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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九章

    若是手中还有海陵绡,原崇山这个要求对贺楼潮来说也不难办,但现在,他总不可能凭空变出百余尺海陵绡来。

    海陵绡是混入鲛人灵力织成,即便族中最善纺纱的鲛人,月余也未必能得半尺。

    贺楼潮向原崇山一礼:“禀灵使,我族中海陵绡暂无余留,百余尺海陵绡,恐需近六月时间方能织出……”

    大约是考虑到溯宁还是有那么点儿可能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贺楼潮隐去了她取走海陵绡之事。

    原崇山脸上没了表情,贺楼潮这番话在他听来和拒绝无异。海陵绡于他而言并不是非要不可的东西,但贺楼潮的态度令他感到自己的权威被冒犯了。

    或许从昨日海兽遁逃,贺楼潮为族人代受他一鞭起,原崇山心中就便已生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缘由的不满来。

    如今贺楼潮又违逆于他,以原崇山的性情,又怎么可能不作计较。

    他阴沉的脸上突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无妨,既然没有海陵绡,你便在族中择三五鲛女献上为替吧。”

    话音落下,原本嘈杂的席间骤然一静,随后众多灵族口中爆发出叫好声,丝毫不觉得原崇山这提议有什么不对。

    还有那等喝得半醉的趁势起哄道:“主上不如再多要几名鲛女,赏给我等!”

    贺楼潮放在桌案下的手收紧,锋利指爪划破了掌心,他脸上再也挤不出半点笑意来。

    在场鲛人也都沉下脸来,这些灵族怎么敢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真当贺楼部是他们的仆婢么?!

    贺楼部虽卑弱,却也不容旁人任意侮辱,一众鲛人看向贺楼潮,只要他下令,他们就会让这些灵族为自己的言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贺楼潮压抑着心中翻腾的怒火,他并不是什么沉着冷静,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性情,只是作为少主,他必须为贺楼部打算。

    开罪了原崇山不算什么,但开罪了神族,贺楼部顷刻间便会覆灭。在神族面前,贺楼部鲛人实在太过微渺。

    原崇山只是个灵族不错,但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在神族眼中,就算是他们座下走犬,性命也应比寻常妖族要更贵重许多。

    这也正是原崇山如今敢有恃无恐的底气所在。

    而当今天下,除魔族外,哪族生灵在神族面前不是俯首低眉,诚惶诚恐的。

    是以原崇山全然没有将贺楼部一众鲛人的愤怒当回事,他甚至还对贺楼潮道:“这些抚琴的鲛女相貌简陋,将你族中容色最好的女子唤来侍奉。”

    “倘若她们侍奉得好,本使还可考虑择其中二三带回九天。”

    他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能随他前往九天,是贺楼部鲛人的无上光荣一般。

    在原崇山对族人轻蔑的话语中,贺楼潮的理智终于被愤怒的火焰灼烧殆尽,他发出一声厉啸,双目化作兽瞳,直直向原崇山扑了上去。

    贺楼部虽小,却从来不会将族人献给上位者玩弄!

    见此,在场鲛人掀翻了桌案,毫不客气地向席间灵族攻了过去,他们早就想怎么做了。

    抱着琴的少女反手一抚,嘶哑刺耳的音浪令灵族护卫气血翻腾。

    杯盏摔落,甘醇酒液混入海水中,血色弥漫,原本热闹的宴饮场面一片混乱。

    据此不过数丈的静室内,溯宁跪坐其中,月白裙袂铺展如同盛开的昙花,她阖着眸,将感知收束到极致,令纠缠她的幻象被压制到最弱。

    即便如此,她的感知仍然将周围数十里海域都囊括其中,贺楼部与灵族的冲突就像往下雨的湖面投入石块,不够显眼,但对本就被幻象缠身的溯宁而言,也足够生出几分厌烦。

    她本不打算理会此事,直到贺楼潮从天而降,在房顶开出个大洞。

    灵力碰撞的余波飞溅,搅动海水。浪潮中,他自高处跌下,撞过楼台,碎石飞溅,在接连砸破数重石壁后,才止住去势。

    贺楼潮撑起身,咳出两口鲜血,鱼尾鳞片横翻,伤势深可见骨。

    抬起头,他对上了一双冷淡的眼。

    贺楼潮不由一愣。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跌入了溯宁闭关的静室。

    与原崇山这一战,贺楼潮没能占到任何便宜,甚至用一败涂地来形容也不为过。

    贺楼潮原以为,自己和原崇山境界相差不远,就算他通神族术法,但这是在贺楼部中,真要动起手来,也未必不能杀他。

    他没想到,原崇山身上,竟然有件神族赐下的护身灵器。

    哪怕众多鲛人联手,也在这件灵器下一击即溃,贺楼潮首当其冲,自是伤得最重的。

    “快逃……”他哑声向溯宁开口,情势危急,也没有时间再解释什么了。

    溯宁没有动,只是冷淡地看着他,贺楼潮眼中现出急色,还没等他再说什么,身后海水流速放缓,原崇山自水中缓步行来,脸上噙着猫捉老鼠般玩味的笑意。

    “区区鲛人,也敢向本使动手,真是不自量力。”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能侍奉本使,是尔等荣幸,能前往九天,更是无上光耀,你有何不满?”

