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墨江龙君。
沈言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但墨江，他倒是曾经读书时，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一条连接着大景与周边南乾国的一条大江，水流极为浩大，乱石穿空，惊涛拍岸，是实打实的险地。
这妖魔世界有蛟龙，那存在龙君，也没有多奇怪。
沈言没有再问有关这次事件的事，只是看向秦如义，轻声道：
“那你的妻女在哪？回去后，我会差人去找。”
听着沈言的话，秦如义嘴角露出一丝惨笑，抬起一根颤颤巍巍的手指，在地上的土上，写下三个字，“流花县”。
字写得歪歪扭扭，但还是能看出具体。
沈言点点头，伸手将其擦去，随后再看身旁之人时，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声息。
他抿着嘴，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有些压抑。
但他却没有呆坐，出来的时间够久了，得回去了。
……
沈言抱着秦如义的尸体，缓缓回到那山洞之处。
这里，还打得焦灼。
沈易有着最高修为，却没有继续参战，只是坐在一旁盘腿调修真气。
身上白玉锦衣此时破破烂烂，肩上，后背，有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此时正冒着白气，应该是一对多的时候，真气亏空，后被偷袭所伤。
这里的青阳门弟子，都是核心，最差的也都有着六品之境，五品也超过了一手之数。
再加上对方人数众多，皆是以命相拼，想要在短时间拿下，还是有些困难。
初期倒还有一战之力。
可随着白龙卫校尉接连倒下，对方人数的优势便体现了出来。
十八名白龙卫，就这么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内，还有余力的，竟是只剩九人。
还有三人，更是守在沈易身旁，护着他调息治疗伤口。
一众仍与白龙卫缠斗的青阳门弟子，见沈言带着秦如义的尸体回来，心底生出滔天巨怒。
他们不再与白龙卫校尉缠斗，而是齐刷刷地朝沈言看了过来，双眸在这营地立起的橙红色火光下显得格外瘆人。
一名青阳门青年看着沈言将秦如义尸体放在边上，握着长剑的手掌又紧了几分，双目发红，癫狂地朝着沈言冲去：
“杀！”
正在一对七苦战的江潮，浑身是血，身上飞鱼服早已没有衣衫模样，健硕的身躯满是各种错乱剑伤。
他虽是五品实力不假，以一对四，倒还有余力，但再多上几人，就占不到任何好处。
但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一人被伤，另外几人就群起攻之，即便占尽修为优势，但他体内的真气只有那么多。
若不是完完全全的碾压，一直拖下去，被拖死的只有他们。
见到与自己以命相拼的青阳门弟子瞬间调转了目标，顿时一愣，转头看去，只见沈言一人，脸色骤变。
那其余仍有余力站立的白龙卫也没多好。
得到了片刻喘息时间后，齐刷刷地看向那二十多个青阳门弟子奔去的地方。
见众人朝他冲来。
沈言并没有说话，目光平静，缓缓运转起体内天罡之气。
白皙的身体之上，一道道漆黑墨纹悄然浮现，接着再是亮起金色微光。
他并未犹豫，脚踏青云，身形瞬息之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等他再次出现之时，已是来到青阳门一众弟子面前，周身弥漫着肉眼可见的天罡之气。
这天罡之气，再加上小成境界的【涅槃金身】所散发出的微光，让沈言整个人像是仙人一般。
在那为首弟子瞳孔收缩的刹那，沈言一步踏出，双臂展开，声势浩大的一拳直接打爆了空气，激起水波般的荡漾，狠狠轰在了那青阳门弟子的腰腹之上。
只听一道沉闷爆裂的声音响彻全场。
咔嚓一声。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之声随之炸响。
裹挟着磅礴之力的混元擒龙手，在那青阳门弟子的腰腹之上炸开，身形倒飞而出，鲜血狂喷着撞在其余青阳门弟子身上。
