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啊!”
“你馊抠成这样?我可是马上要断货了,你这酒有哪么好吗?一个个腆着脸,指名道姓要喝你家酒,你家酒中放了什么勾魂的东西了?”
“不碍事!过两天昆仑的大船要过来,我让他多给你卸下一些!”
“你就睡吧,我不打扰你了!”脚步声的确远去。
晚饭前一个小时,黄兴忠补了觉。精神抖擞,边刮胡子,边哼歌,曲子还是那让人荡气回肠的味,词含糊不清,听着不象原词,或者说就没有词,音节东凑西拼,黄兴旺和黄安驾着车,从西城走到东城,太阳掉地上,从东城回来,车上的酒卸空了,屋子里的人都往外涌,这时,他又想起儿子黄天佑,和那个中学老师,心变得浮躁起来,但天时已晚,就算赶过去,也只能找到黄淑英,黄淑英也许不知道他们什么事,这时,梅家山的宝贝女儿梅秀云,抱着本书,旁若无人走上楼。
黄兴忠赶赴跑出来,“梅---梅小姐,放学了!”他确实记不得她的名字。
梅秀云看了一下,见是黄兴忠,止住步往下看,“黄叔叔,你叫我?”用食指指着鼻子。
“我问你:淑英可好?”
“很好呀,她是我们的校花,不过……?”梅秀云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嗯----?”她㧟㧟头,实在是不好说。
“说嘛!”黄兴忠鼓励她。
“跟屁虫老是跟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
“谁是跟屁虫?”
“莫大伟呗,莫家绸缎庄,你知道吗?”
“莫胖子的儿子?”
“正是!他不知羞耻整天跟着淑英,不顾大庭广众,扬言要娶她!这种人很讨厌,象苍蝇,不咬人,叮人难受!”
“谢谢你,梅小姐!”随手丢一块大洋给她,“买些东西吧!”
“谢谢黄叔叔!”梅秀云动作灵巧抓住了大洋。
天刚放亮,黄兴忠就催促着吃饭,饭后,让黄兴德照看着,自己和达子黄安黄兴旺坐着马车,就往县中学那儿去了,去得比较早,还没有什么人往学校去,倒是里面有人出来买东西,在学校对面有咖啡馆,包子铺,书店,文具店,他们去了咖啡馆,老板刚系好白围裙,“哟,几位这么早?喝咖啡?还得会儿!”这主要是中下午生意。
“不急,你忙你的!”
“几位是警察局的?”
“不是!不是!我们就是过路的,在这儿等人!”
“那随便坐!”
“黄老爷,我们象警察吗?”达子撩起自己的衣襟。
“象个屁!”黄兴忠想拍一下他的头,达子却远远象蛇头,绕开上半个身。
“师傅,警察常来吗?”
“几乎天天来,原来是杜忠和黄海山,两个人一坐一天,光咖啡能喝上十几杯,最近,好象换了,杜忠不来了,换了胡小四,看,说曹操曹操到!”师傅手指外面。
“他们来干吗?”
“说中学里有红党!”
黄海山和胡小四一前一后,跨进门来:“柳师傅,照例老习惯,一人一杯!”他们在另一张桌子上坐下,并看看黄兴忠一行人,“有客呀?”
“刚来,等人!”柳师傅正忙着。
就这样谁也不说话,敌意瞅着,半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渐渐地有学生和老师往学校中去。
“谢谢师傅,走,看看二小姐去!”黄兴忠瞅着两名警察,“咦气----今天怎么啦?”
几个人跟着黄兴忠,进学校,到大门那儿,被门卫拦住,“几位?干什么的?”
黄兴忠附在门卫身边耳语一句,一块大洋神鬼不知,落门卫手中,门卫要看,被黄兴忠笑着按住,“小心,它长着翅膀,会飞!”一个手指,做着鸟飞的动作。
“这几个人是干什么的?我怎么看着象红党?”胡小四帽子摘下,又重新戴上,从座位上,站起来,往门口走几步。
“不知道,来了有会儿了!”
黄海山从口袋中,掏出烟,抽出一支,点燃,把火柴棒扔地上,“你别跟高队长似的,看谁都是红党,没有红党,他吃什么?喝什么?哪里有钱养情人?这就是个由头,但凡沾上,是要杀头的,谁不怕?”黄海山吐出烟雾。
黄兴忠一行,在办公室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林茜云才姗姗来迟。
“林老师,有人找!”别的老师喊一嗓子。
林茜云扭过头,“哟,是你呀?又来了?要不要我把黄淑英喊来?”她表现出极大热情。
“不用啦,林老师,我能单独和你谈谈吗?”
