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岳凌的治理下,沧州府肉眼可见的在焕发生机。
城中主街重新铺就了一层青石板路,再也不似旧时的坑坑洼洼,也不会一落下雨点就变得泥泞不堪。
街边的行道树,原本已是枯黄之色,如今也抽出了新芽,微风拂过,柳枝沙沙作响,亦能为往来行人纳一份凉。
临街的铺面不再是门窗紧闭,匾额挂灰,此时十铺九开,已经慢慢形成了新的坊市。
薛家在其中的确尽了不少的力。
在岳凌的指示下,薛家丰字号收了许多铺面,翻修之后,始终低价贩卖着城中百姓生活所需品。
薛家的银庄,如今也支持将粮食以较低于市场的价格回收,百姓做工多换来的口粮,在银庄换成现银,再购买些商货。
如此周而复始,货币如同血液一般在城中流转,传遍大街小巷,商业也有了恢复之象。
铺面开的多了,伙计雇得就多,又是消化了一批无所事事的流民。
更兼薛家在总店外开设粥棚,行义举招揽人心,口碑也渐渐有了好转。
但发展的过于迅猛,薛宝钗身上的担子也愈发的重了。
每日自晌午开始,她房里的算盘声就不会停,核对账目,以及计算着各方面的开销,规划着接下来要落地的项目。
岳凌提供了方向,等实施的时候依旧会有重重困难,这都是要薛宝钗和薛家的老掌柜们商量决断的。
尽管劳心,但薛宝钗还是乐在其中。
一开始她是想要完成父亲的夙愿,亲手画出岳凌为她所描绘的那幅画卷。后来经过岳凌的点拨,她更想摆脱自己的身份,不因女儿身而被人轻视,真正担起薛家来。
可如今,她的心境又有新的变化了。
薛宝钗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追赶上她心中那个人的脚步,走向心目中的那束光。
她求不来更好的缘分,就像她求不来更好的身世。
但薛宝钗想要凭借自己的努力,让自己能够有底气站在那个人身边,只是能站在身边就好……
薛宝钗捂嘴轻咳了下,在一旁翻阅账本的莺儿取了茶水过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浓香茶,是薛宝钗的心头好。
“姑娘,你歇一歇吧,你就算这么努力人家也看不到呀,又没什么用。”
薛宝钗接过茶水,白了莺儿一眼道:“每日只知乱嚼舌根,再瞎说把你的舌头拔了去。”
莺儿吐了吐舌头,“姑娘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我还能说错了不成?”
抿了口茶,薛宝钗也只当没听到莺儿的话,继续忙碌起来。
莺儿也是自讨了个没趣,也在临近的小案上翻阅账目。
少顷,房里又回来一人。
香菱脱下外衣,将一摞账目又堆放在了薛宝钗的桌案上。
原本不剩几本的账目,又叠得如同小山一样了。
薛宝钗的脸上却未有几分波动,随口问道:“外面诸事可都顺利?今日新开的店面,生意如何?”
香菱应道:“别的都还好,只是卖胭脂水粉的店,生意有些意外的好。”
薛宝钗却摇头道:“这没什么好意外的,城中虽然多是灾民,但那也多是城外各县各村涌入城的。原本城中还是有许多家境不错的人的,不然两百文的粮食谁去买?”
“多半城中屋子短缺,许久没有这类的店面了,所以生意一开始都买个新鲜。”
香菱思虑了下,微微点头。
薛宝钗抬眼望去,见香菱本就面上讷讷的模样,此刻似是心中有事,变得更呆了,也不禁关怀问道:“是在外面撞见什么事了?”
香菱道:“我去胭脂店的时候,撞见个黑粗大汉买胭脂……呃,奇怪得很。”
薛宝钗疑惑,“黑粗大汉?兴许是谁家府邸的小厮吧。”
香菱倒觉得不像,那人的穿着就不像小厮的模样,言行举止就更不像了。可香菱形容不出来,便只好缄住了口。
薛宝钗停住笔又道:“既然你觉得他奇怪,让外面的铺面留意一下他今天的动向,问一下他都去了哪。若真是形迹可疑,还需上报给侯爷。”
薛家如今铺面铺满全城,也借此担当起了为岳凌收集信息的活,这便是薛家的第二份差。
香菱微微点头,应了下来。
“等今日天黑之前,你将这一份手信,送去沧州府衙,给侯爷。”
听了小姑娘莺儿的“谗言”,薛宝钗却以为有几分道理,而且本来也要时不时的汇报工作,正好差香菱去走一趟。
香菱又木讷讷的应了下来,“是。”
但一想起要见那个神仙般的人物,平静的内心,也掀起了些许的波澜。
……
沧州府,府衙后堂,岳凌在继续推动着查案,有关云行镖局私贩幼童的案件,在岳凌看来就是为云行镖局设了个局,几方都在其中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最初提供货物的人,如今已经无迹可寻,很明显这都是吉庆他们联手设下的。
岳凌起初以为吉庆是在为晋商做事,可目前来看,也并不是这回事。
“侯爷,您寻我?”
