤和一人依旧停留在原地未走,这一位到底是叔叔辈的,朱橘也不好破口大骂去撵他,而朱元璋此刻也是选择性的无视了汤和,径自朝着厢房内走去。
“呜呜呜……”
“爹,爹……你说说话啊,你倒是说说话啊!”
“呜呜呜……”
徐妙云扑在床榻边上,此刻已然是哭成了一个泪人。
她的悲伤,让整个厢房内的气氛都是变得有些沉重,即便是朱元璋,此刻都是鼻子一酸,快步走到了徐达榻边。
“三弟!你……你这是怎么了?”
他只是坐下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不是苦肉计……徐达是真的犯了急病!
这背上这么大一颗紫黑色的背疽,还在往外渗着淡黄色的脓水,这样的画面,饶是朱元璋看了都是心中一紧!
仿佛是听到了女儿的哭喊声和朱元璋的问话,徐达勉强睁开了眼睛。
“陛……陛下。”
“臣……实在不能起身参见陛下,请陛下……恕罪……嘶……”
话音未落,徐达轻嘶一声,浑身发颤!
背上的背疽,愈发狰狞!
“都这个时候了,还参见什么参见啊!”
朱元璋赶忙道,
“咱躺好,别乱动,别乱动啊!”
“你这……到底是怎么会突发恶疾的?一点征兆都没有啊,你是不是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
徐达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陛下,臣……近来饮食清淡,没有乱吃东西。”
他一脸虚弱的道,
“或许……或许是臣的劫数到了吧,这次病情进展非常迅速,疼痛之感……更是比往日还要剧烈十倍。”
“若是再这样恶化下去,这一回……恐怕是真的要交代了……”
朱元璋脸色一变!
“不许胡说!你现在正值壮年,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一个背疽就交代?”
老朱呵斥道,
“咱会叫最好的郎中来给你治病!朱橘他师父彭玄还在,咱这就把他叫来!”
“标儿,标儿!你去喊人把彭玄道长请来,就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请他务必来徐府一趟!”
要是自己的事儿,老朱还不会这么客气。
但关乎到徐达的性命,饶是他都用起了‘请’这个字眼!
可见,他内心深处对徐达的重视!
“是!”
朱标不敢怠慢,迅速出门摇人去了。
“老三啊!昨天臭小子是传错咱的话了!”
朱元璋看着徐达又道,
“咱根本就没那么说!都是臭小子曲解了咱的意思!”
“这里头有误会!咱今天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已经是狠狠的臭骂了他一顿了!这混账东西,胡乱说话,险些酿成大祸!”
“朱橘!你还不快给你老丈人解释清楚!咱到底有没有说什么‘兵权在你手里,你可以自己去调兵’这样的话?!”
“快说!”
朱橘:“???”
卧槽,你这甩锅甩的可以啊!啪的一下就把一口大黑锅甩到我的身上了。
猝不及防啊!
“快点!”
朱元璋又是一声喝令,一脚踹在了朱橘的大腿上。
“皇帝没说,是我胡说八道!”
朱橘闭着眼睛大喊道。
“娘的,你这个小王八蛋,叫你传个话都传不明白,老子回去再收拾你!”
朱元璋冷哼道。
朱橘闭着眼睛,翻了个超大的白眼!
给皇帝当儿子,真特娘的不容易!
“陛下,我……我有一个请求。”
徐达见此状,却也没有往下接话茬,反而转移了话题。
“你说,你说!”
朱元璋忙道,
“只要你能好过来,就是十个请求,一百个请求,咱也答应!”
“不用有顾虑,你说吧!”
徐达勉强一笑,从床边掏出一件小巧的铁器来。
“陛下,臣……乞骸骨。”
他道,
“这是陛下赐予的虎符,自北伐之后,陛下不让臣交还,臣也就一直都还未上交。”
“现在,臣是一定要把它交还给陛下了,就臣这状况……纵然是运气好捡回来一条命,恐怕再也无法征战沙场了。”
朱元璋看到那一枚虎符,脸色顿时微变。
“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咱已经说了,咱没说那话,是老六他……”
“臣知道,臣都知道……”没等朱元璋把话说完,徐达已然是抬了抬手,制止了朱元璋的话语。
“臣只是想说,现在这身体状况……实在是难堪重任了,我也想跃马疆场,纵然是马革裹尸也不觉得遗憾,但我……不想在征途之上,背疽复发而亡,那对我来说,是一种耻辱!而对于军队来说,则是一场危机!”
“大明的军队……不能交给我这样的病夫啊!陛下,军国大事,不可有一丝一毫不慎啊!”
说罢,他已然是将手中的虎符重重的拍在了朱元璋的手心里。
“这……”
“唉!”
朱元璋眉头紧皱,可听完徐达一番话,却也没将虎符再还给他。
是啊!
军国大事,不能感情用事!
“虎符,咱可以收回,但你决不能告老!”
朱元璋肃然道,
“咱相信你一定可以恢复过来的!等你恢复如初,咱还是要把大军交给你,让你当大明的大将军!北元未灭啊三弟,你还是要振作啊!”
徐达闻言,却是无奈一笑。
“陛下,您叫我一声三弟,弟弟就斗胆跟您说一句话……”
他轻声道,
“我的功劳已经够高了,得陛下您器重,成为了大明第一功臣!弟弟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经历这一次背疽发作,我也想明白了很多事……人生苦短,应该及时行乐啊……”
“大哥,弟弟求您了,我想卸下担子,躺在功劳簿上多活几年,当一个富家翁,好吗?”
这一番话语,徐达已然是用上了乞求的语气,仿佛是在说——陛下,你就让我多活几年吧!