“可以呀?”
“你们坐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黄兴忠和林茜云走出去。
“林老师,你们班是不是有个莫大伟?”
“有呀,怎么啦?”
“你就没听说他的什么事吗?”
林摇摇头。
“他骚扰我女儿,这是我不愿意看得到的,我希望林老师能够多费心,把这种本不该发生的事,消灭在萌芽状态!”
“我明白了!我会的,还有别的事吗?”
“你们一般什么时候放学?莫大伟中午是不是回家吃饭?”
“十一点半!他回家的!你要干吗?”
“随便问问!你和我家天佑关系不错?”
“在图书馆认识的!”
“林小姐哪里人氏?”
“我苏州人士!”
“苏州园林,天下第一园!”
“我家离苏州园林,就隔一条街!”
“你们常见面吗?”
“偶尔!”
“噢,是这样!谢谢你,林老师,给你添麻烦了,请你多费心!”
“没事,都是青春期的孩子,懵懂无知,不知爱为何物,充其量就是青春的碰撞,你家淑英太优秀了,秀外慧中,吸引男孩子的眼球,也属正常,不要过分紧张,相信我,我能处理好,我很喜欢她!”
“嗯?天佑还是淑英?”
“黄叔叔,逗我玩呢,我知道天佑有女朋友,我们只是谈得来的朋友,你放心,他是他,我是我!”
“谢谢你,林老师,我想多了,不好意思,有件事不知道与你有关没有,也不知当讲不当讲,对面咖啡馆里,有警察在监视你们学校!再见!”黄兴忠沿原路返回办公室。
“早已的事,不足为虑!再见!”
莫氏绸缎庄,铺面还行,临街,自家的房子,生意火爆与清淡,皆不管它。
黄兴忠和达子在中饭时间,踩着钟点,到了那儿,绸缎庄人并不多,他一脚门里一脚外,里面有个人和他打招呼:“二位,来扯布?”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
“随便看看!”走过来的年轻人,又退了回去。
布匹不少,有不少洋布,柜台很旧,上面凌散地放着四五把尺子、剪刀,“你们莫老板在吗?”
“在!老板,有人找!”伙计亮了一嗓子。
门帘一挑,走出来个五短身材的人,有点胖,头上戴着软软的西瓜皮帽:“哟,这位爷,你好,有什么事吗?”
“敝人黄兴忠从西凉县黄花甸子来,有点事,想和莫老板商量!”
“哟,够远的,那商量谈不上,有事你请说!我叫莫然。你去后院忙一下,我和黄老板谈点事!”莫然掀开柜台一头的横板,“请!”
“不客气!”黄兴忠走进去。
他起身给客人倒两杯水,“他不一起?”
“他就在外头吧!”
“那里有长椅,随便坐!”
“哎!”达子应一声,坐下了!
“黄老板,我们有生意要谈?”莫然开门见山。
“莫老板生意不错!”黄兴忠上下左右看看。
“自家房子,勉强混个肚子圆,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什么都做!国贸商行不陌生吧?”
“楚家?”莫然吃惊不小,“那是太太在做,我知道!我这小店没法子和人家相比!”莫然摇头。
“那是我二姐家!”
“我想起来了,你叫黄兴忠,她叫黄兴莲,你家酿酒!听她说过一回!这就对上了,黄花甸子,虽耳熟能详,但终没有去过,有点遗憾!”莫然拍一下大腿,“今个真神现身,怪我有眼无珠!这么着,我让太太准备一下,今个就在我这小蔽处,喝上两杯,怎么样?我莫然人微言轻,楚家虽是大户,无论太太小姐,还是老爷下人,他们家穿的,全在我这里!”莫然挥一下手,“秀岚,秀岚,快出来,我家来贵客了!”
“莫老爷,别张罗了,我今天来,为了旁的事!”
“旁的什么事?还有比你我认识更重的事?”
“的确!你有个儿子叫莫大伟的,是不是?”
“是!这不?你看,兔崽子来了,这个不争气的货!他就是!”
