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空荡荡的船舱,掌柜长舒了一口气,心底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看着一旁的一小箱银两,掌柜不禁感慨道:“我行商四十年,还从没做过这么简单的生意,一转手就赚一千多两,不知道大小姐是怎么找到门路。”
“大小姐以前可没干涉过生意上的事,许是在城中遇到了什么贵人吧?”
带着心底的疑惑,薛家的老掌柜来到了码头外一处不起眼的茶馆,直上到三楼,靠街面一侧的包厢中,被人引了进去。
躬身作了个揖,掌柜与靠窗坐着的薛宝钗问候道:“给小姐问安了,许多年不见,一转眼小姐也长成大姑娘了。”
薛宝钗也起身迎着这个祖父管家时,就在为薛家作活的老掌柜,并抬手请到相隔的桌案上。
待两人分两张桌案就坐,薛宝钗又道:“这遭麻烦孙掌柜,莺儿看茶。”
莺儿欢心的取了茶壶过来,与掌柜先斟了一盏清茶,又换了一个茶壶,给薛宝钗斟了盏浓香茶。
一面斟着茶,莺儿一面问道:“老掌柜,今日到底赚了多少银子?”
孙掌柜用手指点着这俏皮丫头,摇头笑笑,“就你这丫头心急,跟在小姐身边久了,都没改掉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和你爹一个模样。”
莺儿理直气壮应道:“当然急了,这个关乎了姑娘的前程。”
孙掌柜往后靠了下身子,看着莺儿,再看了看薛宝钗,疑惑问道:“何出此言啊?”
莺儿便将薛宝钗和薛姨妈打赌的事,从头与孙掌柜说了遍。
听完莺儿讲的故事,孙掌柜不由得抚掌笑道:“那小姐这次是赢定了。从河间府高价收了这些粮食也不过三十文一斤,来到沧州便就卖了一百一十文一斤,一进一出足足赚了有一千二两。”
莺儿高兴得手舞足蹈,忙来到薛宝钗身边,搂着薛宝钗道:“姑娘,我们赢啦!”
薛宝钗拍了拍莺儿的手臂,笑道:“好了好了,放开我先,你这成什么样子。”
孙掌柜也是笑道:“如今的丰字号不比曾经,一个铺面一年的进项,好些的也就四五千两,差些的也就一两千两。坏账,走眼的事有些多了,这几年银庄和当铺的生意不太景气。”
“不知小姐这门路数,能赚多久?”
薛宝钗抿了口茶,捱下激动的情绪,应道:“侯爷说,最多不可超过五日,要不然人家该醒悟过来了。孙掌柜见的那些抢粮的百姓,也是侯爷派出去演戏的,单单坑那些粮商而已。”
“或许粮食降到了平价,城中才能有那么多人抢吧。”
孙掌柜连连颔首,“高啊,实在是高。这把粮拉到码头,连城也不用进就销售一空的生意,我必须得再跑一轮。”
“对了,小姐所说的这个侯爷,我在河间府也有听说了。似是曾为京师大都督,率军抵挡蛮人的岳凌?”
薛宝钗颔首,“正是他。”
孙掌柜又追问道:“小姐可见过他本人了?”
薛宝钗肯定的点了点头,“若不是他点拨,我薛家哪有这么好的路子走。”
孙掌柜似是释怀了的吐出一口气,“原来如此,薛家真是遇到贵人了。如今,岳凌这个名字在京城简直是家喻户晓,甚至还有人为其设生祠,供奉长生牌位。这可不是一般的贵人呐,小姐可要抓住机会了。”
薛宝钗再又点了点头。
孙掌柜沉吟片刻,又问道:“不知安京侯可有婚配?”
薛宝钗一怔,脸颊慢慢红了起来,轻轻摇了摇头。
孙掌柜忙道:“这可真是个好机会,小姐,你相貌出众又天生聪慧,合该美人配英雄,自己择一门好亲事。”
薛宝钗头垂了下来,红着脸道:“孙掌柜不知,安京侯身边已有女子了。”
孙掌柜叹了口气,道:“这话我说可能有些唐突了,但我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只当作身为长辈该说的话,你且听听罢了。”
“像安京侯这般的少年才俊,往后前途无量,进封国公是大概率的事。就算小姐是薛家的千金,那在人家面前也称不上什么的,便是能得个名分,受些庇护,就已经算不错了。”
“而且,我也知道,你不一直羡慕着你妹妹能走遍山川大河,做自己想做的事吗?你若做了当家主母,还能在外抛头露脸不成?这安京侯就是小姐再好不过的归宿了。”
“年纪相仿,家世显赫,本领出众,品德兼优,便是打着多少灯笼都再寻不到这般的夫婿了,你当你娘亲能给你寻来什么好人不成?”