这样的要求,朱元璋岂忍拒绝?
“你……唉!”
老朱望着病怏怏的徐达,良久方才轻叹了一声,道,
“你都这么说了……咱还能不答应么?”
“咱只是心里感到惋惜,你若是辞官休养,那我大明还有谁能当这个大将军呢?”
“军事上的事情,也就罢了!让咱更加揪心的是……咱好好的一个兄弟,怎么就成这样了呢?这该死的背疽!”
他一顿扼腕叹息,却见徐达笑了起来。
“陛下无需为臣感到揪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徐达道,
“这辈子,能跟陛下做这一场兄弟,能为大明的建立贡献了努力,我徐达……纵然是死也无憾了!”
“陛下……咳咳,我求您答应我好吗?解除我的一切军职和官职,有这些东西在,我总归是不能踏踏实实的休养身体。”
“尤其是大将军和中书省右丞相这两个职衔,请陛下一定要帮我解除啊!”
听着这番话语,朱元璋面色一沉,目光闪烁不定。
朱橘迅速给徐达使了个眼色,道:
“爹,你也不能啥都不要了吧?难道这个魏国公的爵位也不要了,你要回凤阳老家务农去?那可不轻松!”
徐达闻言,顿时心领神会。
“那不成!别的我都可以不要,但是这国公的爵位,可是咱将来养老的本钱啊,怎么能不要?”
他连忙道,
“陛下,这个你得给我留着!”
“还有,我这退养之后,朝廷的俸禄还是照样会发给我的吧?”
听到这话,朱元璋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瞎顾虑什么呢?咱会让你回凤阳种地吗?真是!”
老朱笑道
“你要是真的退养,别的不说,你的俸禄就要翻倍,还有食邑,咱都会给你翻倍!”
“你是咱兄弟,又是大明第一功臣!对谁吝啬咱也不会对你吝啬!”
听到这话,徐达眼睛顿时一亮。
“好好好,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臣……臣给陛下磕头谢恩!”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挣扎着下床给朱元璋磕头,吓得老朱赶忙把他扶住。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都病成这样了还讲这些繁文缛节,快点躺好躺好,不然咱可生气了!”
“躺好!”
在朱元璋的强硬命令下,徐达方才乖乖趴回床上,可手还是不断的作揖。
看着这番模样的徐达,朱元璋忍不住又是叹息了一声,心中不禁起了几分怜意。
“三弟……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朱元璋正色道,
“只要你说,咱全都答应你!”
此刻的老朱,无比的认真!
徐达闻言,却是露出了犹豫之色,下意识的将目光瞥向朱橘,略带几分询问的意思。
这个阶段,要不要再提要求……他可吃不准!
现在,他是事事都听朱橘的,唯有按照朱橘的安排来,方才能够化险为夷!
“爹,你自己荣华富贵是够了,难道不给辉祖他们谋点前程?”
朱橘笑道,
“现在可是提要求的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听到这话,徐达顿时恍然,转而却又苦笑。
“辉祖这小子,我是打算让他参军的,只不过现在还不知道他是不是那块料啊!”
他一脸无奈的道,
“再加上他年纪还小……还是算了吧。”
自家儿子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子,要不然,这会儿还真能给他讨要一个军职。
“虎父无犬子!年纪小有什么关系?咱瞧过辉祖那小子,还是很有几分你的影子的,将来必然也是带兵打仗的一把好手!”
朱元璋闻言,却是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
“咱可以等他成长!这样吧……再过几年,等他成婚以后,咱先安排他到五军都督府做事,这样可以迅速了解军务,等历练几年以后,就像沐英那样外放,执掌一地军权!”
“如此一来,他定然也知兵了,将来若有对外征战的机会,咱一定让他去!说不定,他也能建功立业,封一个国公!这样你的魏国公爵位就可以传给别的儿子了!”
一门两国公!
这是朱元璋对徐家的心理预期,可以说是把徐辉祖的未来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陛下如此恩典,徐达……感激涕零!”
徐达听完这番话,那叫一个激动,挣扎着从床榻上撑死了腰,朝着朱元璋连连叩首!
朱橘这一招苦肉计再加上以退为进的策略,竟然是让他得到了最大的利益!
这,是事前完全没想到的。
因祸得福啊!这次真是因祸得福了!得了陛下这样的许诺,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
“别动弹,躺好。”
朱元璋再度按着徐达让他躺下,颔首道,
“这些,是你应得的。”
“从妙云嫁给老六开始。咱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
徐达点了点头,重新躺好。
“妙云,你也不要哭了,等彭玄来了,一定可以把病治好的。”
朱元璋看向一旁抽泣的徐妙云,也是安慰了一句。
对于自家人,老朱还是很有几分温情的,会注意每个家庭成员的感受。
“嗯,谢父皇。”
徐妙云抽了抽鼻子,轻声道。
正此时,两道脚步声传来。
“爹,彭道长请来了,在应天请他还容易些。”
朱标领着彭玄走进了厢房内。
“参见陛下。”
“诸位,贫道稽首了。”
彭玄略一行礼。
“师父!”
朱橘迅速起身,走到彭玄面前,忽的握住了他的手,眨了眨眼睛,而后道,
“师父啊,你可得给我老丈人好好看看啊!我可全指望您老人家了!”
彭玄眉头微微一挑。
“放心,你师父什么时候失手过?”
他拍了拍朱橘的手背,道。
转而。他的目光落在了徐达身上。
唰,朱元璋起身,给彭玄让出了位置。
彭玄倒也没有客气,顺势坐下,仔细扫了那背疽两眼。
“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