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安同志,那支钢笔就放在第二个书桌的抽屉里面,打开就能看到。”
苏婉有些疑惑,怎么可能会找不到?
怕霍枭寒通过衣服认出她,她今早的时候特意把那三件裙子拿到了宋家,让王婶帮她保管一下。
但她翻译稿件每天都需要用到那支钢笔,所以钢笔就被她放在抽屉里,翻译的时候好随时拿出来。
因为这支钢笔书写流畅,字迹清晰,而且舒适度十分的高,所以她就想着等霍枭寒出院的时候,她再重新买一支钢笔回来,再将这支钢笔收好的。
怎么可能会不见了?
苏婉想到这两天苏晓慧就跟个幽魂一样。
只要她从房间出去,或者出现在客厅,苏晓慧要么就躲在楼梯那偷看她,又或者躲在门缝后偷看她。
而且她还总是找机会来敲她的房门。
难道是她在开门的时候,被苏晓慧看到了她这支钢笔,然后趁着她上厕所、做饭没有锁门的时候。
把她抽屉里的钢笔拿走了?
她放在桌子上的手,不由掐了掐。
如果是的话,她真的要早点儿把苏晓慧送进神经病医院,免得整天就跟个伥鬼一样缠着她。
白色衬衫的中年男子是组长,有着丰富的审问技巧和经验。
一张十分普通寻常的面容,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透过反射着光的眼镜,不动声色地留意着苏婉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很快就判断出,她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
而且他们也查明这支钢笔是霍团长给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所以双手交叉在桌子前,继续面无表情地审问道:“在钱塘村的时候,整个村的人都知道你为了嫁给霍团长,让耕牛发狂去伤害你自己的妹妹,还以跳河自杀做威胁。
为什么在你醒来之后,却反而主动说服你父母,只是让霍团长帮你转学到北平上学。你来北平上学是有什么目的?是想要接触更多军方人员或者科研人员的同学?”
声音平直没有任何的情绪,却是无端的让人将脑子中的那根弦拉直再绷紧。
他们并没有在苏婉身上搜寻到任何可疑的线索或者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
但是调查后发现她前后的反差实在太大,完全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考虑到此前苏联就曾出过一例类似的特务案例。
利用高科技将一个相似的人整容成军方高层在外留学的儿子,然后潜伏在苏联军方高层身边,花费了整整五年取得军方高层的信任后,就开始源源不断地为美方提供情报。
所以他们不敢掉以轻心,决定先将苏婉带回国安局审查、核实身份信息。
苏婉心下一沉,这是直接把她当成了间谍。
她知道她不能被对方带着节奏走。
于是深吸一口气,逻辑清晰地反问道:“国安同志,如果我真的是间谍的话,就更应该会想方设法的嫁给霍团长,并且嫁给霍团长后也并不影响我来北平上学。”
这一反问,戴黑框眼镜的组长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
确实逻辑这样更为的合理点。
他继续压迫感十足地问道:“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威严加重,苏婉纤长卷翘的睫羽眨动了一下,启开唇冷静的回道:“我之前想要嫁给霍团长是因为看到了霍团长的照片,觉得他应该是位温润清朗、皮肤白皙,非常有诗意才华的一位军人。
但是醒来后发现霍团长完全与我喜欢的类型是相反的,冷硬刚毅,正言厉色,再加上霍团长又严词拒绝我父母娶我。
我自然就改变了想法。而农村保守封建,我还想要继续上学,只能让霍团长帮我转学到北平。”
苏婉相信国安之前也查到原身是个颜值控,就是因为看到霍枭寒的照片,才疯狂的给霍枭寒写信。
两人本来就没有任何的交流,更是没有感情,见光死也很正常。
“至于我故意让耕地的牛发狂伤害我妹妹,我并不觉得跟我有关系。
因为当时村民并没有看到我的脸,只是看到一个戴着草帽,穿着一件花衬衫朝我家方向走的人,但是这种花衬衫的颜色村里好几个姑娘都有。
而我也隐约记得当时事发时我是在家里睡觉的。”
“后来到了北平就发现我妹妹精神好像出了问题,会发疯自虐……”
苏婉点到为止,抬起平静的眼眸看向组长如实地说着:“以及我跳河自杀也只是想要吓唬一下我爹娘,没想到一时脚滑摔进河里了。”
这话里的意思,俨然就是说她并没有多喜欢霍枭寒,只是因为被家里宠坏了,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好东西都是她的,不给就会作、会闹。
这倒确实符合苏婉自私霸道的性子。
组长犀利、威严的眼神与苏婉对视,脸上始终没有任何的表情。
换做是任何人都会心思揣揣,想要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的。
但越是看不出,就越是会让人心里慌乱、忐忑。
就跟你在黑暗中扔出一个火把,但很快就被黑暗吞没,完全看不清前方是什么路一样。
意志力稍微脆弱点的人就很容易情绪崩溃。
在后世看过那么多特务谍战片的苏婉知道这也是他们的一种审问手段。
所以苏婉放缓呼吸,面色也是一片沉着,等着国安人员接下来的提问。
组长却收回眸光,低下头看了一眼记录员记下的审问记录。
足足三页纸,每一条疑问苏婉都能给出合理的解释,找不出一点儿疑点。
至于她妹妹提供的各项证明和可疑的地方。
比如苏婉身上有胎记,现在却没有,比如之前对花生过敏现在却不过敏,再比如苏婉五音不全,但是现在唱歌却十分好听等等这些……
考虑到苏晓慧精神方面存在问题,所以他们已经联系了他们老家的父母核实,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随后组长站起身,拿来了几张纸和一只钢笔放在苏婉的面前,“苏婉同志,你之前给霍团长写去的几封信内容,你应该还记得吧?麻烦你再写一遍。”
