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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捐躯赴国难

    前方胶着,吉田恼羞成怒。命令火炮猛烈覆盖。

    古城一片火海。医护队驻地火光冲天。山娟连忙命令转移伤员。医护队员在炮火中抬着担架穿梭。一发炮弹炸开一片火花。两个人抬着担架扑到在地。山娟连忙跑过去,和队员抬起担架就跑。又一颗炮弹落下。月华在远处回头。她永远都记得那朵怒放的花。尘土硝烟织成的花,迅速的绽放。尘土是黑色的叶子,火光是血红的花蕊。黑的红的,人世间最邪恶最妖艳的花朵。

    嫂子!

    月华抱起山娟冲到一个房子里,鲜血咕咕染红了衣裳。

    嫂子!月华大哭!

    妹子,别哭。听我说。我,我不行了。

    不,嫂子。你会好的。常医生赶快处理伤口。月华望着医生。常医生痛苦的摇头,包扎好伤口出去:叫人,赶快报告师长。

    妹子。我知道。我不行了。人都会死。这样死,我值得。妹子,就继白,我放不下。妹子,妹子,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你们师长?说啊?

    月华含泪点头。

    山娟笑了。我放心了,我看得出。答应我,我死后,你照顾继白,行吗?行吗?

    月华唯有点头。

    山娟子!继白跳下马,冲进来,抱起山娟。

    抱紧我,继白哥,抱紧我,继白哥。

    男儿有泪不轻弹。继白不记得多少年没有流过泪。潜伏的泪水澎拜而出。这个抱着老婆的军人,铺满泪水的沧桑而俊毅的脸,刻在了月华的心中。

    师长夫人牺牲的消息传遍古城。每一个窗口,每一个屋顶,每一堵矮墙,都喷射出复仇的火舌。鬼子像砖头似的闷声倒地。

    张鹏找来一副好棺材,一块好地,把山娟埋葬。没有时间悲伤,继白返回部队。准备趁着夜色立即突围。

    夜。

    继白和黄师长来到卫生队。火光熊熊。

    他站在高台上:弟兄们,古城我们守了22天,完成了党国的任务。二师牺牲了大部分兄弟。二师是好样的。党国会永远记得牺牲的兄弟。穆关已经陷落,死守古城已经没有意义,为了二师,今夜,我们准备突围。我们将带着你们一起突围,不丢下一个兄弟。轻伤的兄弟,拿起武器归队,和我们一起打出去。重伤的,我们会背着你们,抬着你们冲出去!

    安排妥当后,继白看到一堆人吵吵嚷嚷的不动。

    怎么回事?

    月华到:报告师长,一团长他们不肯走!

    吉团长!

    到!

    什么时候了?还不服从命令!

    师长!吉团长道:我们是重伤员。不连累大家。带着我们,你们突不出去,跑不过鬼子。我们三十几个重伤员,说好了,不走了。再护送你们一会。帮你们阻击鬼子。你们走吧!

    吉全定!上担架,这是命令!

    师长,这是我老吉唯一一次抗命。您是我心中的战神。跟着您,能和鬼子干这一仗,当兵的,我,吉全定,还有弟兄们,值了。您知道,带我们这群废人,得牺牲多少好兄弟,也不一定出的去。您愿意牺牲他们,我们不愿意。师长,求您了,让我们留下来。让我们再杀一批鬼子,挡一阵。我们就去追我们死去的弟兄。

    不行。我二师,就是全部战死,也不丢下一个弟兄!吉全定,我命令你,立刻上担架!敢违抗军令,我一枪毙了你!继白举枪对着老吉。

    吉全定挣扎着跪在地上:师长,您省一颗子弹,留给鬼子。留着我老吉这条破命,去赚鬼子的子弹,换鬼子的命!

    众多伤员也翻滚下担架,跪在地上:我们留下!我们留下!

    这是一群缺胳膊少腿的军人,这是一群头上,背上,腰间缠满带血的绷带的军人。这是一群连走路,站立都困难的军人。继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后的军官也噗通跪下。

    继白举起右手敬礼久久不放下,眼中有泪也有火:弟兄们,你们视死如归,如此英烈。我范继白何德何能,有这样的好弟兄,是我三生有幸!

