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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旧病复发

    黄淑翠坐着黄安赶的马车,刚到家门口,正和黄安说着话,还没等车子停稳,就跳下来。

    “三小姐,你倒是慢着点,腿是自己的,要是摔着了,可如何是好?”黄安把马鞭子挂在车棚上。

    “叔,没事!连史校长都夸我弹跳好!”她象一只蝴蝶连蹦带跳进了院,老远就喊,“妈!---妈!---我回来了,饿坏了,什么时候开饭?”

    “哟,三小姐回来了?什么事把你乐成这样?”

    “管家,你知道作文吗?我的作文被老师在全校大会上朗读了,说我是可造的天地之才!”

    “是吗?那还不赶紧告诉太太去,让她高兴高兴?我们三小姐,没准将来就是个女状元!”刘中天跟着乐。

    “不!我要告诉我爸去,我妈不懂!”

    “老爷不在家!”

    “哎哟,他又去哪儿了?”

    “当然是焦原!”

    “管家,我二姐真的象我爸说的那样:英姿飒爽吗?”

    “反正我是没见过,听老爷说,是那么一回事!”

    “那她将来是不是就可以独挡一面,看家护院?”

    “不能够,你想:谁家会让少奶奶看家护院?”

    “也是哟,那她学得不就没有用啦?”

    “天生我才必有用,看怎么说!”

    “再见!”

    “这孩子可真够逗的!”刘中天摇摇头,一抬眼,陈仲秋象只鹰,盯着黄淑翠的背影,目光炯炯有神。

    这时,他听见叮铃铃自行车铃声,知道是黄淑霞回来了,就赶紧迎出去,“大小姐回来了?”

    “是!”她推着车子,就进来了。

    刘中天看看陈仲秋,发现了狼才有的饥饿的眼睛,就跟在黄淑霞身后,抹过镂空花墙,进了暖屋:“太太,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不管怎样,你听了都不要生气!”

    陈梅梅正在拾掇暖屋桌子:“什么事这么严重?”

    “刚才三小姐和大小姐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每天差不多都这样嘛?这没什么呀?”

    “太太,你听我把话说完,我给你提个醒:这陈仲秋不能再留了,早晚要出事呀!他看大小姐、三小姐眼神不对,那是一只焦渴的饿狼,用舌头转圈舔着嘴唇。”

    “他又喝酒撒酒疯了?”

    “那倒没有,刚才三小姐先回来,我看见他在岗楼上,象鹰鹫一样,盯着三小姐,紧接着大小姐回来了,他又象饥饿的狼一样,一直目送大小姐回房间,我是过来人,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听了,存心里,别怪我多嘴,出了事体,就晚了!”

    2

    “有这事?”

    “千真万确!尤其是大小姐,风姿绰约,光芒四射!”

    “等兴忠回来吧!你和他说过这事吗?”

    “还没来得及,行!那太太你忙!等老爷回来决断!”

    “你就留下来吧,我们一起!”

    “不啦,我还是和灶上几位师傅一起吧!”人贵有自知之明,刘中天虽得宠,但始终知道自己是下人。

    “慢着点!”看着他往外走,陈梅梅想到父亲陈铁,这还是上次他老人家来的时候,曾经再三叮嘱:一定要把陈仲秋照顾好,这是个苦命的孩子,他父亲陈亮是给他们家打石头,失足摔下山的,母亲改嫁,他是奶奶抚养成人的,这怎么办?她干搓着手,棘手得很,也许事情没有管家说得那么糟。

    “太太,什么时候上菜?”百合站在门口问,“两位小姐还没有来?”

    “可以上了,脚前脚后的事!”陈梅梅听得见百合的脚步声,“哎,百合,你来一下!”

    “哎,太太有何吩咐?”

    “进来说话!”

    “太太,你说!”

    “陈仲秋怎么样?”

    “太太什么意思?”

    “如果……?”

    “太太快别说了!”

    “你知道我意思?”

    “知道!我宁愿嫁给天河、天天,天甫中任何一人,也不想嫁给他!”

    “他就那么差吗?”

    “差不差我不知道,反正,除了他,只要年龄差不多,全凭太太作主!”

    “妈!——”这时,黄淑翠走进来,“我姐还没来?”

    “三小姐好!”百合站一边,“太太,我去端菜了!”

    “咱俩就不用整这些虚头马脑的了,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妈,我坐下了!百合,累不累?”黄淑翠去撩拨白百合小辫子。

    “回三小姐,不累!”头也不回,就出去了。

    “妈,你看你,平时我们无话不谈,你一在这儿,她就象个老鼠,唯唯诺诺,你是猫吗?她为什么怕你?”

