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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张九红的婚事

    “真有假有?隔着山石,他看见了?谁也说不好是不是?日本一流旷探队,在东北松嫩平原、辽河平原折腾这么多年,无功而返,就是现在,还有人坚持着那里有矿,而且是富油矿,日本人傻?日本人给钱也不少,租赁那个荒山有什么用?因为这个起冲突,不值当的!”

    “汪秘书长,如果这事得罪了你,我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因为情况紧急,考虑不周!德田俊声可是日本一流地质专家,他的《支那宝藏》可是一本至今被人经典的奇书。”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汪天培兴师问罪,还没等柳明楼再解释,就挂了。

    柳明楼看看听筒,笑了。

    顾一凡对于温安正不是很熟悉,在神州省召开的党员会议上见过,仅此而已,在会上他很活跃,侃侃而谈,口若悬河,受到省委委员何礼正的严厉批评:空谈误国!顾一凡甚至是一度怀疑过温身份的合法性,他和尹红梅谈过心中的忧虑:我们党的力量还很微弱,不宜从地下走到地上!还在积蓄力量阶段。应当承认,这种思维模式,是目前唯一可行的。

    但温安正强调:“自从去年西安事变以来,国共两党已经实行全面合作,没必要再象过去那样,象老鼠躲在洞里,只有晚上才出来活动,这不是我党光明磊落的情怀!”话虽可以这么说,事却不好这么办,因为各地的国民党监狱中,还关着大量的我党骨干分子,并没有按照协议予以释放,局地小磨擦还在上演。

    温安正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经常跑到街上去发表演说,并表明自己身份,他慷慨激昂的演说,赢得一阵阵热烈掌声。顾一凡当面进言:“特派员同志,我希望你三思而行,你这样大张齐鼓地抛出底牌,就不怕国民党反动派给你小鞋穿?教堂之事,教训深刻。”

    “我不怕,红党员就要不失时机大张齐鼓唤起民众,宣传抗日!如果畏首畏尾还闹什么革命,不如回家抱孩子!”说这话时,他坐在茶几旁边,正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笑得脆响。

    顾一凡没有办法摇摇头,并且十分担心温安正的安全隐患,如果他有意外,顾不敢想下去,这对于本来就力量薄弱的龙泽县委,无疑是雪上加霜,然而,危险就在眼前,却没有人阻止得了,高孝山的行动队,是一支力量强悍的队伍,而高又是如此厉害的人物,有了蛛丝马迹,就能顺藤摸瓜,查个底掉,这么多年在龙泽坚守,他亲眼目睹了有十多名我党优秀党员,被高抽丝剥茧,查明真相,送上了断头台。

    “顾书记,你如果没有办法解决这个棘手问题,可以把这里情况,向省委反映,要不然工作就陷入背动!”尹红梅隐隐感到不安,危险好象就在身边。不知为什么,自从上次她差一点儿被捕,是顾一凡不顾一切把她救下来之后,她就一直心存感激,这是顾便卖了在临江一座老宅,才疏通关系,把她从临时关押点救了出来,这时,她更能体会顾对温的良苦用心,然而,温是个激情澎湃的人,他不可能安静地等在那儿,苦守待变。这不是他行事的风格,也不屑这样做。这对于一向保密的我党工作地,随时面临暴露的危险。

    阳光迷离,风景如画,尹红梅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些,她很想去学校找一下林茜云,反复徘徊在学校附近,对于黄海山和白石山在那儿,她早就知道,她的出现,虽未进入这两个人视线,却让她不安起来,她希望通过林找到黄天佑,和黄天佑深谈一下,黄在那里,能够探知更多的一线情况,这样,就可能替顾分担一点什么,然而,她未能如如愿以偿。

    刘中天从侧门闪进来,黄兴忠刚从麦田返回,黄兴旺在院子里叮叮当当,经过大半年放置,又有多把镰刀锈蚀得厉害,陈梅梅不在,刘就一头钻屋里:“老爷,你究竟是怎样想的?到了该要决断的时候了,张姑娘不能不清不楚放在这里,这会引起许多猜疑,太太怎么想?你的儿女们怎么想?离心才会离德!吴姑娘的话掷地有声,如磬如铙,声劈声乱,你这是走了桃花运,还是老母猪进蒜地,一头不了一头?安稳的日子不过了?你要乱,则黄家乱,乱相即败相,望你三思!”

    黄兴忠抬眼:“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意思。只是给你提个醒,要左要右,得有决断!”

    “你今天怎么啦?听到什么?”

    “吴氏杀上门,张氏又深藏黄家大院,终不是目的!千万双眼睛都在看着!有人甚至踮起脚,往这边张望,他们唯恐黄家不乱!”

