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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文学 > 修真界第一苟王 > 2 第 2 章

2 第 2 章

    作为一个穿书者,邹娥皇早年间也畅想过一些不切实际的事,譬如说抢主角资源啦什么的。

    但等她摩拳擦掌地准备要去干这件事情的时候,才骤然发现一件事。

    她和主角原不是同一个年代的人。

    主角进入的那些大能陨落才留下的秘境也好,无意中拥有的法宝也罢...

    大多数要么大能还没陨落,要么法宝还没被炼出来。

    好么,邹娥皇叹了口气。

    就当是老天对于她的磨砺呗,既然早来彼世五千年,总该是要让她闯出个什么名堂的吧。

    说不定,她早来的五千年,就是为了给主角送东西的。

    干不成主角,总能干成一方大能吧。

    于是她又摩拳擦掌潜心修炼了诸多年,等到旁人印象里蓬莱道祖收了个惊才艳艳的二徒弟时,她正准备在天骄宴上威风凛凛的现身时——

    ——就被还年轻的剑皇宴霜寒从天上打到了地上,几百个剑招对着她齐齐攻下来,邹娥皇连反手的能力都没有。

    也就是被人打倒在擂台的哪一刻,她望着闪着寒芒的剑端,嗅着自己身上迸裂出的伤口弥漫的血气,有那么一瞬间,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这是修真界。

    一个搞不好就要死人的修真界。

    当时的宴霜寒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张冷脸,他单单站在那里,邹娥皇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和自己这种堆砌出来的名声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呢?

    人家真的见过血。

    二十岁金丹初成的时候就从魔窟一路杀到了幻海天,浑身上下就一把铮铮铁剑。

    “剑是好剑,可你握不住它。”

    宴霜寒对她说,“我的剑是为了杀,以杀止杀——”

    “你的剑,又是为了什么拔出来?”

    “邹娥皇,我听说你是第一个用凡人之资攀爬上苍云山的人,所以蓬莱道祖破格收你为徒。但你为什么要选择剑?”

    那个冷脸少年用剑把她逼到绝处,眼里是真实的困惑不解。

    “你为什么要选择剑?”

    邹娥皇回答不出来。

    她甚至有些恼恨,她想自己招谁惹谁了,就是出场方式抢风头了点,但宴霜寒你个后世的剑皇你至于么,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

    你管我为什么?

    她想。

    从那天起,邹娥皇就拔不出她的剑了。

    从那天起,惊才艳艳一时的邹剑仙就陷入了沉寂。

    因为她学会了一个配角身上最重要的品质。

    苟,低调的苟,猥琐地苟。

    人家主角是越级杀怪,而你配角张扬着张扬着,说不定就变成了被越级杀的怪。

    但与此同时,她看着自己十五岁铸成的本命宝剑,如今再也拔不出来的模样,不禁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伤神。

    于是她也不知为什么,竟日复一日,假装手里握着一把空剑,在无人处比划,在古籍书简中研磨。

    或许是山中岁月长。

    或许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她从来不是旁人以为的方仲永,她只是一个犟驴般的庸才。

    五千年,就是精怪都该化形了。

    她日复一日地模拟着剑招,却始终没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剑气。

    前世,别人刷了十页题她却还在背那一页书,最后磕磕绊绊地读了许多年,把那些理论也好实践也罢都用大量的时间去学习。

    可她仍是学不会。

    她学不会。

    小姑娘在无数个日夜里哭过挣扎过,她看着同龄人一个个比她站得更高望的更远,她要研读千百遍的知识别人轻轻松松地就理解了。

    可她就是学不会。

    学不会变通。

    也学不会放弃。

    她固执地让人头疼,她勉强的毫无必要。

    蓬莱道祖曾叹息,说自己不该收她,反而是误人子弟。

    “你不适合剑,邹娥皇,如果你要改学他法,符禄也好,丹道也罢,天下大道三千,少有吾不精通的,只有剑道,你不合适,吾能教你天下最精妙的剑法,但吾无法给你拔出剑的勇气。”

    蓬莱道祖亦问了她那个问题,“为何当初要选择剑道?”

