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眶都有些红了，他第一次用对大人的态度对待自己的独子。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闷声道：“短短不过两年，爹的先生魏征一家全部殉难，卫国公李靖死，王玄策死。”
“因为这些纷乱你已经死了五个叔叔。”
“大唐已经有十数万兵丁战死。”
“那些世家和叛逆逾百万死。”
“李厥！”
“你说我们杀这么多人是为什么？”
李厥此时眼神闪烁的看着暴怒的李承乾不敢说话！
李承乾站起来愤怒的开口道：“我们这是刮骨疗毒，杀人是为了构造一个新的规矩，是要真正的打破桎梏。”
“为了打破这个桎梏。”
“李家两代人几乎都死绝了。”
“才换来了如今这样的场景！”
“你是我大唐的皇太孙，是我大唐第四代的皇帝！”
“你登上那个位置的时候脚下踩着的是李氏两代人的骨头，踩着的是那些战死将士，那些为国尽忠士兵百姓的骨头！”
“你没有别的选择。”
“你唯一的路就是去做那个圣明天子！”
“史书上会记载，李世民杀了自己的哥哥和弟弟，逼迫自己的父皇退位，霸占了自己兄弟的王妃。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八蛋！”
“史书上会记载李世民的儿子李承乾和他一样，手里沾染了不知多少血，同样的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是个暴虐嗜杀，是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死了之后就该下十八层地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李厥此时早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李承乾低头脸色已经没了愤怒，他整个人甚至有些颓然。
一脸真挚的看着眼前的儿子。
“可是史书也会记载，大唐的第四代帝王，李世民的孙子，李承乾的儿子。”
“他从小就英明果断，从小就十分聪慧，长大了登基也是个圣明天子，没有他爷爷的私德有亏，没有他父亲的暴虐嗜杀。”
“他平反了他爹和爷爷两代人的不对，更改了许多不好的制度，是他让大唐的百姓人人都吃饱了饭，是他真正的为寒门学子开天门。”
“是他让大唐年轻一代人人如龙！”
“是他开辟海外，是他彻底的收服四夷！”
“是他经略海外彻底的开疆扩土！”
“他的治下大唐的国土乃是古今都不曾有过的庞大，他手里的军队是古今往来最为强大。”
“他会带着这数以百万计人的念想走下去！”
“踩着李氏两代人的白骨走下去！”
“去做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震慑古今的千古一帝！”
“知道吗？”
李厥此时泪流满面的朝着李承乾狠狠的点头。
“儿臣知错！”
“儿臣记住了。”
李承乾指着门口的位置道：“抬下去上药！”
“奴婢遵命！”
整个房间内还是剩下了李承乾和苏氏，夫妻两人都沉默了。
最终还是李承乾先开口了。
“婉儿...”
苏氏抬头展颜一笑道：“殿下不必解释的，也不用在意婉儿能不能明白。”
“厥儿不仅仅是我的儿子。”
“也是殿下的儿子。”
“自己的老子怎么会害自己的儿子。”
“殿下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孩子好。”
“臣妾能明白的。”
李承乾张张嘴之后有些尴尬的开口道：“我去透透气！”
说着就逃一样的出去了。
苏氏看着跑出去的李承乾背影忍不住的笑了。
旁边站着的女官晓岚忍不住着急道：“娘娘，您要不要去看看太孙殿下，刚刚看着怕是小殿下受罪了。”
苏氏微微一笑道：“受罪就受些罪吧，晓岚，你是从小跟随我一起长大的，太子殿下一路走来多坎坷，想来你也是看在眼里的！”
“世子之争素来刀光剑影，稍有不慎就是身首异处。”
“如今挨打不算什么。”
“比起往后丢了命不知要强多少啊。”
晓岚好奇的看着苏氏道：“娘娘，您看着小殿下如此您就不心疼吗？”
苏氏依旧温婉一笑道：“心疼啊，当娘的哪有不心疼儿子的，只是对比起心疼，我更怕他以后丢了性命！”
“所以无论如何心疼都不能拦着。”
苏氏说到这里之后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走吧，我们去厥儿那里。”
“您刚才不是说等等吗？”
苏氏无奈的摇头苦笑道：“李家的男人都是犟种嘴硬。”
“哪怕是死了嘴也是硬的。”
“都知道怎么回事，可是谁都不愿意说出来。”
“他们都不说。”
“那就只有本宫来说了。”
“父子之间不能有隔夜仇，父子之间更不能有隔阂。”
说着就朝着外面去了。
另外一边李承乾和杜荷走在御花园。
杜荷眼睛还是红的。
时不时的看一眼李承乾。
李承乾有些无奈道：“杜荷，孩子不是那么惯的。”
“如今这趟浑水我们进来就算了。”
“我们做这么多为了什么，孩子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不就是为了不让他沾染上这些事吗？”
杜荷此时低头小心道：“可是下手也太重了，这孩子怕是半个月都要在床上了...”
李承乾微微点头道：“半个月也差不多够这件事处置个七七八八了。”
杜荷顿时语塞，
过了片刻才继续小心道：“殿下，我倒是觉得孩子哪怕小也该经历些事的，杀几个人练练胆子也没什么，反而是有好处的。”
李承乾淡淡的摇头道：“杀人？你杜荷心底就真的愿意一直杀人？还是我愿意？还是李世民愿意？”
“那一次杀人掀桌子不是被逼无奈，那一次杀人不是下下策，那一次杀人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旁人觉得我们是疯子，可是你还不知道吗？我们是疯了就以杀人为乐，我们是除了杀人没别的办法了，知道吗？”
杜荷又沉默了。
李承乾接着脸色复杂的叹气道：“大唐立国经两代，皇爷爷是马上天子，手段如何就不用说了，他是比李世民差点，可也就是比李世民差而已，”
“李世民就别说了，文韬武略，雄才大略，虽然有些臭屁，可到底你要承认他的能耐的。”
“孤自不必说了，古今往来帝王也没几个能有孤能折腾的。”
“短短不到百年啊。”
“大唐就要经历三代雄主的折腾。”
“若是第四代还这么折腾。”
“大唐能经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