    “你有很好的安排?”

    “可以让九姑娘学昭君出塞!这样一箭双雕!”

    傍晚时分,太阳昏沉,黄家大院热闹非凡,在黄家有些身份的,象黄安、黄兴旺、黄兴德、杨坚强等,晚饭应邀在列,当百合把菜全部上齐,黄兴忠第一个站起来,端着酒碗,“首先,感谢各位,今天请各位来,给我做个见证:张姑娘,请站起来!”

    这时,连陈梅梅也大吃一惊,因为事前没有任何征兆,惊呼道:“黄兴忠,你要干什么?”

    “认个干女儿,不可以吗?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结局吗?”黄兴忠虽然一脸快乐的花,在脸上盛开得无比鲜艳,但内心的凄凉,正从崖上飞花碎玉,撞击跌落在幽深的谷里。

    “张姑娘,好福气哟,还不端起碗来,敬你干爸干妈一碗酒?”

    张九红皮笑肉也笑,不知是真的高兴,还是做样子,哄骗别人,她站起来:“各位,我张九红出身偏门小户人家,有个老子又不争气,能有今天幸福,我心满意足,自从我进了这大院,就享受小姐待遇,我张九红何德何能,来,二老,干爸!”当一声,大碗碰在黄兴忠碗上,清脆有声,又笑眯眯转向陈梅梅,“干妈,我敬二老,没有你们,也许……”一脸灿烂的菊花,正在怒放,岂不知凉凉的秋意,在丝状花瓣中间,已经象油漆涂了上去,她知道:一切,遥远的一切,正失落在这看不见,却能感知的秋意里。

    “啥都别说了,喝酒,一切都在酒中!”黄兴忠滋溜一口,吸出响声,也吸出豪爽,“各位自便!”,逢场作戏,就要把戏分做足,生、旦、净、末、丑,五行八道,唱念作答,要全在韵上。

    黄淑霞看着黄淑翠,一眼杏花,黄淑翠不解这风情,也端起碗,“姐,我敬你!”

    “拉倒!”

    “那你看我干什么?”

    “杨叔,我敬你!”黄安立起来。

    “你坐下,坐下,大管家,我们一起,兴达老兄,发什么呆?”杨坚强一边摆手,一边用碗蹭黄兴达碗。

    “一起!”

    黄兴德、黄兴旺对视一下。

    张九红可能没有喝过酒,也许是喝猛了,刚喝下一口,头一偏,惊叫一声,喷地上。

    月出西天,弯弯如刀,风轻起皱,张九红有些跌跌撞撞,过了花墙,张望暖屋,长长吐了一口气。

    酒后,人全散了,只有刘中天还在暖屋。

    “明天把白金枝找来!”黄兴忠双眼困顿不支,说半句,没了下文。

    陈梅梅、刘中天在等,他偏就不说了,打着哈欠。

    “你什么意思?”

    “把她嫁了吧?省得你疑神疑鬼!”

    “是你心中住着鬼!”

    “太太,别叫真了,大事已毕!”

    “明天收麦子!”

    “早不早?”

    “赶天时!”黄兴忠问刘中天。

    “收得嫩,晒得长,万一赶上烂天……”

    “那就再在秸秆上靠两天!”风从门外,吹到脸,酥痒起皱,脸痒皮痒。

    白金枝手舞足蹈,象只蝴蝶,踩空脚下,黄安赶着马车,驮着张九红、白金枝、刘中天,出了黄家大院,往北折,要走响水坝,陈梅梅站在门前,黄兴忠在暖屋,头都不露,知是心发颤,难以割舍,但又不得不手起刀落,他最亲近的人怎么样,他知道。

    第26章:

    1

    北家热闹非凡,并且放了鞭炮,看着张九红模样远比乔清萍更诱人,北风悬着的心一下子掉地上,地上有干草,没有声,胜有声,李莲云虽是喜欢,终因张九红在土匪窝呆过,心里多少有些不舒畅,面子上看不出来,但那疙瘩包在心中,土匪玷没玷污张九红,谁心中也没底,从血池子走过的人,没沾着血,也沾着味了,心中怏怏不快,看着北风如此兴奋,也不敢说什么,邻人首秀,都来看个热闹,象风传递着这有些象蜜蜂蛰人的消息。

    乔清萍当时正在推磨,磨碾粮食象稀稀的屎,从两片厚厚的对挫的石头缝中离拉出来,眼泪这东西代表着什么?不同的时候有不同的解读,喜极而泣,高兴它哭,伤极而坠,悲伤时它也哭,游走在情绪的一线天中间。

