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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文学 > 少年与妖刀 > 卷一·闻道 第九章 余食赘行

卷一·闻道 第九章 余食赘行

    秋江池内,客栈店铺林立。

    一家食馆外,生意凡凡无几。

    白驹被系在店头柱子边,屈足而憩。

    木桌旁,年轻道人和少年刀客先后落座,各自要了一屉蒸饺与一碗阳春面。

    陆羽怔神摆头,喟然太息出声。

    “一路走来,也不过羊粪漆金衣。”

    付与狠嗦了一大口面,低着头,高高举起一根大拇指,“话糙理不糙。”

    他三两下挑面吃完,就站起身来。

    陆羽遥遥瞧着,也急忙狼吞虎咽...

    等他回过神,付与早一溜烟没了影。

    年轻道人瞟了眼老掌柜,又瞧了瞧白鞍马,最后忍不住兜起肥肥的道袖。

    其内乾坤堆有小山高的一摞养福钱。

    经过心中对付与的一番‘赞美’……

    他不忍心地拿着‘福’去结账,愁眉苦脸,没半点笑模样。

    老人却笑眯眯一打招呼,接过铜板。

    他扫听道:“少道爷,您来这里,是不是也是为了咱秋江水下的水神来的?我听说,水神对您这种仙师的点拨,往往都很重要嘞?”

    陆羽没精打采一点头,笑得干涩。

    老掌柜拢了拢账,又冲他一笑,“可惜又有小丫头们要祭水了。”

    年轻道人缩手在袖,缓作指卜。

    他遥步而出,静观风中落叶正反……

    “付与这个王八犊子!”

    说罢,他解了缰绳,只好自己牵马。

    ——————

    陆羽牵马赶上,暴跳如雷。

    他破口大骂后,又一讲老人所说……

    付与板绷的脸,就活生生被气笑了。

    “都什么世道了?哪里还有水神?以为是五帝前朝呢?”

    “无非就是一些水裔妖属,稍微得成了道,入水府里作威作福而已,不过也刚好拿着给玄螭试锋用。”

    年轻道人始终摆着架子,一个起身,踩铐上马,又趴躺在白鞍上。

    他整个人作烂泥淤着,四肢瘫软。全都悠悠垂下。

    付与只好又当起马夫拉缰。

    二人随行,渐入秋江池的富贵地……

    一处流丹飞阁,琉璃瓦金光烁烁。

    一名婢女,着粗麻布衣,难蔽体。

    她被人从宅邸子里扔出,重重摔落在地,却没有先起身,而是蒙着脸蛋,一声都不敢哭喊。

    可白马还是一惊而起,叫陆羽又摔了个狗啃泥。

    “付与!你他……!”

    年轻道人撑膝而起,正要怒骂...

    一见并非付与所行,而是一名可怜姑娘环护着胸脯错步,也只好收声入喉。

    他褪下道袍,披在姑娘身上,作出一个稽首礼。

    姑娘家姿态楚楚,还施了一个万福。

    “在外面愣什么呢?赶紧给主子滚进去!想被送去勾栏院不成!?”老奴管喝吼一声,就不再搭理。

    姑娘背过身,整好衣襟,堪堪遮蔽。

    她拿下道袍,急给拍了拍‘秽物’,这才递还陆羽。

    年轻道人摇摇头,接过后整穿在身。

    “余食赘行啊……”

    陆羽正茫然,回首却又不见付与...

    只丢留下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他瞧着姑娘家这两步弱柳姿态,愈发湍湍于心而不忍。

    年轻道人一捡钱袋,朗道:“姑娘,拿钱赎了身子,随贫道走吧……”

    “道爷……我……我不干净……”

    她望向陆羽,咬着唇角,犹不止怜。

    “贫道并无尘欲,勿虑。”

    两包沉甸甸的灰钱袋瞬间深了色……

    陆羽牵马,载着这名姑娘家。

    他指卜后,面露一番担虑,“付与,你可是有些太胆大了啊...”

    ——————

    秋江水水府,两列莲灯煌煌燃水。

    付与摇身一变,即着缁衣扮来客。

    他跟提两步,抱礼以掌击拳。

    “小道道号化仙,刻意来此水府,只为一见水神老爷。”

    闻声,这位玉石板椅上的九尺河神大妖,面显喜悦。

    他遥遥伸手一晃,道:“直说所来为何事吧?是需要吾点拨尔两手?还是欲要一问水裔传承?”

    付与这才收式毕礼。

    “小道只是欲问,往年来,您都是需要多少小姑娘投河祭水献奠?”

    “十二个。”

    大妖泠星剑眉一蹙,“尔有不愿?”

    “不敢,不敢。”

    “这笔诚心买卖,咱可否一谈?”

    付与双臂贴肋而上,错礼俯身。

    大妖撩指而拨,水中灯灭三盏,半条阴影随之撞出,将付与隆中二分。

    “这笔买卖,吾应了。”

    “谢水神老爷恩典,小道告退。”

    付与笼袖秉礼,倒退而出水府……

    门外,水中灯摇摇渐熄。

    其身形一晃,原貌即显。

    “看来是都杀了也成喽?”

    ——————

    岌岌危房,泥壁将倾。

    “二位...爷……我家只有这些……”

    “够了,谢谢。”

    “谢谢了。”

    付与和陆羽一并接过谷糠饭碗。

    少年敲桌齐筷头,也不见外,“考虑得怎么样了?”

    年轻道人低眉颔首,再确认道:“你确定就只需要贫道予你一张避水符?真的不需要贫道帮忙?”

    “入水府,我自己就够了,不过还有一事……”付与解释道:“你能不能想法子将祭水献奠用的姑娘都给找齐救下?”

    话音落下,陆羽忽然就笑了起来。

    “这可真是捻指把戏,不成问题。”

    “但你应下的二十四名姑娘要怎么凑齐?难不成你是打算使着避水符就一直打进去?”

    付与大口扒完一碗饭,瞅了眼白悦。

    “陆羽,你有无想过,给她赎身后,该怎么立足偿税?”

    “覆巢之下,且无完卵啊……”

    “到了最后,可能同样是作船妓,而贩肤肉行鱼水之欢的下场。”

    白悦怔了怔,在炕沿低头坐着。

    陆羽也一时语塞。

    “说你自己的事,到底想怎么办?”

    付与抽刀弹乐,心无旁骛。

    “你知道我师父是哪一个行当吗?”

    “从李老爷子说黎客与我有争时,我就不怕露底了。”

    ——————

    秋江水水府,付与如约而至。

    他双手合十,朝拜又落。

    身后二十四桩纸扎人齐齐蜕变,活灵活现作一众姑娘家。

    有的姿态淑怡,有的体态有致,也有的含羞如月、风情万种。

    “水神老爷,小道来应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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