薛宝钗的脸颊都快要滴血了,支吾着道:“孙掌柜,咱们今天先不谈这个事,你且不要坏了这粮食的事,再与其他几处观望的掌柜通一声气,如今沧州府的确有机遇,定要助我成事。” “倘若坏了侯爷的事,这……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孙掌柜连连点头,“我这便修书一封与他们,定不能坏了小姐的大事。”
薛宝钗总感觉这大事两个字有另外一层含义,不过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当面应了下来,心里却是莫名的慌乱。
孙掌柜起身,道:“好,我就不久留了,先回河间府。小姐若是有急事,可再传信于我。”
孙掌柜才迈出一步,又回头道:“小姐和你祖父一般都喜欢香味浓郁的茶水,我想小姐也能同你祖父一般,让薛家更上一层楼。”
耽搁了一会儿,孙掌柜还未来得及离去,便有人闯了进来。
迎面一看,孙掌柜又行礼道:“见过夫人。”
原本气冲冲的薛姨妈,此刻见得薛家资历极深的掌柜,当面便散了几分火气,落下些架子,道:“孙掌柜,你怎得也同她一块胡闹。她们如今赚得是不义之财,一但事发了,不得给薛家惹了大祸事?”
孙掌柜听得一愣,薛宝钗和莺儿更不知道薛姨妈在说些什么。
见三人都一脸茫然,薛姨妈又急道:“粮食卖出去多少了?你们还是赶快收了的好,这般钻空子,高价卖粮,岂不是要等别人来查?那个什么侯爷也不是个好的,竟让城中的粮商将粮食定价到二百五十文,真是岂有此理啊。”
“他一个侯爷就能为所欲为吗?当大昌没有法律不成?”
薛宝钗皱眉道:“娘,你胡诌什么呢?怎得就不义之财了?今日我们赚了一千二百两,娘亲就算输了,往后在这城里娘亲就不用管外面的事了。”
薛姨妈更是掐起腰来,“我都知晓你的把戏了,城内卖两百一十文,你卖一百文,可这也是高价在卖啊。城中百姓如此困苦,你还抬价卖粮,若是被人查了,我薛家定是要吃了瓜落。”
薛宝钗无奈道:“何时说,我们卖的就是百姓了?”
薛姨妈闻言一怔,再看向一旁的孙掌柜,似是求证。
孙掌柜捋了捋苍白的胡须,颔首道:“小姐说的不错,那粮是我卖的,卖给了城中的富商黄家,总计一千六百五十两,盈利可达一千二百两。”
“一千二百两?一天赚了这么多?”
孙掌柜不愿与笨女人多纠缠,又道:“正是,夫人还是愿赌服输,往后少管外面的事,让小姐来做吧。”
“告辞!”
孙掌柜再向薛宝钗拱了拱手,便一路走了出去。
被老掌柜如此轻慢对待的薛姨妈心底便生了一股火气,咬牙跺了跺脚,再看向薛宝钗,心情有些复杂。
薛姨妈仔细想了想事情经过,又问道:“就是说,这本来就是侯爷和你给城中粮商设下的圈套?”
薛宝钗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薛姨妈不禁心里泛起了嘀咕,“难道真是我看走眼了不成?那侯爷是有些手段,还有这孙掌柜给她们背书,我总不能不认。”
“罢了,就当这段日子是在等蟠儿的事情了结了,待我在再修书一封与姐姐告知。”
思虑良久,薛姨妈缓缓吐出一口,道:“好吧,就当是你赢了。在沧州府的这段时日我不再管你,且任凭你的心意做事。不过,最终你还是要和娘亲北上入京的。”
薛宝钗神色一暗,微微颔首。
薛姨妈眸眼一转,凑到薛宝钗身边,想要化解些母女之间的矛盾,“宝丫头,不知侯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我薛家能从中牟利多少?”
薛宝钗起身抽开手,目不转视直望着门外,道:“给侯爷做事,不求牟利多少,先办好了差事才是最重要的。娘亲还是别再过问了,而且也莫要对侯爷再出言不逊,若是传到了侯爷耳朵里,激怒了侯爷,那我薛家就别想好过了。”
说罢,薛宝钗便携着两个小丫鬟出了门。
薛姨妈孤立场中,气得牙根直痒,“这个宝丫头,真是要气死个人。我是她娘,她竟向着那什么侯爷说话,教训起我来了,当我是什么外人不成?真是翅膀硬了。”
“我且看你那侯爷,还能使出什么小手段来!这种银子,岂能赚得长久?”
薛姨妈坐临了桌案,歇了歇,尝了口薛宝钗的茶根,一触舌便又吐了出来,“什么东西,涩成这样怎么入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