    如果不是没力气,贺楼潮真想呸他一脸。

    他要他将族人献给灵族玩弄,还要让他们感恩戴德,真是可笑!

    只是……

    贺楼潮看着水中塌毁的宫室,心中生出几分茫然。

    他是不是不应该冲动出手?

    若是能忍下这番屈辱,或许还可保住贺楼部大多数族人的性命,如今却是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以原崇山气量之狭小,即便贺楼潮现在割下自己的头颅向他请罪,他也未必会对贺楼部其他鲛人手下留情。

    贺楼潮用最后的力气向溯宁道:“走——”

    虽然连自己的父亲都败在溯宁手中,贺楼潮却并不认为她是原崇山的对手,她会神族禁制不错,但灵族随侍神族,所知禁制术法定是比她更多,何况原崇山手中还有件威力惊人的灵器。

    不过以她的实力,及时逃了,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原崇山将左手负在身后,不疾不徐地踏过海水,走近前来:“总归都是要死的,何必白费力气。”

    他显然没打算放过溯宁。

    轻蔑的目光自溯宁身上一扫而过,原崇山拂手,身周海水凝,聚化作数道利箭,挟裹着风浪疾射而出。

    一切都发生在呼吸吞吐间,他对水的操控,还更在生于海中的贺楼放等鲛人之上。

    原崇山无意动用那件将贺楼潮一击重伤的灵器,他大约觉得,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贺楼潮和气息同样只是鲛人的溯宁,并不值得他再催动灵器。

    飞掠的水箭破开海水,快得贺楼潮只能看见一道白虹,但在溯宁眼中,水箭的速度却放缓了数倍。

    灵力流转的每一缕痕迹都为她的感知所捕获,溯宁抬眸,终于看向了浮在上方的原崇山。

    目光相触的刹那,他心底忽地一寒,不知为何,溯宁的神情让他莫名想起了九天之上,冷眼俯瞰众生的神族。

    他的身形瑟缩了一瞬,在贺楼部鲛人面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原崇山,在神族面前,连抬起头直视他们的资格都没有。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他心底顿时涌起难以言说的羞恼,她不过是只卑贱的鲛人罢了!

    他看向溯宁,眼底杀机毕现,如果方才他要杀溯宁只是顺手为之,现在却已是必须之事。

    唯有如此,才能抹消因她生出的恐惧。

    袍袖震荡,原崇山手中灵光明灭,海水凝聚的箭支近有铺天盖地之势,向溯宁和贺楼潮的方向倾泻。

    短短几息之间,贺楼潮根本无法自箭雨中寻到任何破绽,但以他的伤势,就算看出了破绽,也难以与之抗衡。

    白虹飞驰,转瞬已在眼前,生死一线,他脸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些微惧色。

    但漫天白虹并没有落下的机会,水箭悬停在溯宁面前,贺楼潮眼底浮起的恐惧定格,时间像是凝固在了这一瞬。

    就在这似乎被无尽拉长的瞬间,迎面而来的所有水箭轰然破碎,飞溅的水滴落在贺楼潮脸侧,他久久未能回神。

    水箭破碎的刹那,原崇山神情难掩错愕,这一幕显然出乎他的意料。

    她不过是只鲛人罢了!

    原崇山还不愿相信自己错判了溯宁实力,但不管他愿不愿意相信,溯宁掌心向上,刺目灵光亮起,身周数支水箭成形。

    见此,原崇山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竟敢仿照他的术法来对付他?!在原崇山看来,溯宁此举与挑衅无异。

    如果他能感知到灵力运转的轨迹,就会发现溯宁手中动用的术法,连灵力的走向都和他所用全无分别。

    原崇山嘴边噙着冷笑,手中结印,面前顿时有巨大纹印展开。

    但在与水箭相撞之际,看起来颇具威力的纹印破碎成无数点灵光,水箭却毫发无损,去势不减。

    原崇山面色大变,没了之前那副泰然自若的姿态,飞快退向一旁。

    但他还是不够快,水箭追击而来,先后穿透他肩头、腰侧等处,在伤口处轰然炸开,飞溅的鲜血染红了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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