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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难掩亲情

    腊月二十六,正直年关,苏府好不热闹,徐、李二府都潜媒提亲,求取得却不是苏小姐,而是一个婢女。两拨彩礼,两个媒婆,一个能言善辩、天花乱坠;一个善辩能言,死人说活。抬高自己贬低对方,针尖儿对麦芒各不相让。下人们看笑话指指点点。堂堂工部员外郎正厅比菜市场还热闹。苏振庭并不在场,苏夫人被吵得头疼。然,徐、李两府一武一文位高权重,皆不敢开罪。

    正热闹处,有一太监来宣旨:“德妃娘娘,携太子省亲,巳正二刻归宁。闲杂人等回避。”苏夫人忙差人送走两家媒人、家丁,可是两家皆不肯收回彩礼,也只好由他们放着。

    一切停当。巳时,护卫队清道,太监们净水泼街。巳正,苏府上下出府跪迎。巳正二刻,又有侍卫、太监开道。宫娥彩女相随,两乘鸾舆前后而至。第一乘,明黄色锦缎銮驾,透过珠帘,乳母抱着太子李儇稳坐。后一乘凤舆,苏妍头戴七尾凤钗,饰宝钿祥云,长长的流苏步摇分饰两边;亮紫色凤袍蔽膝,佩双环彩缕。云履高头好不气派。

    至二堂方撤了銮驾、凤舆。太子正坐,德妃上座受了君臣大礼。乳母带着太子出去了。苏妍离座向苏振庭夫妇行了家礼。入宫这么些年了,首次省亲,不免悲喜交加,抱头痛哭。

    哭了许久,止住悲声。看着苏俊曰:“哥哥好些年不在家,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俊曰:“上月十九。”

    苏妍笑曰:“听父亲说,你追嫂子去了,可追回来了?”

    静轩笑云:“莫浑说,兰儿心有所属,却非你哥。”

    苏妍有些诧异曰:“什么样儿的人物,连哥哥这样儿的都瞧不上?”

    苏婉插口云:“不如姐姐赐婚,将兰儿许给哥哥,岂不是好?”

    苏俊忙拦住曰:“不可!”

    苏妍不解云:“为什么?莫非哥哥变了主意?”

    静轩低着头很不自然曰:“婚姻本是两厢情愿,怎可强求?”

    苏妍微微颔首,隔了一刻云:“本宫倒想瞧瞧这位姑娘,是什么样儿的人,能动的了哥哥的心思?”苏夫人命人去叫兰儿。

    片刻,兰儿步入二堂。一身鹅黄色小衣,松花色及地长裙。松松的挽个随云髻不饰钗环,留了燕尾,不施粉黛,天然的清秀,眉宇间却有着不同寻常的冷傲。苏妍猛抬头,吃了一惊,也不知为什么她一眼就认出了东方晓。起身离座,正欲行礼,却被静轩掺住云:“娘娘站稳了。小心些!”苏妍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异样,审视着自己的哥哥。

    沈兰上前行君臣礼。苏妍侧了侧身不敢领受,令杜吟儿掺起。此刻她终于明白了皇上为什么令自己携太子省亲。可是,面对的是自己的哥哥,若指出了东方晓,岂不为娘家带来塌天大祸?若不指出,他日被旁人揭破,岂不罪犯欺君?

    这时太子跑回来,许是母子天性。太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东方晓,扯扯衣裙。东方晓看着明黄缎蟒袍的太子。当然猜到了他是谁。蹲下身摸着他细嫩地小脸。一时间,哽住了喉头。皇上换了太监的衣服,就混在二堂里。他目不转睛盯着沈兰,观察着她的神色。东方晓惊喜、亲怜溺爱的神色具落在了他的眼中。

    沈兰压了压心绪,倒身下拜,朗朗晴空一声惊雷,儇儿被吓哭了,扑向了东方晓怀中。那是情亲和理性的碰撞。

    沈兰轻轻地拍了拍,儇儿的背,推开了他。摸着他的小脸道:“不怕。……太子不怕。”

    儇儿这才发现眼前的真个人并不相熟。转身跑向了苏妍,搂住她哭道:“儇儿怕怕,皇娘抱抱。”苏妍将儇儿抱在腿上,随手拿了块点心安慰曰:“儇儿不怕,儇儿吃点心。”

    儇儿抱着点心边吃边哭,一个不小心噎到了。眼见得,双唇发青了。这是皇上唯一的儿子,他怎么能有差池?在场的人都慌了。

    却见东方晓冲上去,将太子头下脚上倒提了起来。“啪、啪、啪。”在他背上拍了几下,那块点心喷了出来。东方晓将孩子转过来轻轻地放在地上。那孩子才哭了出来。泛紫的双唇这才缓了回来。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她的速度令苏俊都吃惊了。就连她自己都没弄明白;什么时候自己的速度这么快了?不过是心念之间的一闪,动作就已经完成了。

    乳娘忙抱过了太子,苏妍令众人退出,只剩下了东方晓、苏俊。苏妍离座参拜。口中云:“臣妾见过娘娘。”沈兰忙在对面跪下 ,云:“娘娘大礼。奴婢不敢承受。”苏妍冷冷道:“你能藏得住亲情、爱情;也能藏得住舐犊情深?”东方晓无语了。

    门外转进来了当今圣上。脸上的怒,不言而喻。苏氏兄妹见礼,皇上没有理他们。沈兰向皇上见礼。

    皇上怒云:“你还要说你是沈兰吗?”