莫大伟个子挺拔,穿着考究,戴着眼镜,模样还行,黄兴忠正上下打量,莫大伟旁若无人从柜台那儿,谁也不瞧一眼,就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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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兔崽子,你给我回来,你没看见我家来了客人?他是黄老板,你老子我还坐在这儿,连句话都没有?”
“黄老板好!回见!”
“兔崽子下来的,回头再收拾你!”莫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四代单传,没有办法,让你见笑了,让我惯坏了!”
“都这样,莫老板,我今天来,就是为他的事来的,你别生气!”
“他欠你钱了?”
“那倒不至于,他和我女儿一个班,经常骚扰我女儿,我本来想让她二哥天佑找他谈谈,又怕影响不好!所以……”
“黄老板,什么也别说了,我明白了!是我管教无方,我怎么生下这么个逆子?我莫然六岁丧父,十三岁丧母,从来没有做过坑蒙拐骗的事,老天怎么这样对待我,大伟!大伟!你给我出来,给老子说清楚……”
“莫老板,稍安勿躁!等……”
“我一分钟也等不了了,我……”莫然冲动地站起来,顺手摸出一根手臂粗细的棍,“我丢不起这人,我一辈子……”
“莫老板,……”
“你不用管了!”抄起棍子就往里面走,“混帐东西……”
“你要干什么?”夫人堵在门口。
“你给我让开,你知道:他在学校都干了什么?”
“我不管!”
黄兴忠悄然走出去,拉着达子一下,“我错了!我错了!没想到他是个硬汉子,脾气如此钢烈,性情中人……我要隐晦些就好了!”然后,急匆匆往外走。
“个混帐东西,你知道个屁,他的女子你也敢惹?你不知道连白县长、柳主任都和他有关系,他二儿子就在咱县上当科长,国贸公司知道吗?那是你同学的姑姑,我说你一个癞蛤蟆,怎么净想着吃天鹅肉的美事呢?说,今后怎么办?”莫然一直把莫大伟打到墙角,要不是夫人拦着,估计不死也得脱皮。
“你今后,能不能有点出息?你爸不容易,撑着这个家,让你念书!”
“我能!”声音小得只要蚊子声大。
泪痕还未干。
还未到临江县,只在白家沟,几车酒就卖个精光,黄兴忠再也没有兴致一路向东,白家沟距离龙泽县城不足十五公里,那里是高梁产地,黄兴忠是卸完酒,就装高梁,四大车,几千斤,本打算在白家沟小驻,和那里的村长白元朗喝个酒叙个旧,他们关系不错,多少年驾轻就熟,可是他的心总是慌慌地不安,并且情绪上躁动,难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归心似箭,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感觉,胸口也疼得厉害,空空落落地慌,还没有吃中午饭,就顺着原路返回,路面坚硬如铁,有那么小十里地,特别难走,黄兴忠脸色铁青,谁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事,口渴腹空人困马乏,大家都闷闷不乐,但谁也不敢问:这到底是怎么啦?一向宽以待人的黄兴忠,不至于走极端,黄兴德、黄兴旺对视一下,各自摇摇头,黄安在他们面前,资历倘浅,不敢言语。
夕阳如同泼墨状泼洒着桔红降红,齐刷刷的麦穗,静静地立着,偶尔有野兔在田埂上跳跃,骑着自行车的黄淑霞,扬溢着青春,哼着歌,一路往回走,时令还没有到小满,杜鹃虽时不时叫一两声,它不会象小满前后,那样扯长了叫个不停,那时杜鹃会歇斯底里,如此亢奋,如此铿锵,杨柳絮依旧细碎如同雪花,黄淑霞不躲不闪,任凭它在自己脸上身上衣服上凌落,她感到自己就象一只快乐的小鸟,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她的一点通在哪里?脸儿涨红,心在嘭嘭跳。
当她骑到小西门时,按下一串串细碎的铃声,走过自家杂货铺,头都不曾回一下。
她象男孩子一样,近乎疯狂,想想沈西凤,心中难免生出羡慕。
“哟,大小姐回来了?刚才太太还到门口来张望!”
“是吗?妈妈在哪里?”看着白巧珍还在忙碌,她感到自己是如此幸运,如此幸福。
“太太在暖屋吧?快到饭时了!”
“谢谢你,大娘!”
“不谢!应该的!”
把车子送进自己屋里,黄淑霞就去了暖屋,“妈!妈!”她甜甜叫两声。
“哎------!”陈梅梅怜惜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