    火把猎猎。映照着继白脸上,红通通的,像沸腾的熔岩在迸流。

    张鹏,搬酒来!

    三十几个伤员左手一杆枪,右手一碗酒。

    继白高举酒碗:敬民族的英雄!敬我的兄弟!

    吉团长打头高呼:敬师长!敬国家!

    酒碗堂堂,枪炮隆隆。

    师长,快走!记得我们。要活着,冲出去,保留二师的火种,赶走日寇,这才不负我等赴死的弟兄。二师火种,代代相传!师长,快走哇!吉全定奋力推走继白。

    三十年后,古城抗战纪念馆。

    对着吉全定的照片,继白敬礼:敬民族的英雄!敬我的兄弟!

    敬师长!敬国家!声音破空而来。继白诧然,四顾无人,纪念馆格外宁静。继白一时恍惚。

    我们都鬓发苍苍,老态龙钟,他们永远年轻阿。黄桂感慨。

    黄桂再回首,医护所那里,成群的手榴弹像调皮的孩子一样,一个接一个蹦起来,滚起火球,腾起浓烟,发出哄哄的闷响。

    入夜,继白率部突北门。吉田有预料,派两个中队迎头挡住,双方杀成一团。郭江龙从背后冷箭杀出。吉田部被冲出一条血路。南门的日军迅速增援,紧追不舍。继白带着一些伤员跑不快,边打边撤,日军渐渐迫近。

    黄师长,郭团长,你两带着伤员,赶快进山。天要亮了。天亮了就麻烦了。我带人阻击!

    这不成,你是部队的主心骨,二师绝不能没有你。郭团长熟悉山地。他带着你们撤。我来阻击!

    走啊!这是命令,违者军令处罚!继白瞪起眼珠吼!

    过江龙带着黄贵和伤员钻进了山林。

    天亮了,鬼子越来越多。继白边打边撤。吉田如影随形,愣是甩不掉。日本鬼子战斗力不是浪得虚名。

    退至一处小山丘,继白一看:要攀上山丘,才有退路。但要爬山丘,没有足够的火力压制,就完全暴露,成了活靶子。这片山丘光秃秃的毫无屏障。这么办?大家都盯着他。不爬肯定死,爬过,至少有活的。

    活一个算一个!弟兄们,上!

    日军的机枪同时扫射,山丘的石头被子弹打的火花四溅,士兵扑通扑通鸟一样被击落,伤亡惨重。继白红了眼,捋起袖管亲自上。张鹏一把拽下他,把他挡在身后。子弹扑哧钻入张鹏的胸口。

    张鹏!

    师长!甭管我了。

    于久,照管张鹏!

    是!

    千钧一发。四面忽一片枪响,打了吉田一个措手不及。吉田暂时松下继白,掉头组织反击。对手是生力军火力不弱,吉田的部队,趴在地上,全力迎战。

    吉田打了一阵,看讨不到什末便宜,怕人生地不熟,贸然突进中了埋伏。再回看,继白他们已经翻过山丘。对手且战且退,从容不迫,遂下令退去古城。

    继白赶上大部队,月华给继白扎伤口。

    张鹏这么样?

    好险。子弹离心脏一巴掌远。常大夫在给他手术。

    我去看看。

    您就别去干扰常大夫了。常大夫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于久回来了,后面跟着几个人。继白抬头一看:奥呀呀,是你啊。我道是哪路大神从天而降,救我一命。赶忙站起来,走过去和来人热烈拥抱。

    哎哎,你这脸上,黑不溜秋,全是黑灰黄土,拿我的衣服当擦脸布了。

    陈大哥,谢谢你。来的真及时!

    还和我客气啥子。论公,现在我们是一家人喽,国共又合作了。联合抗日。论私,更没得说了,一起扛麻袋,一起打屁股的嘛。长江呵呵乐了。哎,兄弟,伤的怎么样?我看看噻。

    不碍事,子弹咬了胳膊而已。继白吱吱牙,和以前打七洲时中枪的位置一模一样。

    奥,那不一样呐。七洲的子弹咬的是个小排长。鬼子的子弹咬的可是国军的少将奥!

    两人聊天,继白沉重的心情,变得慢慢轻松起来。就像当年在黄埔,长江的笑声总是有股感染力,能够吹散淤积和沉闷,带来信心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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