如果苏婉的身份没有问题,那么她肯定会记得信上的内容,而且笔迹也会对得上。
这倒是让苏婉一直沉着冷静的脸色有些崩,因为原身写给霍枭寒信件的内容真的肉麻得要死。
又是哥哥的叫,又是附上情诗的。
什么你是我的心尖尖,我以后做你的好婆娘。
光是让她回忆,她都一阵恶寒,甚至是想吐,更别说是让她再写出来了。
可是没办法,DNA技术要到86年才有,只能依靠笔迹,以及一些信息特征作为识别。
她只能抓着笔,咬着唇,微蹙着眉头。
脸上看着还是一片波澜不惊,其实内心早已是一片痛苦面具。
也不知道霍枭寒有没有看过这些信,应该是看过了吧。
不然见到她时脸也不会冷、那么臭。
孙队长的办公室。
“霍团长,你提供苏婉同志在半年前给你写的那几封信,我已经让人交到申组长那里了,要是苏婉同志能够回忆起信件的内容,笔迹也全都对得上的话,那就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孙队从外面走进来,将一杯装着温水的玻璃杯放到霍枭寒面前,笑着说:“霍团长,非常感谢你的配合,以及这几封书信,完全大大降低了我们的工作难度。”
笔迹可以模仿,但是这几封信里面的内容,估计也只有苏婉本人知道。
“调查结束之后,还麻烦孙队长你把这几封书信还给我。”霍枭寒眉头深皱,漆黑的眸底有如一团浓墨般化不开。
钢笔和那三件裙子都不见了,以及还有那双坏掉的凉鞋。
但是据孙队长所说,在她的个人物品中找到别人给她的城里人穿过的旧衣服和旧鞋子。
这说明,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三件裙子也都是旧的。
她的衣服都是别人给的。
但是却偏偏和他见面穿过的裙子鞋子还有他给的钢笔,全部都不见了。
亦或者是被她给丢了?
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欺骗他?
他发现自从她来到北平之后,整个人就跟脱胎换骨一样。
之前他还一直提防她对自己有什么企图,把自己当成一个备用选择。
尤其是在奶奶生日时他在厨房听到的,她说的那句,“上不了学,就嫁给他。”
他就尤为的警惕。
可是这些天看着她在医院照顾自己的表现,从头到尾都是想和自己保持着距离,甚至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多待,反倒对他开始提防、逃避了起来。
既然这么想要远离自己,当时在联谊会看到他的时候,为什么还要答应和他跳舞。
第一次没有其他舞伴,她没有其他选择。
但是第二次呢?
还是她其实本性就是这种恶劣的性子,故意撩拨他,撩拨完之后就跑。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点一点握紧,青筋凸起。
孙队盯着霍枭寒看了看,接着戏谑的笑道:“霍团长,这几封书信一直都放在你宿舍的抽屉里,信封都泛黄了,也没见你拆封过,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还特意知会我们一声,怕我们不还啊?”
霍枭寒不动如山的眉眼微微动了一下。
孙队这句话好像提醒了他。
难道是因为他之前收到她的信,从来不看,连拆封都不拆封就放进了抽屉里。
所以她知道他相上她之后,就也故意说她有了喜欢的人,拒绝他,躲着他。
让蒋书记帮她隐瞒着她的真实身份。
然后就这样用苏婉的身份,看着他的反应。
霍枭寒只觉胸口一阵憋闷,有一团无名的火在乱窜着。
他想要尽快拿回这几封书信,当然也是想要看看她在信中到底都给他写了什么。
“这是人家女孩的隐私,这封信既然寄给了我,我就有责任为她保密。”霍枭寒说。
要不是因为想要帮苏婉更快地证明清白,他也不会将这几封信拿出来。
孙队喝了一口茶水,笑意加深,看得出霍团长现在有些复杂,矛盾的心里,“霍团长,你知不知道那几封信上都写了什么?”
看似只是随口说的一句,但是其话语确实意味深长。
霍枭寒喉间微动了动,他虽然没有拆开来过,但是也大致猜到这几封信里面的内容。
而且当时正在跟他通信的苏晓慧也在信中提过。
苏婉给他写了情诗,甚至还是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头,用血写的。
就很小女生对心仪男生表达爱意的方式。
看孙队长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显然那几封信里面的内容,要更加的羞人且不能示人。
霍枭寒不愿跟孙队长讨论这几封信的内容。
他想要知道,完全可以等审查结束之后再去看。
别过头,避开孙队长的眼神,“孙队长,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你的吗?”
孙队长扬了扬眉,在心里发笑,看着霍团长的表情,应该是已经猜到是苏婉顶替了阮婷婷参加的联谊会。
没再说什么,“那我派人送霍团长你回医院吧。”
“不用麻烦国安同志了,警卫员会来接我的。”
霍枭寒也没有多做停留,伸出左手和孙队长握了握手。
既然找不到钢笔和那些衣服,那他就只能另外想办法。
他今天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
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口,拉开门就要走出去,但是脚步却突然停顿了下来。
压下胸前那股情绪,保持该有的理智,毕竟苏婉是他带来北平的,他沉声道:“孙队长,希望在纪律允许的情况下,能够让苏婉同志休息一下,喝口水。”
孙队再次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也十分的微妙:“霍团长,你放心,一位女同志我们肯定不会为难她,等核实清楚之后我们就会派人送她回去。”
霍枭寒微微颔了颔首,随后顾不上肩膀上已经牵扯到的伤口,大步流星地走出国安局。
他之前军校的老战友严正明,现在是北平刑警队的队长。
听他说起过,刑警总队有一位十分厉害的罪犯画像师,可以通过罪犯的局部面容轮廓,完整地画出罪犯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