整个过程不说快如惊雷，但也是超出了他们对沈言的预料。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修为最低的斩妖司校尉，竟是如此凶悍。
不远处正运转真气调息的江潮也是微微一愣。
沈言爆发出来的真气气息，哪里是一个刚刚迈入六品之境武师的气息，其浓郁程度，分明已经是超越了六品。
甚至比白龙卫中一般五品校尉，还要强上不少。
方才的这一拳，竟是直接将一个六品上的青阳门弟子打成重伤，完完全全的丧失了战斗力。
那些青阳门弟子眼中虽是有着惊异之色浮现，但却没有后退一步。
其中某个看起来地位不低的弟子，抱着秦如义的尸体，眸中怨恨之色满溢。
他迅速起身，紧紧攥着手中长剑，身形蓦然朝沈言冲了过去。
“杀了他！”
即便是身为四品武师的沈易，在他们合围之下，真气消耗得都极为迅速，更何况是这个小小六品？
几乎是同一时间，其余青阳门弟子齐刷刷地朝沈言攻来。
漫天剑影大雨般朝他席卷，剑罡与涅槃金身碰撞的声音不断发出。
沈言顶着那漫天剑影，抽出身后墨纹大枪，大圆满境界的玄阳枪法全力施展开来。
混元擒龙手对单的能力极强，但以一敌多，便失了优势。
而枪作为百兵之王，这玄阳枪法，虽说只有珍品下级，但大圆满的境界，在这种情况之下，也要比混元擒龙手看起来强上不少。
墨纹枪尖之上，闪烁着橙红火光，一挥一刺间，虽说不能直接重创一名青阳门弟子，但也是能够将其屏退。
见沈言被围攻。
其余白龙卫校尉攥紧手中佩刀，朝着他们冲了上去。
刀光剑影，在橙红色火光的映照之下纵横交错。
不远处的沈易看着与那青阳门弟子拼杀的沈言，双眉紧蹙，心中震颤不已。
那是小成境界的涅槃金身，他原以为，对方连看都看不懂。
结果，这才几天，就能将这宝品上级的淬体武学给修至小成？
这还是人吗？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
照他所见，沈言的每一次出手，招招逼人，在这一对多的情形下，非但没有节省体内真气，甚至还透露着浪费的迹象。
这般挥霍真气，消耗必定是巨大的，若是再僵持一会，一旦体内真气亏空，后果不堪设想。
此前第一番拼杀，他斩了三名五品武师，以及十多个六品，体内真气已经隐隐有些无力。
照他的计划，只需这群白龙卫校尉能拖到他真气恢复大半，再消耗掉对方体内大半真气，到时，他再加入战场，对青阳门弟子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还是太年轻了。”
念及至此，沈易摇摇头，提起手中长剑，就朝着沈言冲去。
身上再次泛起漆黑墨纹，挡在沈言身前，抬手间，便是当下朝着沈言脖颈而来的，气势汹汹的一剑。
“我来帮你！”
沈言眸光平静，一边屏退一名拼杀而来的青阳门弟子，一边用戏谑的口吻说道：
“确定是来帮我？不是来抢功劳的？”
沈言想明白了。
只要功劳立得足够大，到时，即便玉京斩妖司想要调他过去，也得看看柳州这边放不放人。
毕竟，每个地方的斩妖司，都有人手紧缺的情况。
若是普通的天才校尉，放了也就放了，但若是能被以“未来镇抚使”，亦或是更高的级别培养，那即便沈易身为玉京斩妖司指挥使的十二弟子，秦大人也不会放人。
沈易听着沈言的话，身躯一震。
我来助你，结果你说我是来抢功劳的？
沈易与这群发了疯的青阳门弟子交手过，深知他们是怎样的疯狂。
即便是踏入四品之境的他，也不得不退去调息，再来二番战。
在这种情形下，退去调息恢复并不丢人，只要能取胜才是最为关键的。
但他唯一没料想到的是，这沈言竟是如此自大。
若不是这是斩妖司里派下来的任务，他必不会来帮沈言，定要叫他吃吃苦头。
但作为这次行动的指挥，若是阵亡太多斩妖司校尉，即便他身为玉京斩妖司指挥使的弟子，回去也要受到鞭罚。
“你倒是大言不惭。”
沈易啐了一句，不再理睬沈言，而是与那些青阳门弟子拼杀而去。
他作为唯一一个四品武师，若不是体内真气消耗殆尽，这场战斗本就是一边倒的局面。
再加上有沈言相助，不出半炷香的时间，那二十多个青阳门弟子，被杀得只剩十多个还能堪堪站立，其余不是重伤垂死，就是已经站不起来，甚至身死的，也超过了双手之数。