    东方晓自知藏不住了,却仍含泪道:“是。”

    皇上向苏静轩狠狠道:“你给朕滚出去。”苏俊站起来退了出去,皇上一把扯开了东方晓肩头的衣服。他怔住了,沈兰的肩头并没有伤。他本来想用伤痕来证明他的指认。可是。沈兰的香肩光滑细嫩,一点也没有伤痕的印记。

    沈兰将衣服掩上。皇上曾听御医说过:那伤疤是不能消除的。难道,她真的不是东方晓?他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向苏妍道:“去内厅验证,她心口是否有伤。”苏妍遵旨带着沈兰走了。皇上仍不放心,叫秋痕跟了去。

    一炷香的功夫,三人回来,苏妍云:“回圣上,沈姑娘心口无伤。”皇上不太相信。看着秋痕。秋痕轻轻地摇了摇头。皇上这才相信了沈兰不是东方晓。失落云:“兰姑娘,孤,冒犯了。”沈兰也很不自然道:“不敢当。”皇上扫兴曰:“回宫。”大队人马启程走了。

    苏俊冲进去看着沈兰,却发现兰儿的冷汗将衣服都印湿了。沈兰冲出苏府,直奔鬼谷堂口。分堂的人要拦她,夺命阻止了。

    进了客房,东方晓掩了门,放声痛哭。夺命守着门外,不叫任何人靠近。李暮青来了,打开房门,静静地站着。兰儿哭尽了心中的委屈。擦了泪痕,起来云:“师兄来了。”李暮青进了屋子找了张椅子坐下了。

    兰儿也坐在对面云:“师兄,兰儿有件事不明白。”李暮青道:“说。”兰儿道:“我的速度。”李暮青淡淡道:“还记得,机房的训练吗?”兰儿点头。李暮青道:“那训练的不只是技巧,还有速度、精准和应变。机房金带要控制的不是熟练,而是意念。二百四十三个零部件瞬间完成组装,凭的就是意念,意念经过大脑,目标已经完成。机房的人就是最厉害的杀手。所以要学的就是控制:控制意念,控制冲动。”

    李暮青瞟了一眼沈兰,她似乎不信。李暮青冷冷一笑,将把匕首交在了沈兰手上,自己站在门后,唤了夺命进来。在夺命进门的一霎那在夺命身前掠过。然后,转到沈兰的身后,用极冷沉的声音道:“杀——”那是他在机房发命令的口吻。他的话音落,沈兰手中的匕首已插进了夺命的胸膛。夺命、沈兰吃惊的望着对方。夺命吃惊的是沈兰的速度,快到了连他都来不及躲避。沈兰吃惊的是,自己根本没有想过要杀人,可是手上的匕首却插进了这个多年知交的胸膛。这样的自己太可怕了!这样的自己,还是自己么?

    夺命并没有死,也没有流血,甚至没有伤。沈兰急切道:“哥,你——?”夺命自己拔下了匕首,在胸前摸出了一块巴掌大的兽皮垫子。这是进门时,李暮青放进去的。夺命将垫子交还给了李暮青。李暮青走了。

    屋里只剩下沈兰和夺命,沈兰愧疚的低着头。夺命笑了笑,拍拍她的肩云:“别难过,我不怪你。”沈兰看着他道:“还是别跟着我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

    夺命笑曰:“无碍。做杀手的吗,总有一天会死!死在谁手上,又如何呢?”

    兰儿伤心云:“可是,我真的不想你死。”

    夺命吁了口气,转了话题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李暮青会亲自训练你了。”兰儿无语,静待下文。夺命坐下曰:“他不希望你受到别人的掌控。我从来都没想过机房的人,会有这样的能力。”

    兰儿沉默不语,夺命安慰她道:“诚如他所说,你要控制意念。控制你的意念,或许就可以脱出他的掌控了。”兰儿缓缓摇头曰:“不是。在他下令的瞬间,我没有想过任何问题。”

    夺命忽然想到了症结所在:“是习惯。两年多的指令,形成了你的习惯。所以只要是导师的指令,无论何时何地,被指导过的人都会习惯习的遵从。”那是一种很可怕的习惯,兰儿和夺命从心里感到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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