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枢有中枢的轨迹,民间有民间的轨迹。
新年眼瞅着就要来了,偏偏在这关口,卫尉寺所辖武库、粮仓爆出惊天丑闻,出现了难平的亏空。
对于有权有势的群体,不管是哪个阶级,哪个阶层,他们所关注的是这一要案的掀起,会产生多大的风波与影响。
可对底层群体而言,他们关心的是能否吃饱饭。
一场暴雪无声降下,天是愈发冷了。
但这场雪,却没有给虞都降温。
“陛下这究竟是何意啊?”
虞都·外城。
一处坊道上。
穿着破袄的上官秀,很不适应的走着,对身旁的宗织、昌封、李斌、韩城几人道:“发个破衣烂衫,给一袋铜币,叫咱们体验生活,你们几个说说,啥叫体验生活?”
“你问我,我问谁去?”
昌封瞥了上官秀一眼,冷冷道。
这破袄,是一点风都不抗啊!!
那风,是专朝破口去涌。
“其实陛下想叫咱们做的,是体验民间疾苦。”李斌双手插进袖口里,缩着脖子,鼻子一抽一抽道。
“这话何意?”
上官秀面露疑惑道。
宗织、昌封亦诧异看来。
“你们想啊。”
李斌停下脚步,瞧见一处避风处,仰仰脖示意几人,边走边说道:“武库、粮仓亏空一出,不说武安驸马及锦衣卫干的事,震惊多少人吧,就说粮仓亏空,这会带来什么影响?”
“粮价涨幅?”
跟着的宗织皱眉道。
“不会吧?”
上官秀却诧异道:“隶属卫尉寺的几处粮仓,的确是窖储不少粮食,可那是军粮啊,是定期拨付给南北两军的,这跟民间有何关系?”
“怎么没关系?”
一直沉默的韩城,此刻道:“南北军的军粮不够了,这是不是要从别处调拨?何况北军这边,所属建制员额可高出不少。”
“可不管从何处调拨,这消耗的军粮都不小吧?”
“当初在上林苑时,陛下对羽林培训时,可讲过一节课,其中提到供需关系,我就问你一点,当需求大于供应时会怎样?”
“价格涨幅!!”
上官秀双眸微张道。
此刻的宗织也好,昌封也罢,无不露出复杂之色。
“所以说啊,这虞都粮价涨幅是必然。”
李斌坐在石阶上,跺脚想驱些寒意,但用处不大,“你就更别说,发生这种事情,虞都内外皆震下,有人生出贪欲,那就会跟着散布谣言,以造成一种假象。”
“虞都缺粮了!!!”
昌封惊呼道。
“你小点声!!”
韩城立时皱眉道,随即看了眼左右,“这还不是最关紧的,最关紧的,是有人若揣着其他坏心思,以造成虞都内外种种乱象,最终反馈到中枢去,这必然会将种种矛头指向武库、粮仓亏空一案上。”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会借着此势,最终指向陛下?”宗织眼神冷了下来,看向韩城说道。
韩城沉默。
李斌轻叹。
可听到这话的上官秀、昌封二人,此刻却流露出各异神色。
“谁他娘的干!!”
昌封立时道:“谁敢这样做,老子先剁了他们!”
“你拿什么剁?”
李斌缩着脖子,抵御着来袭寒风,对昌封说了句。
“老子!!”
可说着,昌封瞧见自己所穿破袄,到嘴边的话,怎么都讲出了。
“这次羽林、勋卫、宗卫出宫体验生活,为期半个月时间,除了一袋子钱以外,就再没有别的了,把这期间所见所闻,给朕记牢了,待归宫时给朕一一写下来,还有,别耍什么小聪明,觉得能背着朕去找援助,谁做了,今后就不必留在虞都了,朕会把你们送到一处地方,叫你们这辈子浑浑噩噩的生活!”
先前在大兴殿前,天子讲的话,在昌封脑海里浮现,这一刻,一股莫名的情绪在他心头生出。
“去去去,哪里来的乞丐,滚一边去躲风去!”可在此等态势下,这家铺面的伙计,瞧见李斌一行,面露厌恶的捂鼻上前,态度恶劣的出言驱赶。
“你他娘的骂谁乞丐呢!?”
上官秀瞪眼看向来人。
“哎!你还嚣张起来了!!”
那人见状,立时骂道:“抓紧滚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滚不滚?再不滚,老子放狗咬你们了!!”
“你!!!”
“走吧。”
本坐着的李斌,上前拉住上官秀就走,韩城默不作声的跟上,宗织拿肩膀撞了下面露怒容的昌封,跟着也走了。
雪下的更大了。
风也跟着大了。
叉腰而站的伙计,趾高气昂的盯着李斌一行离去的背影,不屑的朝地吐了口浓痰,“什么玩意儿。”
讲了句话,就缩着脖子朝铺面里小跑回去。
自始至终,这伙计就没有发现,在不远处,有一壮汉盯着,在瞧见李斌一行走远,这才冒着风雪尾随在后。
“你们这些奸商!!居然成倍的翻价涨!!”
“你们的良心呢!!”
“去你娘的,老子拿的钱,你就给老子这点粮!!老子不买了!!”
“不买粮的赶紧滚!”
李斌、宗织、昌封、上官秀、韩城他们忍受着袭来的寒风,漫无目的的走着,可在途径一地时,汹涌人潮在谩骂,在推诿,这叫他们停下了脚步。
“这就开始涨价了?”
上官秀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这才过去多久啊,心黑,也不能黑到这地步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他们在意过吗?”
李斌似笑非笑,瞥了上官秀一眼,“再一个,你不愁吃不愁穿时,何曾会在意过这些?”
“你拿他们,跟我比?”
上官秀瞪眼看向李斌质问道。
“行了,都少说几句吧。”
韩城此时缩着脖子,走上前道:“有这力气,倒不如想想咋填饱肚子,你们难道不饿吗?”
说着,韩城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咱不是有钱,走,下馆子去。”
上官秀笑了起来,对韩城道。
“你那点钱,还下馆子?”
宗织看了眼上官秀,“别忘了,身上的那袋钱,是咱接下来半个月,唯一的钱,没了可就真没了。”
上官秀:“……”
这一刻,上官秀再看那帮汹涌人潮时,他突然有些理解,眼前这帮人为何会这般的愤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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