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尤其是在天启湖市,这边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等到鱼肚白微露的时候,更是暴雨倾盆。
孟波躺在高澜的香榻之上,他的目光有些空洞,这床榻上还留有昨夜的余香,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次不用厚着脸皮爬上高澜的床,却是她主动邀请的。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的吧,尤其是有报复王冕和这贱人的机会。
所以,即便知道眼前是一杯毒药,孟波还是会甘之如饴的。
此刻的高澜正侧着头睡得正香,这是一个睡美人。她紧闭的眼帘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怪不得王冕和自己都会毫无悬念地迷上她,可是这又是一个填不饱的白眼狼,此刻酣睡在自己身侧,无非是沾上了利益的因果。
高澜的小脸红扑扑的,枕边铺陈着她散乱的秀发,狭长的、细密整齐的睫毛覆盖着她美丽的眼睛,闭上眼睛的她是个标准的安静天使,像是与周边的世界那人间的烟火都生生地隔离开来,这一刻,她睡得既安详又甜蜜。熟睡中的她没有了平素那种刻薄的模样,这就是自己曾心心念念的生活本源么?可惜,一会待她醒来,就要和自己谈及利益了吧。王冕那发G委的老爹并没有更进一步,反而是因为涉嫌贪污受贿被某委多次约谈,眼下处于风雨飘摇的状态。而更让王家担心的是他们与技嘉集团的复杂关系,这庞然大物要是大厦将倾,那么他们就不是乌纱帽能不能保住的问题,而是这条老命能不能留住的问题。
没有了高高在上的老子,王冕就是一个笑话。
至少在孟波眼里,他就是这么一个玩意。辞职这两年来,他的信息咨询公司后来居上,已经超过了潘东升公司的规模,成为信息行业的翘楚,他的代步工具也从一辆八手的别克换成了奥迪的最新款Q7。
高澜此番的主动邀约,源起于再拿孟波当备胎的想法。
听说孟波的咨询公司得到了青眼会的注资,甚至有上市的可能。若是有这个前途无限光明的备胎的存在,她高澜衣食无忧的下半生的理想就还有实现的空间,于是一直不太爽胖子的高澜主动邀约,并极尽温柔。
此刻,门外大雨倾盆,哗啦哗啦的雨水扰人心烦。
孟波宁愿眼前的一切就是一个梦,自己永远就在这个梦境里面,不曾醒来。
正犹豫的当口儿,忽听门口“叮咚叮咚”地急敲了几下,孟波赶紧装作又闭上了眼睛。
“谁啊,干什么,一大早的吵死人了。”
被吵醒的高澜很不耐烦地打开门,瞪大眼睛质问道:“王冕你够了,我已经为你做了一切,你能不能离这里远一点,给你自己一点尊严。”
“哦,我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你终于可以跟我谈尊严了,别忘了,当初是你自己扑到老子的怀里,就你这姿色,也就死胖子当个宝,我呢,就当是扔了一件旧衣服。”
王冕没有提高声音,算是给了高澜一个体面的回应。也许是存了再阴孟波一把的心思,毕竟这样的女子,被她缠着不就是加身祸害么?王冕在转身之前往里面够着看了看,然后幽然地叹了一口气。他在心中暗道这也许就是报应吧:上半场完胜又如何,没有根基的海市蜃楼最后还是归于无影。
识时务的他迅疾转身离开了高澜的家,没有再说半个字。有的告别就剩余了一个仪式,仪式走完,心思也就淡定了许多。
“别装了,孟波,我知道你已经醒了,方才敲门的是王冕,对于将来,他已放弃了,我现在的世界里只有你。”高澜面色平静,披了件睡袍,交叉双脚很是性感地坐在孟波对面的沙发上,声音非常温润地道:“胖子,我们谈谈吧,有关爱情,有关未来,你...要不要喝一点儿?”
看的出来,今天的高澜兴致很差,那笑容极其勉强,没有一丝昨夜的温柔味道。大概是这大雨把她的火气儿从别处都给带来了,是不是从王冕那轻蔑的眼神中来那就不得而知了。
她动作很是凝滞地从一旁的暗格中取出两只高脚杯,又取出一支瓷色剔透如玉的酒瓶,斟了两杯红酒,美目向孟波问道:“一人半瓶,醉在当下,不也很浪漫么?”
“老子狗在这,就是为了看一个笑话,不是为了和你聊人生下半场的。”
孟波心中对此是嗤之以鼻,他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小捕快。在肯定了看错了赵英然之后,他的心已经硬得如一块陨铁,他斜眼看了一眼自己曾钟爱的女人。
眼前的这酒色醇红,香味扑鼻,确实很是诱人。但是氛围不对,那吸引力就不复存在。孟波犹豫了一下道:“不喝了,澜澜,我们直奔主题吧。”
“好现实,胖子,你连装都不肯装了么?好一个直奔主题。” 高澜细眉一弯,不无讽刺地怪里怪气地道:“昨晚你下爪子压老娘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客气,今天倒要跟我玩矜持了。咋地,做成了几年前不敢做的事情,腰杆子也挺起来了吗?”
“没有,其实吧,男女之间也就那么一回事。”孟波是淡然一笑道:“对一个人太了解了,就丢弃了幻想。澜澜,我孟波这些年对你怎么样,你不是一点数都没有吧?但是最后你还是毫不犹豫地倒入了王冕的怀抱,就因为他那个发G委任职的父亲?此刻的孽缘算不上是昨日重现,而是一次即将而来的利益交换是吧?你说吧,无论如何的要求,我孟波接着就是。”
“胖子,男人有钱的确就有了气质,你刻薄起来也挺可怕的。”高澜苦涩地一笑,犹豫了半晌道:“24年前的那起案件,你们查到哪一步了?”