    她属于后者,她被人扔了,象土坷垃一样扔了,她没有嚎啕大哭,嘴张得象瓢,而是象某种渗漏,离离拉拉,扯着条,甚至是让人怀疑,时间长了,会长出绣织一样的苔,木木僵僵,如驴拉磨。

    有人给乔木匠传话时,乔木匠推人滚:“滚!滚!滚!给爷说这事,不怕牙硌着石头,把你的一排狗屎牙硌掉!咸操萝卜淡操心,管你屁事?和我家有关系吗?他走他的山梁,我走我的沟!”看来一切都是真的,好好一坛醋,因为水掺多了,转了味,“走!走走!不劳你操心,我女儿剩不下!你没见等我女儿的人,正在排队,听喇喇蛄听,我还不种庄稼啦,真是的,嘴闭得象屁眼,没事地上擦擦!”赶走了人,不敢看女儿,眼光中的幽怨,他受不起,一屁股坐干草上,然后,往后一仰,唱起早年走陕的歌谣:“吃饱了,喝胀了,就和皇帝他大(音:da)一样了……”腔调中不似那么欢快,有哭音,七荤八素的情感,堵了嗓子眼,一时拥挤,出不来。

    麦子收割日日晴,人们象蝗虫一丛丛,扑到麦地上,连黄兴忠、陈梅梅也不例外,麦秸草帽,顶着明晃晃的烈日,挥汗如雨,放着寒光的刀,刈割着亮黄的麦杆,发出闷闷的“咕----哧----,咕哧----”的声音,麦灰油墨一样,扑沾在脸上,黄安带着四五个人,装着麦个子。

    黄家大院这时连厨师也操刀上阵,黄金铺地,老少弯腰,学生们也放了麦忙假,除了黄淑翠送水送饭,其余的全部在麦田或是场地上操作,号子,赶着牛车的压场人,机械地在号子声中动着,张九红割麦子是把好手,她是割出一大截之后,坐前头歇着等人,水会咕咚咕咚灌老鼠洞一样,在喉咙中,跌落出声来。一人一垅,身后是一大块空地,短短的麦根锋芒毕露,不小心手心手面就被麦灰弄污麦根戳破。

    男男女女讲些骚情的话,一个个会笑得前仰后合,苦中作乐。

    太阳高高吊着,割麦子是件苦差事,黄淑霞嫩嫩的手磨出大大的泡,这种超负荷的重强度的劳作,渐渐让她力不能支,嘴唇皴裂,衣服上斑斑点点,七星飘虫到处乱钻,钻进衣服里咬人,地上热浪蒸得她头晕目眩,她远远拉在后边。

    她和张九红差不了多少,但适应生活的能力,可就差多了。

    “还能坚持吗?”陈梅梅问。

    “我快不行了!”黄淑霞每年干活,也不过是到地中虚应景儿。

    “回去吧!”

    黄兴忠看她一眼,“回家歇着吧!”

    “哎!”象牢改犯,被刑满释放。镰刀一扔,小跑起来,生怕跑晚了,会被叫回去。

    背上晒得生疼,如同芒枣在背,嘴巴里发苦,双腿硬硬的,走路东倒西歪,就象个醉汉,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谁知----……?”好诗,背得一字三顿,有气无力。

    风耗人,好容易走到路上,擦一下脸,满手乌黑。

    “大小姐,累坏了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达子实在不忍心。

    “没----事,你----你忙!我----我,慢慢走!”她没有力气了。父亲是伟大的,只有体验,才会有体味,只有咀嚼,才会品出味来,回过头,看一看地里,那些人,象是被撒豆子,撒在地里。幸福来之不易,所以格外珍贵,她有了体验。

    杜鹃声音嘹亮,响在田野的天际,把声音象撒种子般播下,远处的麦浪,象大海一样浩瀚无垠,人是那样的渺小与伟大,用小小的身躯和智慧的头脑,改变着生存环境。

    张九红的命运被安排,虽然没有达到最初的理想,但比起过去自己悲催的命运,不知要好上多少倍,虽然象是算盘珠子被拨动,但她从北震声身上,体会到一种适合她,在世俗眼光中,她是幸福的,她点头的那一刹那,多少有些半推半就,众人摧促,她自己的决而不断。不知为什么,她这时想得更多的就是黄兴忠和陈梅梅,而很少想到张志清,疏离与陌生,让她感到黄家人的亲切。

    从血缘上讲,她和黄家人没有一毛钱关系,她在黄家地位,只是名义上的,她永远不可能与黄淑霞她们相提并论,她不是那个原生家庭的一分子。黄兴忠之所以这样:是在除了单无霸之前,对北风有过承诺,北风是为了救她,她理应……这样一析,叹口气,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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