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997——2003
冬季
前记:【‘妓女的自述’】
“我,是个该死的婊子。”
精神病院内。
一个身穿蓝白条纹精神病服的女人,缓缓开口。
她的声音很好听,但说出的话,却让人感到措手不及。
她说:
“或许吧,或许我是个天生注定当婊子的女人”
“有时候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算算时间,应该有六年了。”
“但一回想起来,又觉得时间过的好快,好像,六年前的事情还发生在昨天”
随着声音浮现,一副画面出现在周围人脑海中。
1997年,一月三日。
天空落着稀碎小雪,白色的雪花夹杂在黑色发丝当中。
整个世界被染成一片雪白,路人的深色衣裳与地面显得很是违和。
下午三点。
天色还白,气温却零下。
两个女孩缩靠在一起。
她们蹲在路边,浑身颤抖,彼此间相互取暖,呼出的气息化成了蒸汽,在干冷的空气中随风消逝。
“姐姐.”
一个小肉团害怕的小声说了一句,随后依偎在另一个女孩怀中,感受着体温,心中不免有了些许的安稳。
她长相很稚嫩,名字很秀气。
叫林苗,十岁,很乖巧。
“别怕别怕,快过年了,别怕.”
年龄不大的林淼缩着身子,这寒气冻的他直打哆嗦,眼神看着身后的房屋,却还是小声安抚着。
身后是她们的家。
不过现在不是了。
“爸爸妈妈不回来了吗?”十岁的小肉团林苗缩在姐姐林淼怀里小声询问。
“别怕别怕.”
林淼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其实也只比林苗大几岁,还是个孩子。
但也尽力安抚。
不过她知道,自己父母死了。
死在了半年前的车祸中。
那时她接到了父母的死亡通知,没多久,自己的大舅以及舅妈便来了。
她们没了直系亲属,法律上的监管人便是他们。
同样的,某种意义上财产也属于对方。
半年后,房屋被对方以某种方式卖掉。
大舅以及舅妈消失。
将房屋买下的人看着陌生的一大一小,略显沉默,给了两千元,又送到警局。
从警局出来后,他们下意识回到家门口。
不过屋门紧闭,她也没走进去。
林淼知道,从此以后,这里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她们回不去了。
风雪依旧在。
寒风呼啸着。
万物一片雪白,两个娇小的身体,坐在路边沿石上,互相依偎,缩在角落中。
她们衣裳早已盖着一层薄薄的白色雪花,结成冰。
林淼稚嫩的脸庞上。
那双眸子,迷茫害怕的打量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她抱着林苗,将对方塞入怀里。
她什么都没了,只有自己的妹妹。
她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声音不再那么颤抖,轻声道:
“别怕.”
“别怕.”
“也就是从这时候,我逐渐成了个婊子。”
“我还记得,好像是.因为钱?”
“大舅将房子卖掉,留了一千消失,买房的人看我可怜,给了我两千。”
“三千块,那是我的全部家当,但不够。“
“我知道,这些钱不够,这些钱真的不够,我没跟任何人说便没再去学校,也没理即将到来的考试。”
“但即便是这样,也不够两个人的日常开销。”
“我去打工,没人收我,年纪小,力气小,哪怕是黑作坊,也是男孩更划算。”
“即便找到了工作,也得不到养活人的钱。”
“小苗很乖,她成绩好,我得供她上学,她不能跟我一样不声不响消失。”
“但房租,水电,煤气,肉菜,书本费,衣服”
“所以,我走到了另一条路。”
“还记得,那是一个春天,我手里钱只剩八百的时候。”
1997年,六月十日。
林淼身穿暴露的白裙,局促不安的站在几个女人身边,她双手捏着裙角,下意识低着头,想用手遮挡着裸露的皮肤,脸上还画着他人专门给化的妆容。
她像个商品一样,供人挑选着。
“唉,那个,那个低头的抬头瞅瞅。”
一道声音响起,林淼被经理托着脸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就你了!”