“案件?你竟然关心这个...我已经不是捕快了,我现在只是一个咨询公司的负责人,你这个问题超越了我的专业领域。”孟波大吃一惊,看往她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戒备。眼前的这个女子现实,是标准的拜金女,这个他知道,和她在一起已经五年多了,孟波对她的熟悉程度远超自己的任何一个亲戚和朋友。但是,此刻他却感觉自己有些低估了她,她不是在找备胎,也不是打算为王冕留一条后路,而是她就在那个可怕的漩涡里,而且很可能一直都在,是不是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在里面了。
我他喵的什么时候进的这个局?他不由得佩服身后布局的人,真是一点漏洞都不放过,哪怕是自己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捕快。他强作镇定地问道:“好吧,你说,24年前哪一起案件?”
“胖子,你这一点很不好,你很聪明,但是不要把别人当傻子。”高澜站起身来,看着远方的城市,她的美目之中充满了不屑,悠悠地道:“你忘了当年李先政对我比对你还好,知道为什么么?”
“住口,高澜!我不允许你侮辱师父。”她的话触发了他的逆鳞,此刻的孟波义愤填膺。师父已经故去多年,孟波容不得任何人诋毁他,虽然现在的证据显示他也是当年案件的受益人,但是这个受益未必就是和案件本身有关,这是孟波给自己的答案。
泡沫没有碎裂之前,他不容许别人来打破它,撕裂它,撕扯一下都不行。
“好,这么说吧。当年李先政官升两级,我身后的朋友也帮了忙的,但是后来他们的合作出了一点问题,不,应该是很大的问题。”
高澜说的话继续让孟波震惊,简直是晴天霹雳一般:“我们也知道:你的师叔夏军还在查这件事情,表面上他向孙峰他们投诚了,实际上这是一则苦肉计。半个月前,他以清查电诈案件为掩护打入了海上市,实际上目标是孟市首,准确点是24年前的孟祥龙。基于此,你们还是想查出当年莲花血案的真相,是么?”
孟波站起身来,吃惊地问道:“澜澜,你他喵的到底是谁?”
“我不是谁,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女护士,我叫高澜。”高澜无限风情地撩了一下睡裙裙摆,微微一笑,轻蔑地道:“孟波,没想到,你还是个暴露狂。”
意识到自己还是真空状态,孟波连忙一把把被褥给扯了过来。
“别遮了,都熟悉!虽然比较占空间,但是看点也是寥寥。”
孟波:“......”
“言归正传吧,胖子,赵英然那边有什么异动,及时告诉我就行了。放心,这不是什么违法的事情。”高澜别有深意地一笑。
“赵英然?他不是你们的人么?”
孟波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们的人会被执法总会的人带走么?情况其实很复杂!”高澜轻蔑地一笑道:“胖子,我严重怀疑你在套我话。”她的纤手很是亲昵地轻轻打了他一下,继续道:“你们这是在玩双手互搏呢还是故弄玄虚给我们布了一个疑阵?”高澜脸上褪去了轻佻,露出了一副深不可测的表情,然后看傻子一般地看着孟波:“孟波,你相信夏军还情有可原,毕竟有李先政这边的老关系。可是那夏军一点都不简单,24年了,还在坚持,在执着地查真相,这一点就比当下的那些捕快们优秀多了。但是你...居然说赵英然和我们是一伙的,还是不自觉问出来的,那故布疑阵的可能性不大,这里面就有问题了,赵英然到底是个什么鬼?他是哪座坟茔里爬出来的呢?”高澜的表情也是一头雾水,用纤细的小手指了指脑袋娇笑道:“我发现眼见为实,其实也有可能是个伪命题。赵英然这么好相与的话,张马祥和顾清就可以对付他,用得着我们找你么?用你的话来说:让他们直奔主题岂不更好?”
她颠三倒四的话让孟波是一脸茫然,高澜瞬间也确认了孟波的表情不是在作伪,于是转换了话题道:“这样,换个人,周蓬蒿你给我们盯着点吧,放心,不违法原则,只是他身边的那个蝰蛇算是天外之物,这本就是不属于他的东西,我们想拿回来而已。”高澜缓声道。
“澜澜,你是技嘉集团的人?”孟波疑惑地道。
“太小看我了,也许技嘉集团是我的呢。”高澜面带微笑,她终于摇摇头,思忖了一下道:“让你郁闷了这么久,说一句让你开心的:我和你的感情至少有六七分是真的,要不是背后那位的命令我也不会接近王冕。在我眼里,他始终是比不上你的。”
孟波长吁了一口气,苦涩地一笑道:“我是不是应该说句谢谢,我很荣幸。”
“随便你,反正我是无所谓的!玩腻了这些所谓的感情,我发现生而自由对我来说更可贵!”高澜拿起一旁的手机,将一个视频打包发给了孟波:“你醒来看到的人是我,但昨晚陪你的人不是。这个女人是个有夫之妇,你要是不想视频外传的话,记得我方才的两个要求。对了,这个卫星电话留给你,里面存有我的号码,有信息更新的时候记得联络我。若是消息不及时,那你就完了...强奸妇女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重罪,是吧?”
“什么?”
孟波肥腻的身躯朝天一抖,整个人还是一种意犹未尽的状态,高澜哧笑了一下,不屑地道:“胖子,你也知道,我这人是外貌协会的,我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但是要与你发生些什么,还是会有些障碍。”
孟波一脚踹翻了她面前的茶几,他浑身都在颤抖...已经到达了暴走的边缘:“你给我滚!”
高澜轻蔑一笑:“可以,记住老娘的电话号码!你会记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