    “没大没小,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一声叹息,天地苍茫,黄家大院,由嘈杂忙碌进入相对安静,鸟儿还在喋喋不休,水声,人语声,象潮由高向低正在渐渐安静,百合正从配菜间走出来,吹灭了灯,把门关上,正在上锁,这几乎是她每天重复的动作,她小心把钥匙装在贴身口袋中,然后,扭头向她房间走去,一只小花猫敏捷跳过矮墙,从她面前,一窜而过,要不是那声听惯的“喵—”,她一准吓得蹲坐在那儿,一只手拍拍自己的胸口:“妈嘞,哪来的死猫,吓我一跳!”月牙出来了,象镰刀挂在西天,准备着收割着什么?惬意?星星一如爆米花,各房间亮起灯,她的隔壁,以前住着白巧珍母子,现如今空着,她通常把院门和房间插得很紧,隔两个房间,才是黄铃的房间,这一连多天,她的女儿病蔫蔫的,她通常早早回去,那里现在也空着,下人间,女的这边有七八间,男的那院多一些。

    倒了热水,洗了手脸脚,脱去外衣,挑了灯花,就爬上床去,并不急着睡,但也确实没什么事,很舒服地听着油灯扑扑声,任凭舒服与自在,象水在心中流泻。

    夜半有歌声,人哼出来,昼夜颠倒,因为寂寞,已经成为习惯,黄天河和陈仲秋隔一会儿,就要出来,顺着院墙走一圈,黄家大院太大了,这走上一院,通常差不多半个小时,他们一共有四个人,轮番着这样来回走,大黑狗通常趴在一堆干草上,时不时冲着黑暗中,“汪!汪汪!”叫几声,由于处在半空,声高声铿锵,震得墙在摇晃。

    夜半,黄家大院一片漆黑,几团乌云从天边飘来,没有人注意,岗楼上的人也是半睡半醒,大多缩在岗楼里,夜深得象海,还在荡漾之中,油灯下,陈仲秋打着哈欠,突然站起来。

    “哪儿去?”

    “我去转一下,你先歇着,大意不得!”陈打了几个酒嗝,伸下懒腰。

    “我和你一起去!”黄天河听黄兴达说过,要他长个心,多注意一下陈仲秋,当时他问了:是不是老爷的意思?黄兴达和他打哑迷,哼哼两声,这究竟代表什么?

    “不用,挨会儿你去,我也不跟着,到时候我得迷糊一会儿,东边那俩傻瓜,是不是睡着了,我可不能让他俩偷奸耍滑!尤其是姓高,跟他妈坷头蛋子似的,放在屎上也会鼾声四起!”

    “你去!”黄天河扬一下手,看着陈仲秋走进黑暗中。

    “我操!下小雨了!”陈仲秋扬一下脸,任凭如线的丝雨,在脸上撩拨,酥痒酥痒的,尖而长的指甲,在脸挠几下,心中有火,扑扑燃烧,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听不见。

    过了很长时间,雨点噼叭起来,泥土的气味溢进来,吸吸鼻子,是那样通透,只一会儿,他打起盹,再挨一会儿,还是没有陈的影子,是不是掉墙下了?他正在疑惑,突然有人闯进来,是姓马的,“你们够可以的,也不过去转一下,就不怕出点事?风高夜黑,且下着雨,土匪专挑这样天,我心里一个劲儿犯嘀咕!”

    “陈仲秋早就去你们那边了?你没看到?”黄天河警觉站起来。

    “我一路过来,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我也没看见呀?”姓马的往下抚着雨水。

    “呀,坏了,他小子这是狗改不了吃屎,快,我被他骗了,要出事,往日总是一起,这回他主动要一个人去,我当时没往深里想,他一定去百合那里胡闹了!”黄天河拎着枪,提着马灯,顺着岗楼,往下去的梯子,“马大哥,你也来!从东墙叫上高三哥,这他妈狗就改不了吃屎!要快!”

    两个人从梯子上下来,差一点滑到,两个人站到地上,地上水淌的声音听得见,两个人踢踏踩着水飞溅,成团水花,打湿裤子,灌进鞋里,马灯摇晃,步履散乱。

    到了下人间,院门关得死死的,听见里面有呼喊救命,姓马使劲拍门,“你笨死了,有谁会给你开门!你过来!”姓马过来,黄天河踹了两脚,没有把门踹开,反而跌坐在水里,他顾不上爬起来,拉开枪栓,冲天就是一枪,这一枪晴天霹雳。

    “出事了,哪里打枪!”刘中天猛地从睡梦中坐起来,捻亮马灯,这时,才听到淅沥的雨声,还没等他有更多的判断,“叭----!”又一声枪响,“出大事了!”他赶紧披衣下床,披着雨衣,拎着马灯就出门了。

    灯光摇曳,步履散乱。就直奔女下人间而去,知觉告诉他:一定是那里出事了!