仅剩的十多个青阳门弟子，见自己的同门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心底终于是生出来一阵惶恐，皆是横剑护在自己身前，不自觉地朝后方退去。
沈言盯着那几个缓缓退去的青阳门弟子，蓦地前踏一步。
手中墨纹大枪在橙红色的火光之下熠熠生辉，一步一步地朝着剩余几人走去，呼吸平稳，周身真气赫赫，丝毫没有经历了一场大战的模样。
只是个腰缠紫玉束带的校尉，竟强横到了这种地步。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沈言平静的嗓音传出。
“你是什么东西！还……”
话音未落，泛着寒芒的枪尖就戳在了他的喉头之上，但只是擦破皮肤，沁出血丝。
一旁沈易踏步而来，脸色极为难看。
“我才是指挥，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沈言瞥了他一眼，直接无视了他。
随即，面前就传来一个金属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接着，是更多长剑掉落地面的清脆声响起，所有青阳门弟子，皆是放弃了抵抗，满脸惨然。
“很好。”
沈言微微点头，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白龙卫校尉。
几个白龙卫校尉见对方丢掉武器放弃抵抗，顿时有种做梦的感觉。
此前他们还在苦战，拼死为沈易争取调息时间，结果沈言一来，就直接强硬地把他们给逼了回去。
甚至，看样子，身上还没受多少伤，一时间，他们大脑有些懵，只是机械般地去取来特制的麻绳，挨个的去将青阳门弟子给绑了起来。
……
夜色越来越深。
新的一团篝火被立了起来，照亮几人惨然的面孔。
不远处，是被五花大绑的二十多个青阳门弟子，其中，有大半之数是重伤垂危，却并没有身死。
但即便是被五花大绑，也可用体内真气，温养受伤的身体。
而另一边，则是八具白龙卫校尉尸首，被捡至一起，身上飞鱼服破烂，唯有腰间束着的紫玉束带，在那篝火的火光下泛着微光。
八个百夫长级别的校尉，就这么死了。
对于整个白龙卫，都是巨大的打击，所有人都是沉默着，围在篝火处一言不发。
江潮看着那平静坐在篝火边上，啃着手中烧饼的沈言，神色复杂。
还记得几日前，他将那本【涅槃金身】给他的时候，还说了句对方现在还没有资格加入白龙卫。
结果呢？
若不是沈言及时赶回来，不知道又要死多少白龙卫同僚。
沈易也一言不发，看着那早已没了生息的秦如义，眸光凝重。
上头给他的任务是活捉秦如义。
对方作为青阳门大弟子，绝对知道很多青阳门藏在暗中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但现在，他却死在了这里。
本想对沈言说些责怪的话，却卡在喉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战况凄惨，死了八个校尉，沈言作为刚加入白龙卫的校尉，已没法再苛责他多少。
更别说，他回来之后，战况就陷入了一边倒的局面。
沈言轻飘飘地看向那面色犹豫的沈易，道：“怎么？怕柳州斩妖司不放人？”
沈易用余光瞥了眼自己弟弟，忽地哼了一声：“你倒是聪明。”
说着，他幽幽走到沈言身边坐下，叹气一声：
“其实，你这样的天赋，即便是回了玉京，父亲也不会太过苛责，等到了玉京，我可以将你引荐给师傅，若有了这一层身份，即便大夫人再怎么阻拦，日后将名字写在族谱上，也没什么大问题。”
沈言瞟了他一眼，沉默片刻，道：“我若说我并没有这个想法呢？”
“为什么？私生子的身份很好受吗？回了玉京，入了族谱，你便是高高在上的永安侯之子，哪需在斩妖司刀剑舔血。”
沈言翻翻白眼：“你不也入了斩妖司？”
“我……算了，随你吧。”
沈易摇摇头，不再说什么，而是抬头看向青阳山山顶。
那青阳门的山门，此时正激战正酣，不过，有着秦大人和另外一位赶来支援的斩妖司镇抚，多半不会出什么意外。
“上面也差不多快结束了。”
不远处江潮幽幽说着。
忽地，山门之上，爆发出一阵极为强劲的狂风，接着，一团巨大黑物，从山上坠落而下，重重地砸在山脚。
宛若地震一般，烟尘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