一道声音响起。
这是林淼的第一次,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知道这里招她,给很多钱,就来了。
她的身份好像是陪酒女。
经理跟她说是陪着喝酒的,对方身份很高,需要她陪着喝酒,喝的越多,钱越多。
林淼就默不作声,坐在沙发上喝着酒。
酒很辣,别的女人都在推脱,林淼想多赚点钱,她便不断的喝着。
酒杯里的酒好像永远都喝不完一样。
她喝下一杯,第二杯就出现,第二杯消失,第三杯续上。
林淼的眼逐渐发昏,脑海晕厥,闪烁的的昏暗灯光在眼中迷离。
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几杯。
她只知道
她哭了。
酒水中混淆着泪珠,分不清哪些是哪些,冲散些许辣味,被她喝下。
一直哭到早上。
那是一个酒店,林淼在哭,她娇小的身子被床被盖着,身下是火辣辣的痛感。
她的身边没人,但有一千块钱。
林淼哭了很久。
但也好像没那么久。
不知到了几点,她坐在镜子前,抹掉自己的眼泪,处理好身体后,拿着钱,向外一瘸一拐走去。
她用钱买了一些山楂,糖果,棉花糖以及糖葫芦。
她喜欢吃甜食。
等到她回到那个压抑,破败的出租屋的家时,妹妹林苗的脑袋冒了出来。
林苗接过这些东西,她抽出棉花糖和唯一的糖葫芦,递到林淼面前。
“姐姐吃。”
林淼吃了,她怀里抱着十岁的妹妹,坐在沙发上。
客厅里没有电视。
她坐了许久,双目呆滞,就那么顶着墙面,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或许也有东西吧。
但总归是虚幻的,她觉得这是个梦,但若是梦的话未免太过痛苦,应该醒了。
口中的糖果融化,丝丝甜蜜却冲不散命中的苦涩。
林淼坐在沙发上,坐了一整天,就那么呆愣着,大脑一片空白,眼角还残留泪痕。
直到晚上林苗肚子打鼓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林苗很乖,她没吵姐姐,安安静静写作业,写完作业就预习课本。
林淼看着她,沉默,接着,不知想了什么,她憔悴的脸庞挤出一个笑容,对着林苗,攥起钱财。
“小苗.”
“家里有钱了。”
“我去给你买点糖。”
“也许吧,也许我天生就是做这一行的料。”
“从那次之后,我就仿佛暴露了本性一般,一直待在会所中。”
“会所的女人有小团伙,我知道她们都很排斥我,偶尔也能听到不是那么偷偷摸摸的偷摸讲话。”
“她们说我是个天生浪荡的女人,这个年纪,第一次陪酒,就将自己交代了出去。”
“她们说我是个喜欢做作的婊子,交代的这么干脆,挑选的时候还扭捏成那样.”
“或许吧。”
“无所谓。”
“我说过,也许我天生就是个婊子,所以就做了婊子该做的事。”
“不过我有个妹妹。”
“我妹妹不是。”
“我记得,我第一次说我妹妹时,她们说”
2000年,七月十六日。
白汉会所中,抹着鲜艳口红的林淼,身穿性感暴露的红裙,在后台里百无聊赖看着书。
周围人突然开口,问:
“你们做这一行是为了什么?”
这话响起,周围人开始回应。
“钱呗,我想要的那个包太贵了,七千五!”
“啧,最近那个衣裳伱们看过了吗?光是一双鞋就四千多!”
“你说的是商场展示的那双?我有,前几天我碰到个大户,伺候好了直接给我买了!”
几个人围在一起,互相聊着什么。半晌后,话题引到林淼身上。
“林姐,你做这行是为了什么?”
有人嘲讽一样的语气对着林淼询问。
林淼知道这什么意思,自己十九岁,按照阅历对方能来叫姐
不过她不在意。
“我有个妹妹,我妹妹又漂亮又聪明,她今年13岁,上初中.”
林淼滔滔不绝的说着。
她炫耀一般,和自己同事分享。
“她很乖,从来不惹我生气,还帮忙做家务!”
“成绩也很好,她是整个学校的前二十,重点初中前二十!”
“等明年就上重点高中了,到时候考上大学”
她说着说着,周围人安安静静的听。
直到一个人,突然崩出一句话。
“到时候考上大学。”
“同学说我爸妈是公务员,学长说我父母是开公司的。”
“你妹妹说自己姐姐是个陪酒的鸡?”
“呵,到时候怕是都不好意思说,等几年毕业连找你都不找!”
“你想联系都联系不到!”
女人说的很刻薄,看着林淼身上廉价的衣裳,眼神中闪过一丝丝的厌恶。
周围人沉默了,尴尬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淼也是如此,片刻后,她坐到镜子前,掏出口红,补着妆容。
“这样吗?”
“那还不错。”
“不认我的话,就没污点,不然容易挨欺负.”
周围人一愣,随后觉得自讨没趣,便匆匆散开
“虽然我和个别人的关系不是很好,但其实也没出什么大差错。”
“日子就这样一点点的过去。”
“生活也逐渐好了起来。”
“倒是还遇到了几个很有趣的客人,一个客人很脸熟。”
“那好像是初中同学?算了,记不清楚了,倒是和个男生长得有点像。”
“他很奇怪。”
“你们知道他找我做什么吗?”
大概是林淼不愿回想,时间很模糊,她记不住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了。
只记得。
那是一个冬天,会所里来了一个从来没来过的客人,对方的长相很面熟。
作为‘老人’的林淼,看到对方后,和往常不同,低下了头。
客人却点名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让自己留下。
那个夜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会所很安静。
林淼只记得,那是整个会所,也是自己进入过最安静的包厢中,会所里的客人也不说话。
就一杯酒一杯酒的喝着。
说来可笑,林淼是陪酒女,但对方却没让她喝酒。
只是喝到闷处时,打破寂静,问了一句话。
“你以后不结婚了?你说过爱情”
林淼突然一顿,眼中闪过些许失神,怔在原地,愣了许久。
结婚?
