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到门前从门缝中小心往外看,外面果然是李青轩,他正和门外的守门弟子交流着什么。
“师兄,掌门师伯亲自下令,您别为难我们了。”其中一个守门弟子好声好气地劝说着。
“我就送些东西,她才入观没多久,还不适应这里。”毕竟是自家师兄弟,也只是奉命守门,所以李青轩的语气也还好:“或者你们让我见她一面。”
“师兄,掌门师伯说了一日的禁闭,您知道规矩。”另一个人也劝道:“这已经过去半日,很快就出来了。”
李青轩依旧固执地站着,手上还拿着一包东西。
“师兄,即使你在这站着也……”守门弟子无奈地继续劝道。
话没说完,就被门后传来的叩叩声打断。
“袖袖?”
两人一下没反应过来,李青轩就推开门差点闯了进去。
他两一对视,完全顾不得形象,一个拦腰一个抱腿,赶紧把李青轩固定在原地。
三个人就以这样一种奇怪的姿势推开了明理堂的门。
“哇。”在后面想看热闹的顾决明发出了意味不明的一声。
“师兄。”苏袖站在门口,看到他这动嘴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他自觉自己现在的模样确实有些不雅,站直清了清嗓子:“我听人说你被岳师妹欺负,你没事吧。”
屋中除了供台,他们的小案上也点着油灯,开门时一阵风吹得灯火摇曳,现在慢慢恢复正常,她背着身,只能看到烛火在她身侧勾勒出的一圈黄边。
“我没事,你别担心。”她忽然想起被岳晚斩断的剑。
那木剑原先是李青轩的,据说是他刚开始学剑时冯知微给的,好不容易从杂物间里翻出来,没想到没用两日就被人弄坏了。
“师兄,你的剑……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有些失落地低头。
“剑?”他下意识摸了摸腰侧,才反应过来自己回到院子里看到的那柄断掉的木剑。
“那只是师父当初随手在街头买的,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价值,你没受伤才是最重要的。”那时李青轩才几岁,基本上是买来逗孩子的,但即使是那把木剑,他也拿着打过了很多人。
可说来说去也只是一把死物,怎么能比人重要呢。
“师兄,既然人见到了,也没事,那咱就走吧。”抱着他腰的弟子见机赶忙插嘴。
要让他们俩在这聊上了,他们这些守门的还有什么意义。
到时候掌门不罚人师兄们,也得罚他们两一个守卫不利。
“师兄你走吧,我把《观规》抄完就出来了。”苏袖往后退了一步。
她都这样说了,况且确实只有半天,李青轩也不好太为难守门弟子。
“你们放开吧,我不进去了。”
看着三人站远,明理堂大门缓缓关上,顾决明的心声从嗓子里爬出来:“师兄吃的能不能留下来……”
他声音越来越小,也只是个想而已。
比起苏袖,他要抄的东西更多,还要在这呆三天,确实难熬。
门扉发出轻响,门内门外再次隔绝。
“这日子怎么过啊。”他叹了口气,坐回自己的小案后面继续抄书。
虽然只是见了一面,但苏袖从被带到掌门面前就惴惴不安的心放了下来,她也回到自己的小案前,只是半天而已,她要是磨蹭些,说不定明天放出去,这些东西还没抄完呢。
“哎。”
过了一会儿,两人各自抄着书,顾决明大概是觉得无聊了,又开始找话题:“李师兄跟你怎么认识的啊。”
苏袖一开始没搭理他,他又问了一遍。
总感觉这人像个人来疯,如果不搭理他的话,他大概就会一直吵下去。
“他救了我。”苏袖无奈,还是告诉了他。
“怎么救的啊,我记得大家说师兄这次是去参加万宗盟比试的。”怎么忽然领回来这么个师妹。
苏袖深吸一口气,看来快速解决这个话痨是没指望了。
“你先告诉我,师兄以前带回来过很多人么,他们都去了哪?”
这还是她主动问些什么,顾决明仔细想了想才开口:“也没有很多,他们现在大都在广容城的善堂,从前冯师伯和师兄总是在外面游历,所以见过更多的人吧,五年前冯师伯闭关,就只有师兄一个人在外面闯荡,他在外面做了好事,救了人,那些人不知道去哪的,他就会带他们回来,安置在善堂,也算是有一个栖身之地。大概有过四五次吧,有的人之后和家人联系上就离开了,有的还生活在那。”
苏袖本来一边抄写一边听他说的,写了那么多次,她几乎能把这些规矩背下来了。
听到这话,顿笔微愣。
看她没反应,顾决明自顾自说道:“不过你是不一样的。”
“什么?”
“以前可从没见过他那么关心过谁,冯师伯也没有过。还为你罚了师姐,真是……”
顾决明咋舌:“哎呀,又抄错一个字。”
苏袖低头,发现自己的抄本晕开了一滴墨汁。
等她抄完抄完全部五十遍以后,天已经快亮了,而那边的的顾决明,因为要抄的遍数太多,且还得在这呆两天,所以已经摆烂,睡了过去,呼吸声可闻。
隔着窗纸,已经能看到外面透进来的青灰色天光。
她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清晨时分,天意寒凉,她搓着手往外看。
两个守门弟子虽然还站着,但多少有些歪斜散漫。
而房檐下,还有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盘腿而坐,脊背挺得笔直,衣服就是昨日见过的,一旁放着他带来的小包裹。
李青轩居然没有回去。
她一颗心猛然跳了起来。
等到寅时末,上清观开始正常的一天,守门弟子换值,他依旧坐在那。
再晚些,快到中午时,正好是他们被关进来一日。
“到时间了。”守门弟子打开门叫她:“希望师妹谨记《观规》,莫要再犯。”
顾决明眼巴巴地看着紫薇殿两人,似乎是希望他们把自己也捞出去,再不济给点吃的也行。
但很可惜,谁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门再关闭,他踱到苏袖之前用过的小案旁边,拿起她抄的《观规》。
“字还挺好看的。”他翻了几页,挑眉夸赞道。
宣纸上的字体娟秀而坚韧,完全不像一个几岁孩子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