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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兔腿和子弹

    芸儿把郎中拉到旁边,附着郎中的耳朵上,将乱党的事一五一十说与郎中。郎中脸色微变,让其他人等着,跟着三个孩子入到树林里。看着草丛上的人,血迹斑斑昏迷不醒,郎中蹙起眉峰面色凝重,沉默半晌。转身对三个孩子道。

    “你们记着,就说这个人是肉票,是山上一起逃下来的,千万不要说他是乱党。对谁都不要说,就我们四个人知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光宗,中英,你俩个记住,回去对你爹娘都不要说。说了他们反而担心,容易泄露出去。私藏乱党是要抄家杀头的大罪,你们三个千万管住嘴,切记,切记!”

    在树林里,郎中对三个孩子叮嘱再三。才吩咐人过来,郎中一说,大家也不怀疑,抬了受伤的革命党一起回到莲花塘。

    看着孩子狼狈不堪,经此大难,唐尚两家皆心有余悸。但终究劫后余生,毫发不损,两家自是对菩萨上香叩拜,千恩万谢。

    郎中屏退他人,带着尚明,马上进入医疗间,给青年疗伤。

    郎中检查,背上3颗,胳膊上一颗,腿上一颗,共5颗子弹。尚明捣碎草药,喂他喝下。

    我要给你剜子弹。草药能止疼,还是会很疼。

    青年点头。

    尚明用皮带扎井他脚踝,手腕。又在腹部横拉两条皮带绑牢。

    5颗子弹。我一颗一颗剜。剜一颗,你要受不了,就摇头。我就停。你要受的了,就点头,我就剜下一颗。

    火烧过刀片。

    张嘴!尚明塞一个腊兔腿入青年口中,咬紧!

    青年点头。

    刀锋插入,血涌出;刀片旋转,肉脱落。青年挣扎,青筋暴起,汗水喷涌。胳膊上的子弹跌入盘中。

    尚明包扎胳膊。

    郎中盯着青年:剜吗?

    青年点头。

    张口,闭口!尚明拔出老兔腿,塞入新兔腿。

    大腿上子弹钻的深,幸好未入骨头。郎中花了一倍时间剜出第二颗子弹。

    年轻人,剩下三颗,明天吧。

    青年摇头。汗水湿透床单,巴巴打在地上。眼神毅然,呜呜有声。

    还剜?

    青年点头。胸脯,肚子,喉头起伏如海浪。

    不要硬撑。撑不住,就摇头。

    郎中没有看到青年摇头。

    5颗子弹,5个兔腿。

    郎中气喘如牛。青年吐出兔腿。

    谢谢。谢谢郎中。

    尚明复看5只兔腿。牙咬处,皆深如刀切,直至骨头。

    青年问:为什么用兔腿?

    尚明说:猪腿太大,鸡腿太小。

    为什么用腊兔腿?

    腊兔腿,烟熏火燎过,劲道。味道如何?

    好极了。有烟得味道,火得味道,刀得味道,肉得味道。

    青年用尽气力,再也撑不住,昏死过去。

    “明儿,看到了。这人算条好汉!看着兔腿,全是血,愣是没叫一声。”

    “爹。明儿钦佩的很。连挖五颗子弹,五个血坑。不是一般人吃得消的。真硬气,铁打的汉子!”

    “如今世道太乱。像这等人物,一定是官府缉拿的要犯。医者仁心,咱救他一命,但也不能趟浑水把自个搭进去。他昏死过去,让他修养一天,估计到明日中午才会醒。醒了,还是把他送回山去。”

    “那青云峰的会饶他?”

    “带着人参。我用家传宝贝,救他妇人一命。他只是一个肉票,这点面子青云峰会给的。”

    “爹,那是祖传的老参?干嘛救她?他们绑了妹妹,敲我家十万大洋,差点害死妹妹。”

    “明儿,乱世之秋,钱财宝贝都是身外之物,保家保命才是重要。青云峰的土匪,我在山上见识过。有刀有枪,有实力。这个世道,多一个朋友多条路。再说,这帮土匪还不算穷凶极恶之徒。世道变化,将来何去何从,不好预料。还好,你妹妹总算菩萨保佑,吉人天相,平安回家了。”

    “爹,她是什么病,非得用家传的老参治?”

