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照棠坐在车里点燃一根雪茄,把花皮的话全当玩笑。
港岛区议会是建制派的天下,80年代要投鬼佬,00年代要跟祖国。
不加入建制派,即便是选上都只能坐冷板凳,一丁点油水都没有。
因为,区议会是协助市政局管理辖区事务的组织,很多议员都是事务官出身,太平山上飘着谁的旗帜,区议会便跟着谁走。
真正充满政治角逐和派系斗争的地方,不在区议会,而在立法会。
立法会竞选作为是港岛三大竞选活动之首,可以做到架空港府顶层权利,每个席位都举足轻重,可以影响到各行各业。
乡议局则只在新界区设立,是地方乡绅的地盘,还有很多家族传承的“当然席位”。
是港府为维持新界稳定,特设的一个参政机构,天然缺少民选性,是三大竞选活动当中最不受关注的。
但其在新界的影响力,是港府绕不开的。
要是真想参政,进区议会做吉祥物没意思,到乡议局做老爷又缺点志气,有志青年都该去冲立法会!
不过,郭政民的出现,却是给他提了个醒——花园大厦共有2356个单位,一万多人口,在观塘区议会选举占据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洒在花园大厦的善款,或许不会白费。
自己不选,也可以卖一个好价格。
在选举年“贩卖选票”,可是许多公益组织和慈善人士的标准行为,不要脸皮的人,还会将之美化成“为民请命”
翟校长竟然宁肯不收钞票,都不想滥用名声,着实是出乎他预料。
左手盯了吴宗树几天,把收集到的资料交到大佬手上,喝着水道:“姓吴的,真是有钱,竟然在丽晶酒店有一间长包房,日日看海骑马,真不怕ICAC上门。”
丽晶酒店身为全港现在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房价贵过半岛酒店一倍,海景房更是夜夜抢光。
许多外国老板,洋行经理到港岛转机出差,都会优先预订丽晶酒店。
想在丽晶酒店有间长包房,不止要钞票,还需要关系。
“真以为只有扫毒组收钱,ICAC不收钱的啊?”
“新闻报纸看看就好啦。”
尹照棠笑着翻起资料,里面是五天内吴宗树的行动轨迹,夹杂着一些照片,看得出来吴宗树本人很喜欢出入高档场所。
不是丽晶酒店,便是中环夜总会,或者湾仔的雪茄吧。
并且到了下班时间,身上穿的都是名牌,扎的都是豪车,戴的都是名表。
左手撇撇嘴,抱怨道:“ICAC真是眼瞎,天天说查贪污多忙,多累。”
“我看是同他们一起分钞票,有心磨洋工。”
“挑那星,包一个月丽晶最少五万块,比我一个三合会扎职人都有钱,他的心肝肯定黑过我!”
尹照棠举高一张照片,端详着道:“左手,你说吴sir是不是变态啊?经常和不同的男人进酒店,我都有点怀疑他喜欢搞男人了。”
左手面露淫笑,低声道:“不一定喔,跟他进酒店的人,据我观察都是扫毒组的阿sir。兴许吴sir钟意双龙戏珠搞叁P嘞,是不是想想都精彩啊?”
“哇,照这样讲扫毒组都是连襟咯。”尹照棠道。
左手笑道:“我没去拍咸湿电影,真是电影界的损失。”
“还好没去啊,不然公司早都给查封了。”尹照棠把照片丢回桌面,收起笑容,面色陡然凶厉,肃声说道:“管他是钟意搞叁P还是钟意搅屎窟,总之喜欢睡酒店,那让他一辈子睡在酒店。”
“今晚,包下官叔的摊子,叫阿豪他们一起吃宵夜。”
左手听闻是官叔的摊子,哀嚎道:“棠哥,我不钟意食猪杂粥啊。”
“我到四海酒楼去给你买香葱炸排骨,酥皮鱿鱼圈和榴莲龙须卷食得唔得?”尹照棠和颜悦色的说道,脾气都成好好先生了。
做事前一晚,别吃生腌,免得拉坏肚子。
“得啦,大佬!”
左手喜笑颜开。
当晚。
十一点钟。
官叔裹着白色厨裙,戴着袖套,把不锈钢的锅盖打开。
滚着沸水的铁锅,冒出一大团水蒸汽,像是淡淡的白云,渐渐地散开。
“阿棠。”
“老样子?还是有什么吃的,阿叔给你切。”
官叔来到切肉的案板前,拿起杀猪刀,笑呵呵指着铁钩上的鲜肉。
一个猪肺,一个猪腰,一个耳朵,一些猪头。
加上其它下水。
便是小摊子所有的东西。
这时蒋豪,蛋挞,左手,阿乐四人都已经坐在一张方桌旁,摊位周围站着十几名兄弟,以往,每天都要摆七八张桌子的白粥摊。
今夜,只招待一桌客人。
尹照棠单手插袋,在摊位前兴致勃勃的看了几眼肉,说笑道:“食猪杂粥,最重要是猪杂得新鲜,煮出来的粥才会香。”
“官叔是有良心的啊,现在港岛冻猪杂又多,又便宜,居然都没用冻猪杂来煮粥!”
官叔忍不住举起了刀,一刀斩在案墩上。
“阿棠,我做十几年的生意了,点会砸自家招牌?”
“冻猪杂,哼,我看伱手上的炸排骨,更像是大飞肉做的啊!”
尹照棠提着两个塑料袋,里面有五个打包盒。
“好啦。”
“我老样子,贤哥,你想吃乜?”
飞波贤裹着一件海蓝色的厚棉服,缩着头,似乎寒意很重,敷衍道:“随便都得。”
“那就跟我一样。”
尹照棠跟官叔说完,便带着飞波贤一起走向餐桌。蒋豪,左手都知飞波贤是来做什么的,点头打过招呼,六人便拿起筷子,先吃餐盒里的炸排骨,蒸凤爪,鱿鱼圈。
等到现煮的猪杂粥端上来,众人吃到饱肚。
尹照棠拿来一瓶威士忌,旋开盖子,一人倒一小杯,举杯说道:“来,兄弟们,干了一杯壮行酒!祝我们马到功成!”
“干!”
“干了!”
蒋豪、左手、蛋挞、阿乐齐声喊道。
他们有人一脸豪迈潇洒,有人讲话时,切齿声很重,字眼几乎牙缝里迸出来的。
飞波贤刚刚没有说话,但饮完这杯壮行酒,却猛地把杯子砸向地面,恨意炽烈,不知骂谁:“扑你阿母,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