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漫长,那些星光长久洒在青云峰的云崖上,像是要永垂不朽。
但这终究只是假象。
星光不久便开始散去,夜色重新恢复了正常。
灵法阁门前有位师妹原本正痴痴地仰头看着那幕璀璨星景,眼神中充满了眷恋与沉迷。
但随着夜幕的重新降临,她也慢慢从那种失神的状态中苏醒了过来,只是眼中还有些恋恋不舍。
众人目光同样从未移开片刻,始终在仰头看着,星光散去后——
云崖还是那片云崖,竹椅还是那把竹椅。
云崖上的那道白衣身影还是像往常一般喜欢站在悬崖边上静静远望。
稍后,他大概就会趁着月色还在,从云崖上走下来,回到竹林里的小屋去。
青云峰的弟子们在心里默默想着这件事,脸上困惑的神情依旧存在。
为何这第四道传世星光会在此时落下?
明明考核已经开始了二十日,八十一府通过考核的人数也已经突破了四百之数。
无论是论破局的速度还是论在临江府的排名,朝岁显然都不是最快的那个人,但为何却偏偏得到了星光的垂爱?
“莫不是......这位朝师兄和监天司有旧?”有弟子喃喃道。
“监天司远在数万里外的青都,怎么可能和朝师兄能扯上关系。”
很快就有另一名弟子驳斥了这个猜想。
“不管怎么说.......”
还有一名弟子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苦笑着说道:“师兄总该是通过了考核,咱们青云峰也不算全军覆灭。”
这些年纪尚轻的青云峰弟子们心性大致便是这般摇摆不定。
以往的羡慕和嫉妒并不少,但在自身所认为的大是大非面前却能够很快改变立场。
明明他们前几日言谈之时,言语间还颇为抵触被破例收为亲传弟子的朝岁。
但今日见他在望月峰眉师叔面前当众破局考核,狠狠回击了对方的嚣张气焰后,心里便又高兴了起来,觉得这终归是属于青云峰的荣耀,甚至已有不少师弟师开始在言语间对朝岁颇多维护。
更有两三位师妹看着朝岁的目光都生出了些异样,脸颊两侧染着淡淡的红晕。
“恭喜师兄。”
眉雨将目光慢慢收了回来,旋即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随后他不再多待,剑光直接破空而去,带着身后的两位弟子重新返回到了望月峰上。
灵虚山脉诸峰上投来的目光渐渐地也散了。
青云峰这群弟子们在云崖下等了半天,见朝岁始终都没有下来的意思,也没有继续等下去的想法,开始结群往山下走去,一路上神情极为兴奋的聊着今夜这件大事。
漫天星光醒来,传遍宋国八十一府,这般厉害的人物可是从青云峰上走下来的......
诸如此般的声音不断在林间石涧旁响起。
自打他们放弃了九转胎心石的考核之后,便再也不用担心分神会导致考核失败,每日吃饭睡觉再无忧虑,可谓是心境顺畅,就连修行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没有人愿意折磨自己,在他们看来,就算是真正的苦修士也不会在这种无用的事情上继续坚持。
广寒凌星脸上那抹微笑始终不散,望着云崖的目光充满了欣慰。
只是当他的目光在注意到树下的那道身影时,还是不由得流露出些许遗憾之色,轻叹了一声后,转身走进了阁内。
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已经没有人能够再帮助宁阳,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
荀越站在门口并未随着进去,他感知到宁阳的气息已经快要微弱如缕,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若是再继续这般强撑下去,最后只会伤到自身修行的根基。
很快,荀越走近了几步,轻声叹道:“宁阳师弟,若不行的话就放弃吧,不必将一应重担都担在自己身上。”
“朝师弟已经通过了考核。”
声音落在苍树之下,半天都没有回响。
少年还是静静地靠在树干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
但是荀越知道对方能够听到自己的劝诫,因为对方以往骄傲抬起的头颅,微微垂下来了一些。
......
......
云崖之上寒气很重,如刀割般冷冽。
朝岁站在悬崖边上负手遥望着远处的天际,神情有些微微的异样。
先前星光洒下的时候,不仅是云崖下的众人,就连他都感到了意外。
而这意外来源于两点。
第一点就是他破局时分明已经控制了自身的速度,突破完十六次大道分化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接触那枚莲石,但是监天司却像是对此心知肚明,否则漫天的星光不会落下来。
第二点就是传世星光。
修士走到大道深处毫无疑问能够引动天地之力,无论是在九州还是在离原大陆,此道都并无不同。
只是隔着千万里还能唤动星光将诸般影像传至天下,这门奇诡的道法在实际接触后还是让朝岁感觉到了有些匪夷所思。
其实不光是监天司的道法。
自知远县开始,从雷鹰怀中抢到的那本太上感应玄门诀到后来灵虚道府的入门法诀浅光聚灵诀,以及灵法阁里其余的诸多道法,几乎每一门道法都让朝岁有些许的诧异。
因为他能够很明显的察觉到,在相同境界的道法上,离原大陆的玄妙程度竟是要胜过九州不少。
而方才他在云崖上一直静立不动,其实主要思考的就是这个问题,最后也慢慢得出了一个可能。
原因或许便是出在九州灵气的浓度要更加浓厚这一点上。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九州的修士在修行的过程中要省力不少,无论是打坐吐纳还是御剑远行,他们所付出的都远不如离原大陆同等境界的修士。
若以相同的一剑之威来说,在九州之时或许凭借五分天地灵气,五分剑法通玄就能做到。
但是在离原大陆,因为天地制掣,同境界的修士只能发挥出三分天地灵气之威,那么剩余的七分之力就必须从道法上来补足。
这是两界差异所带来的不同发展。
当然,无论是何等样玄妙难解的道法在朝岁看来都不会是太大的问题。
只不过是换一种解局的思路罢了。
他微微一笑,很快将目光从深沉的夜空中收了回来,轻拂衣袖后开始往云崖之下走去。
只是在路过那株苍树时,朝岁并未像往常那般直接离去,而是慢慢停了下来,目光微异的看着树下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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