    “嗯,说到这儿,还真巧了。她的病和你三妈以前的病有几分相似。病入肝肺。没有老人参不去根。哎,这个以后细说。走,看看芸儿去。咱回来,一直忙这个受伤的土匪。赶快看看宝贝嘎达。丫头这次吃大苦了。”

    第二天。见郎中到来,年轻人挣扎着要起来。郎中双手当胸按将下去:“年轻人,躺下,别动。听话,我是郎中,你伤重着呐。”

    “谢谢,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

    郎中笑着看他片刻。“小伙子,是条汉子。昨天挖弹子,咬牙堪比关公刮骨疗毒。老朽算见识了,了不起!”

    “老先生谬赞。那三个孩子送我到先生这里?”

    “是的。我是女孩子爹。小伙子,现在世道不太平,你能告诉老朽,你是干什么的吗?”

    “老先生活命之恩,哪敢不实情相告。在下,是县城学校的先生。姓白,叫白树新。”

    “官府的人在追杀你?”

    “是。在下,早年在东洋留学。加入了孙先生的同盟会。立志追随先生,推翻腐败落后的清王朝,还我汉人朗朗天下。革新政府,改革社会,建立繁荣富强的共和之中国。归国后,在县城教书。前日,我们准备袭击县府衙门,不料事情泄露。我们出手时,落入衙门的埋伏。兄弟大都战死。我们几个兄弟突围,逃出县城。衙门士兵一路追杀,估计兄弟们都已牺牲成仁。我最后逃入山林,侥幸遇到三个孩子。后来昏死过去,不知道了。”

    “衙门里的人,都认的你末?”

    “认得。我在县学堂教书。很多人认得我。我在你这,不能久留。否则会节外生枝连累到老先生。”

    “小伙子,倒坦荡。嗯,眼下世道动荡。我们这个偏僻小镇也不得安宁,县里衙门的公差也常巡逻到此。这里不妥当,你有什么去处没?”

    “我的同志,上级可能都牺牲了。我和他们断了联系。短期内,找不到我的组织。等伤好后,再做打算。养伤这段时间,不方便呆在这里。不安全不打紧,怕连累老先生一家,那就罪该万死。去哪里,目前想来还没有个眉目。”

    “小伙子,我有个想法,你看中不中。”

    “先生,请指教!”

    “此处不远,有座青云峰。山上有一伙土匪。山高势险,官府剿过几次,楞拿他没办法。寨主有位夫人,前日身体不适,请我去瞧过病。若是你暂无地方藏身,我可以引荐你到青云峰,那里官府管不着。保险。”

    小伙子低首沉吟。

    郎中道,“青云峰,我去过,那里的土匪,也是形势所逼,非本质凶残。小伙子,你留学东洋,智勇兼备,上山去,或许有用武之地。再不济,至少暂且安身立命,然后再做他图,未尝不可。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是保命要紧。”

    “老先生言之有理。老先生那就多有麻烦。多谢,多谢。”

    来日天未亮,薄雾笼罩,莲花塘睡意沉沉还没苏醒。尚明就带着三个人,抬着白树新悄悄地出发。揣着郎中书信和一支老人参,将他悄悄地送上青云峰。

    过江龙看罢郎中的书信。二话不说,命手下的喽啰将白树新收留下来,好生休养。过江龙绑了郎中的票,勒索了银子,人家郎中以德报怨拿出祖传的人参,全力救治自己的妇人。虽然是土匪,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心中觉得亏欠着郎中。这点小事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再说,收留一个革命党,在山下是砍脑袋的事,在山上,啥都不算。这帮兄弟不都是天天做着砍脑袋的差事?还有,敢跟官府衙门斗的,在我过江龙眼里,都是英雄好汉。来一个我要一个,招还招不到这样的人物。收留白树新只赚不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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