    邹娥皇答不上来。

    她的惶惶程度简直不亚于大学课堂上被老师随机抽上来写数学题。

    “我...我...我为了——”

    邹娥皇在心说,当然是为了一剑惊四座。

    她答不上来。

    别人不是为了什么保护,就是为了什么以杀止杀,不是为了天下,就是为了苍生。

    只有她,是为了旁人的另眼相看。

    她还没法承认,哪怕穿书了,主角竟也不是自己。

    哎,当然。

    这是二十岁出头的邹娥皇说不出来的话。

    并不能代表五千岁多的邹娥皇。

    不过片刻功夫,她已然没心没肺的早已将先前何九州的话抛之耳后,正快活地在蓬莱隐秘的湖池中捞鱼。

    蓬莱是蓬莱道祖取先天灵山拿不灭神火铸造的灵山,天生的灵气逼人,在这里修行,一日赛过十日。

    就连这里的鱼,也比旁的地方钓上来的鲜美。

    邹娥皇有时候想,要么就在这里钓一辈子鱼吧。

    说不定哪天就遭了雷劫飞升去了呢。

    “吧嗒、吧嗒。”

    忽然空中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像是纸在拍叶。

    被施了术法的纸鹤从万里高空俯冲,最后落在湖里。下一瞬如无形的墨般染了泱泱一池字的水。

    没法钓鱼了。

    邹娥皇失了刚刚轻快的笑意。

    下一瞬,泱泱的墨迹在这池中变换。

    “来论道,或者挨顿打。”

    言简意赅。

    笔墨遒劲有力,一眼望去更有道法变化万千。写字的人必是修为化臻,才会一举一动间向外泄露道法。

    而在长幼有序的蓬莱,只有一人能对邹娥皇这么说话。

    便是她那个老不死的师尊,蓬莱道祖。

    邹娥皇拖着沉重的脚步。

    慢吞吞地向西山顶的传功殿踱步。

    下一瞬有仙鹤却从湖中破啼而出,叨起她的衣领就向传功殿飞去。

    有大能,点水为山,化山为雨。

    化云为土,以云托山,这说的便是蓬莱道祖最为人熟知的本事,如今哪怕是小小纸鹤,他都能变出个真的来。

    邹娥皇想不明白,她这么有本事的师尊。

    怎么还没飞升,还要一百年上一次班似的在这里传道。

    ……

    蓬莱论道。

    每逢百年得遇一次,是蓬莱道祖于天际挥洒一百张请名帖,有缘者得之,能入殿论道。

    因为在座的散修有之,名门正派的人也不少。

    彼此间各有各的瞧不上,当然也有像是何九州那样的昆仑疯狗,虽然得了请帖来了,目的却是为了在主人身上咬下一块肉。

    按理来说应当是硝烟弹雨的那种氛围。

    但此刻正出奇一致刷刷地看着大殿半开的门扉。

    有一个背着厚布剑的修士跌了进来。

    屁股着地的跌。

    修士揉了揉脑袋,龇牙咧嘴,然后抬头才看见大家都在看她,面色一下子就僵了一下。

    ——赫然是刚刚山门口的蓬莱之耻邹娥皇。

    “你没事吧?”

    好温暖的人文关怀。

    邹娥皇听了后莫名有些感动。

    正当她打算抬起头看看是哪一位仁兄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呲起来雪白的牙。

    原来是何九州。

    何九州殷勤地将团垫给她放好,期期艾艾地问道:“邹前辈,你说你和我师尊算半个老相识是怎么回事?”

    蓬莱道祖还没进来传道,因而场上还能自由交谈。

    邹娥皇接过对方灵茶的手一颤。

    多少年没小辈给她敬过茶了。

    “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在我们那个年代,蓬莱和昆仑还没有如今这么的水火不容。”

    她吹嘘道。

    说起来五千年前,蓬莱和昆仑都是刚刚建宗,子弟敝零,没什么王不见王的必要,甚至由于宗门理念在某方面的不谋而合,有那么几百年,还是出了名的兄弟门派。

    门派相合,弟子们自然也玩得好。

    不过她说的半个老相识,当真却只有半个。

    “……”

    何九州沉默了。

    他忐忑地想起了今早自己的肆意妄为。

    “我第一次见天机子的时候,他是你们宗门最厉害的——”

    “剑师?!”