云行镖局的少东家赵颢走入后堂,与端坐中央思索着的岳凌躬身行礼。
岳凌摆手道:“不必多礼,先坐吧。”
贾芸上前奉茶,将赵颢请到了一旁茶案上坐下。
“之前你说想要为镖局谋一份出路?”
闻言,赵颢才端起茶盏,又颤抖着放了回去,“但凡侯爷有差遣,我等必赴汤蹈火。”
岳凌笑道:“你是云行镖局的少当家不假,可如今镖局内还没上下一心,你如何为我做事?我信得过你,又如何信得过其他人?”
赵颢羞愧的垂下了头。
“我现在是有两门好差事的,一是盐兵,要往海边造盐田,正需要一名亲信领兵监管。二是漕运,如今运河筑堤,挖掘淤泥,之后运河往来肯定更加便利,与此同时也会有更多的水手,纤夫扎根在沧州周边。这同样需要管理者。”
“后者倒不像前者有官家的身份,但做起事来限制不多,适合你们江湖气息重的人来。盐兵,太过官气,自身就得是操练有素的兵丁。”
赵颢双眼似是放光一般,“皆听侯爷的安排。”
“如今镖局上下有多少人能听你的话?”
赵颢算着道:“应当有四五十人的模样,关键是一些老镖师多是卖我这个少家主的面子,但实际或许跟二叔他交情更深。”
“那赵元兴如今在做什么事?”
“二叔如今在走一些小镖,做些营生,勉强糊口。也正是因为我如今没进项,二叔在一点点做事,才有越来越多的人偏向他了。”
如此说着,赵颢也不禁叹起气来。
岳凌疑惑问道:“如今你云行镖局这个口碑,还有人愿意给你们走镖?要知道,明眼人都能看出,若不是有内鬼,谁能在镖局的眼下将运送的商货换了。”
“若是再有这种事发生,牵扯到卖家,那可就是一身骚。”
赵颢叹道:“是早些年二叔的人脉,是信得过他的主顾。”
岳凌细问道:“往哪里走镖?”
赵颢继续答道:“应当是往山东,两淮一带,前一次我们关系闹得很僵,也就没细问。不过向来是我爹爹主北,往北边走镖,我二叔主南,应当还是去的南方。”
正当赵颢还在为自己没有赵元兴的人脉而苦恼时,门外走来了一名御医,向前与岳凌行礼。
“侯爷,如今我们已经搬进来了,就下榻在临近侯爷的院子。日后若有所需,直接来寻我等便好。”
隆祐帝极为重视这位侯爷,太医院的御医也不敢轻慢。
岳凌客气道:“有劳了,让诸位三番五次的折腾。”
御医摇头,“不敢说折腾。”
细细思虑了下,见场间还有外人,御医走近了几步,小声与岳凌道:“林御史之女年龄尚幼,与侯爷这般血气方刚的人共处,难免会生些小疾,侯爷还是莫要相交太过亲密的好。”
御医始终欲言又止本就有些奇怪,等到临近了与他说的话,就更让岳凌感到奇怪了。
岳凌疑惑得瞪大了双眼,问道:“还有这种说法?”
御医微微颔首,“当然不是什么大事,小疾就似今日这般,不过侯爷当把握好分寸。”
御医不好一言道破,而岳凌却也没听出御医话中之意,因为他真的不好幼女。
“嗯,好吧,我心里有数。”
见岳凌好似不情不愿的模样,御医再点拨道:“也不是不能亲近,还是要等年纪再大些才可以,最好是在及笄之年以后。”
“侯爷血气充盈,对女子本就有所不利,独阳不生,孤阴不长,还是慎重的好。”
“侯爷没有纳妾的念头?”
这御医将岳凌说得越来越迷糊了,“这和纳妾也有关?”
御医连连颔首,“当然有关。”
岳凌摇头道:“暂时还没有纳妾的念头。”
御医脸上一颤,“果然,侯爷不喜欢适龄的女娃。哎,这可不大好呀,这往后容易成为朝堂上众人口诛笔伐的症结。”
内心暗叹了遍,御医再开口道:“言尽于此,侯爷有分寸就好。”
而后御医就从岳凌身边退了下来,正要走,一眼瞥见默默喝茶的赵颢,皱眉道:“这位小兄弟,你已中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