    姓马的还在拍门,黄天河从雨水中站起来,便扯着嗓子喊:“快来人呀!快来人呀,出事了!高三哥,高三哥……”

    姓马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门突然被拉开,从里面窜出一个人来,吓得他本能往后一躲,那人撒丫子就跑。

    “陈仲秋,你给我站住!”

    陈仲秋血红着眼,看着他,灯影中,雨水如柱,然后,一转身,继续跑,想不到,迎面一掌打懵了他,踉跄一下,从旁边继续踩着大大水花,往前跑。

    “再不站住,我就开枪了!”说时迟,那时快,一枪在他小腿肚子上,凿了个血窟窿,子弹贯穿而过,落在水中,刺拨起一大片水花,还滋滋响,冒着白烟。

    “哎哟哟……”陈仲秋疼得龇牙咧嘴,站着不动了。

    人流从四面八方,踩着大水花而来。

    “你这小子怎么又犯浑了?”刘中天拎着马灯,用手指着他,“你是怎么给老爷保证的?我当时怎么就瞎了眼,相信你的说道?你说说,你折腾百合多少回了?太太来了,看太太怎么说!”

    陈梅梅披着袄,她身后是黄安,黄兴旺,还有后院酒厂不少人。

    “这个混蛋,怎么又是你?”黄安走过来,围着他转一圈,“叭!”就一耳光,“我真想扇死你,你属狗的,改不了吃屎?”黄安的手指点到他脑门上,咚咚响。

    “你别管!有太太,有管家在!”黄安媳妇拉他的手。

    “还敢瞅我?我扇不死你!”黄安翻手掌,就要落到陈仲秋脸上,“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去看看百合吧!你狗日的,不吃粮食!还不服?你还看我?”他要去夺黄天河手上的枪,“我真想一枪毙了你!”

    “真不是人!”

    “交镇公所算了!”

    ……

    大家七嘴八舌。

    “太太,求你成全,我不是人,我对不起百合,求你把她我了吧,我实在是稀罕她!”陈仲秋不顾腿上血流如柱,往下一跪,血污雨水一起。

    “还在做梦呢!”黄安上去踢他一脚。

    “姓黄的,你有什么资格抱粗腿?你也只不过是狗一样的下人,你算个什么东西?”陈仲秋怒不可遏站起来,“孙子,有能往这儿招呼!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来吧,姓黄的,你这个势力小人,是黄家一坛子龌水,把你养大的,你还好意思恬着脸在这里说三道四!”

    “叭!”黄安火冒三丈,打过人手疼,在那里摇来晃去,如同火烧饭烫。

    “太太,你得拿个主意怎么办,雨下这么大,才半夜,不能都这么耗着!”刘中天这样说。

    “怎么也得等老爷回来再说!黄安,天河,马师傅,高师傅把他捆起来,等候老爷回来再说,送柴房去!”陈梅梅去了百合房间。

    夜来风雨声,失意掉多少,雨后初晴,空气鲜得可以象水荡漾,挓挲着手抚过,气流就在手指间,油菜花一夜开残了,桃花一夜开败了,凌落一地,凌落一河,春水恣肆,春意昂然,蜂蝶寻觅,惬意如梦,黄家大院风平浪静。

    陈梅梅后半夜睡在百合身边,天大亮时,醒了,伸手一摸,没有了百合,她哆嗦着坐起来,没有顾得上洗脸,就直奔厨房间,“看见百合了吗?”迎面碰上黄铃。

    “好象在厨房间,我看到一眼!”黄铃扛着柴草,往里走。

    黄兴忠从沈向东那儿走出来,达子把马车赶出来,黄天佑正在门外和沈西凤拉话,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在天佑手上打一下,昨晚吃饭太晚,黄家父子就在街上住一宿,这会儿,黄天佑正在和沈西凤话别,他要回龙泽县,沈向东和牛秀铃把他们送到门边,黄兴忠回身一抱拳:“亲家,就此别过,这个礼拜天,我在家恭候你们到来!天佑,别忘了早一点,车子开得稳一些!”

    “没事,爸,你们先走,我骑着马,八点之前,可返回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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