    何九州激动问道。

    他想自己师傅果然是有些光辉岁月。

    “画师。”

    邹娥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何九州生的本就有些傻气,如今呲牙咧嘴的,叫人不忍直视。

    想什么呢?

    你们宗门不是已经有了个叫宴寒霜的剑皇吗。

    不过剩下半句话她没说出口,她想年轻人对自己师尊有些不切实际的愿景总是好的。

    事实上,她印象里的天机子,一向是不怎么善剑的。

    何九州脸一下子变成了绛紫色,下一秒他转身瞪起眸子看向那些偷听还发笑的人。

    “我们相逢于天骄宴之前,那个时候西吹雪只是他拿来当案板切菜的工具,在秘境里我和他论过道,也救过人,后来再有联系,便是崖山几别了。如今说来,竟总觉得那些快意的日子还在昨日,不过悠悠已经是几千年前啦。”

    “嘶——”

    何九州吸气。

    他想起来了。

    邹女一剑落九仙,赵郎一笔平不平。

    这是他之前上山时拿来嘲讽邹娥皇的那一句邹剑仙的来源,而这句诗的另一个主人公,姓赵。

    他的师父天机子,也姓赵。

    如果西吹雪这把宽剑是菜板的话,他师父当年用的武器应当就是如今被束之高阁的判官笔。

    而这之后的不久,在秘境里临时搭伙的邹女赵郎就一齐亮相于天骄宴。

    命运的残酷性与巧合性。

    造就了,两人从此后就是天差地别。

    造就了秘境一别后,竟再无瓜葛。

    天机子成了天,纵使如今天人五衰,也是和剑皇崖山真君位列一席的强者。

    而邹剑仙则从仙变成了零落到地上的泥,成了蓬莱挂在明面上的烂泥。

    扶不上墙的那种。

    “邹前辈,我对不住你,那句‘邹剑仙’我...我虽是有心,但并非有意。”

    何九州艰难道。

    那时他怎知,这背后竟还和他师父有这么一段故事。

    他虽当时有心要刺她来给蓬莱没脸,但并非是要借着天机子徒弟的身份来给她添心障。

    毕竟他是狠毒,不是恶毒。

    “无碍。”邹娥皇平静道。

    “你说的是事实,‘二弟子邹娥皇...终日荒唐度日,剑心破裂’这些都是事实。我确实拔不出剑了。”

    “所以没什么好抱歉的。”

    她轻声道。

    然后愣神道,“该是我抱歉才对,是我辜负了那句邹剑仙。”

    何九州看着这个本该是懦弱无能的‘邹剑仙’平静地反过来安慰他,他心中比方才还要不好受百倍。

    真奇怪。

    他想,这比我在无望关下受刑还要难受百倍。

    大约是因为,自己在她身上见到了师父的影子。

    宽和,平静地叙述着自己的所不能。

    天机子曾平静地对他说,自己渡劫失败了,准备接受天人五衰。

    如今邹娥皇不以为意地跟他说,那柄她在肩上背了五千年的剑,她一直拔不出来。

    他不懂这些人。

    修士,不就该是与人斗,与天斗么?不斗个头破血流,怎么好说自己不行。

    “邹前辈,这次论道结束,不如跟我去昆仑看看罢!”

    “不好吧,”邹娥皇委婉道,“毕竟现在昆仑和蓬莱——”

    “没什么不好的,”何九州壮志道:“我们昆仑和你们蓬莱不一样,全是剑修,你同我回去,多看看别人的剑,说不定哪天就拔出来了。”

    “再有不行,就去请剑皇出来,以毒攻毒!”

    “???”

    邹娥皇大惊失色。

    现在这些小辈们怎么回事,剑皇是那么好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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