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台上蓝脸男人正念完台词,涂抹装腔作势傲慢红脸老者为赏兵师。
他接过唱腔,老人嗓子嘶哑却还气势十足,听着也像那么一回事。
听见耳边神秘白衣男子声音絮絮叨叨,好像他真是个导游一般。
“赏兵师昭告鬼神,也请一些外姓大神,一般是雷神或者农神,为了祈愿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像是现在供奉的‘九天雷门使者阿香神女元君’就是雷部三十六神之一。”
话音落下,白知命又看见台上一个绿脸妇人走上前。
她在供奉铜镜的案台前盖上一块红布,装模做样的卖弄了一会儿。
——此刻白知命眼前一黑,再然后便是强光闪过,像是被远光灯直射眼球。
白知命下意识眨眼,转刻就意识到自己和祭司已经位于高台之上。
“这阿谀奉承谄媚绿脸妇人便是五谷师,人朝神献上贡品,神享用贡品便会实现人的愿望。”
神秘白衣男子声音传来,白知命看了那妇人做祈求状跪拜祭司,也猜到这是许愿的环节,看向祭司。
祭司没有肉感的脸上满是专注,这一手大变活人的表演让台下惊呼不断,不少人还举起手,像模像样的朝这位祭司许愿。
那些游客可不管灵不灵验,眼皮跳灾是迷信,眼皮跳财那就是老祖宗传下的文化,这群人八成估摸着许了总归是不亏,都见不到几个人拍照。
但,这个愿八成是不能随便许的。
虚无的影子从众人身上升起,零星点点,似乎要离开身体朝祭司飘去。
白知命收回视线,开始在心中梳理起整件事的脉络。
之前对祭司的提问‘这些人不也是修士吗?’,祭司倒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按照白知命的猜想来看,这些人也本非单纯的筑基修士。
至少之前他们在‘五脏庙’房间中露的那一手——身体化作虚影飘散又凝聚。
这种能力,同样为筑基期的白知命却完全不会。
开始白知命猜测过是不是某种特殊的法术,不过现在看来......要是白知命的猜想是正确的,这肯定就不是法术而是他们身上特性决定的。
——虚实相生,心魔显化。
这一路来,祭司与这四人表现出的异常,便是自己的生机所在!
祭司!才是心魔!!!
如果祭司为老太太的心魔,那老太太的目的就再明显不过,心病还需心药医。
利用白知命,破除她的心魔,她想要相信神的存在,不愿意她心心念念想成为的神女,居然来自于一个老道的欺骗。
白知命盯着祭司,余光瞥向台下,依照台下的游客的反应来看,他们能看见心魔。
可之前林月临却没看见我手上的半片白色面具......那老太太脸上掉下来的半片白色面具到底是什么?
根据之前的遭遇来看,这位老太太只怕也是那群神女中的一员,被祭司以神明娶亲之名迫害,可她不知怎么居然成了比祭司还要恐怖的存在。
难不成他们祭拜的是真神仙不成?
面具与神仙有关?
白知命目光投向在案台上被供奉的铜镜,三十六雷公之一‘琼灵雷府统辖八方雷车飞罡斩祟九天雷门使者阿香神女元君’?
而且——为何老太太如此笃定死而复生便是神仙,又为何如此笃定我是死而复生?
在这重重迷雾中,白知命似乎快要抓住那道线索,只不过又在脑海中悄然而逝。
算了,先集中精神,过了眼前这一关。
想到这,白知命闭上眼抛却杂念,将周边嘈杂声响充耳不闻。
林月临曾说过‘不要朝心魔许愿’,也就是说心魔有着能实现愿望或看似能实现愿望的特性。
呵,怎么感觉心魔倒是和神仙差不多。
——白知命再度睁开眼,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声音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冷漠:
“这就是许愿吧,真可笑啊,他们不向我这个神仙许愿,倒向你这假借神名的凡夫俗子许愿。”
祭司没有肉感的脸不由抽动,顾不得这是在台上:“你这小修,怕不是坏了脑子,还神仙,这要是坏了药性可如何是好?”
“死而复生,不就是神仙?你资质超群,筑基还需三年,可我筑基只用了一日,这要不是仙人之资......”
白知命口中吐出的词无比清晰,一字一顿道:
“那,到底什么是仙人!!”
语落,雷光乍鸣,撕裂天空。
漆黑的夜短暂被划过雷光照亮,祭司此时身上突生异变!!
肉开皮涨、五官嵌肉。
老太太脸再度出现在祭司后脑勺。
这张满是褶子和血印脸上眼神狂热,犹如虔诚的信众。
祭司没有肉感的脸再也不能保持面具般死寂,此刻他心里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惊恐:
“不、我不信,你绝对不是神仙,我才是!!我才是!!!”
“呵,清醒点吧,你早被吃掉了,甚至是被你视作玩物的神女给吃掉了——你现在才是心魔!!!”
“我...才是心魔?我...已经死了?”
祭司眼神空洞,不可置信呢喃着,没有肉感的脸越来越趋向于面具一样的质感,像块干木头。
这张没有肉感的脸像是碎裂的面具一样破开一半,露出半张黑色面具。
白知命看向身旁供奉在案台的铜镜,铜镜前香炉上插着的那炉香正在飞速燃烧,预示着真正的对手即将现身。
而在白知命思索时,老太太那张脸一滩蠕动的液体,从后脑勺不断朝祭司头顶移动,最终像一张面具一样覆盖在祭司脸上。
或者说,像是老太太一口将祭司吞下。
台下的游客们都像是丢了魂一样,呆滞的看着台上,身上零星白影飘散,犹如中邪一般。
台上戴着面具的四位师公,身影几欲消散。
像是崩塌一般,四张脸下无数虫子四散,蝎子、蜈蚣、蜘蛛,密密麻麻爬下,看得人心里发毛。
只听那老太太缓缓开口,声音一如初见时嘶哑又刺耳:
“郎君,你既然是高高在上的神仙,那为什么对这众生的苦难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