这个高尚,纯洁,纯净的词多久没出现在自己的耳边了?
结婚?
林淼沉默了。
她能拥有这个吗?
爱情?
她也配?
好半晌,她才挤出一抹笑,道:
“我就是个婊子。”
“谁会取一个婊子回家?”
言罢,不等对方说话,她便伸出手,向对方身下探去。
客人站起身。
他洒下一笔钱,抽了口烟,随后外套也没拿便离开,一句话没说。
包厢内。
林淼愣了许久,身上的钱很烫,比第一次时拿到的一千元都烫。
她愣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连钱都没拿,愣了许久。
林淼哭了,但又仰头,将泪水抹去。
好半晌,她走出了包厢。
她盖着这件衣裳,走出了会所。
外面下着雪,雪好像每次都会在她的心情不好时下,但也无所谓。
林淼漫无目的走在漆黑街道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走,走向哪,为什么要走。
但还是走着。
她遇到了几个流浪儿。
所有干净整洁的路人,避之不及的流浪儿。
对方翻找着垃圾桶的东西,林淼看了许久,凑过去,对方被吓走,她又招手,散发善意,对方才走了过来。
她掏出东西,看着面前惊疑不定的脏孩子。
她轻声说:
“我是个婊子,我比你们还脏。”
“不欺负你们,吃吧。”
从此,她多了个习惯。
用那肮脏的肉体,换来腐臭的金钱,喂养几个脏乱流浪儿。
“后来啊,妹妹在高中也是个学习很好的孩子。”
“她跟我说,以后她长大赚钱了就来养我,我说行。”
“其实上了高中后,我的经济压力就不大了,之前攒了些钱。”
“小苗可是全校前五,学校求着她去高考,免除很多费用!”
“她让我别干这一行了,让我去打工,其实钱也没那么重要,她只要长大了就能有很多钱。”
“但我是个很贱的婊子我想将老家买回来。”
“那需要存很久的钱,可我不想等小苗长大,带着男友回来时,会看到我的房间。”
“我不想让他知道小苗有这种姐姐.”
“我开始破罐子破摔,成了个彻彻底底的婊子,接私活,到处搔首弄姿。”
“或许。”
“也因为我是个很贱的人吧。”
“报应出现了。”
“那是一次,接过好几次私活的客人”
2003年
“还是头一次来你家,这氛围还不错。”
“那个是谁?”
“妹妹?一起来玩玩吧,我不差钱,你们姐妹一起.”
林淼打扮的花枝招展,她被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揽住。
下午的时间,男人对着屋内刚放假回来的女孩的挑眉询问,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欲望。
林淼心里一惊,内心暗骂自己。
林苗上了大学,作息和以往不同,自己不能按照往常的习惯来判定时间.
这个人她接待了很多次,屠宰场,会所,又或是自己家里,都有过记录,给的钱很多。
但今天却被林苗撞见.
她说:
“我妹妹不做这一行,她和我不一样!”
“她是个大学生,她还是个孩子”
“孩子?看起来和你一样大”
“不过.她还是个雏?”
男人一顿,突然开口说道。
“爷,我给您打折,我给您打折,您别为难一个孩子。”
林淼陪笑着,给了林苗一些钱,赶紧让对方离开。
她拥护着一堆常人看着恶心的肥肉,关上了房门。
后来,林苗消失了。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是乖巧的林苗生气,劝她别再继续干这一行.
然后便消失了。
林淼本以为是赌气,但翻遍了对方可能出现的所有地方,都证明,对方确实是消失了。
学校,朋友,哪怕是会所
都没有林苗出现的痕迹。
直到,邻居有人说消失那天街道有莫名的臭味,一直习惯了臭味的她,回想起了之前的客人。
她颤抖着身心,哪怕是深夜也不在乎,往记忆中的地点奔去。
那里很远,但林淼感受不到疲累她跌到了爬起来,爬起来再跌到。
她走了很久很久,到了记忆中的地方。
当她经过院子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仿佛有感应一般,停住了脚步,呆愣的将眸子
她颤抖着,看向了兽医室。
她窒息着,大脑缺氧,伸手探向暗门。
她看到了林苗。
看到了自己的妹妹,对方被剥了皮,血尸倒挂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是强烈的耳鸣声,眼前漆黑,喘不过气。
后来,林淼.
疯了。
2003年,12月24号。
‘林苗’浑身赤裸,在凌晨时间段,她踩踏在雪地上。
一点点的向她曾经说过,都城很新鲜的地方走去。
下午,三点。
林苗站在后视镜前。
她看着镜子,摸索着自己的脸,脑子里仿佛浮现出什么画面,眼神空洞,神情呆滞,指尖触碰着。
一个男人走到了她身边。
(‘人皮血衣·案’)
【案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