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茫在火光中闪烁，三十余个盗贼已拧身向艾伦扑来，后者扎步蹲身，瞳孔在眼眶中迅速环视四周，嘶吼声，喝骂声，刀刃掠过空气的嘶鸣声，树叶北风吹打的婆娑声纷纷入耳。
人影绰绰，将艾伦视线中的光影搅乱。
可他还是听到了，那参杂在诸多不和谐的声音之中的...
犹然实质般的杀意与细碎的魔法吟唱声。
这一瞬，艾伦越过人群看向远处的斑豹，对方也在回望着他，而在更远处的位置，有浓郁的火光正氤氲而起，搅动着夜色。
‘原来如此，完全是奇拔派特点的应对...刚才察觉到我的磐石奥义有点不对劲，随即先是亲身试探打消同伙的胆怯，言语诱导同伙一起攻击我。’
‘然后将他们全部视作弃子，以尸身人骨作为我的阻碍，基于我不会剑神流的信息为底，瞬间构建了作战计划，给真正的杀招腾出时间.....这个魔力波动，上级魔术师么，还是...圣级？’
‘想法不错，但十分可惜...’
‘治疗术魔纹激活，时间，十秒。’
龙圣斗气上树纹爆发出璀璨的绿色光芒！斗气与魔力嬉闹着瞬间奔涌向艾伦的四肢百骸！
与此同时！人流如同洪水一般碾在艾伦身上，将他淹没！
艾伦笑意漾在夜色中，他的呓语声比风还轻，被密密麻麻的挥刀声斩碎在空中。
“水神流与北神流碰撞，磐石奥义与廿斩的糅合...自创奥义，进阶。”
“磐石击水。”
艾伦双目爆睁，刀影遁入黑暗在人群中急速穿梭，极致的流奥义将纷纷袭来的十余柄刀刃依次偏移，动作的间隙之中，是以斗气将肉体强度压榨到极致的廿斩！
刀光在人群中亮了起来！
最前方，剑刃被荡开的十余道身影好似停滞了一瞬，下一秒，他们的身体在艾伦身前骤然崩解！
断臂！残腿！躯干！
内脏！骨骼！头颅！
尸块作雨散落，血腥犹如实质，人影如同被割掉的麦子般齐齐矮了下来。
艾伦面前视线骤然一空，他隔着血雨狞笑着看向不远处空中冉冉升起的肆虐火炎。
流窜跳动的火下是灰鹰高举的魔杖，与他口中怒喝而出的吟唱尾音！
“狱炎火弹！死吧！怪物！”
极具视觉压迫的魔术被掷出之际，两人对视了一眼。
灰鹰眼里并无太多战略成功的兴奋之色，有的只有浓浓的忌惮与惊悚神情。
‘就一个眨眼的功夫这些人就死了一半...还好魔术吟唱已经完成了...斑豹的判断是对的，虽然牺牲惨烈...但我们还活着就够了...’
话还没说完，灼热的夜风拍打在他的光头上。
一道血痕从他的头顶蔓延，从眼瞳之中延伸而下。
在他错愕的瞳光之中，是艾伦卷着轻烟的身形。
近在咫尺。
骇然与不解之色才刚刚浮现在灰鹰的眼中，他呆滞地看着艾伦手中刀刃周围扭曲的空气...
下一瞬，他的脸就如同被热油切开的奶酪般融化开来。
与艾伦身后掠远的‘两颗’狱炎火弹如出一辙。
惨叫与哀嚎声中，裂成两瓣的狱炎火弹在艾伦身后的盗贼人群中炸裂！
猛烈的爆炸卷起灼热的风压扑在艾伦身后！他的剑士服上的粘稠血液仅一个呼吸的功夫就被烤着凝结干涸。
艾伦将随手摸来斩开火弹的滚烫刀刃丢在一旁，至于他自己的刀刃，已经在第一轮的磐石奥义中损坏了。
被火焰獠灼的皮肤在爆炸的火光中飞速愈合，他伸手拍了拍衣服，一片片血痂从他身上脱落，艾伦弯腰拎了了对方腰侧故作伪装的刀。
“搞了半天营地里最有威胁的是个最不起眼的…可惜，吟唱还是太慢了，而且杀意在感知内过于明显...接下来的话...”
他转头看向森林边缘，瞳孔中正在快速退后的斑豹的身形清晰无比。
艾伦笑着迈出右腿。
“我看见。”
下一瞬。
斑豹的头掉了下来。
血柱飚射升空，他的躯干颓然跪在地面，手上两颗还未激发的烟雾弹滚落一旁，头颅却还滞于空中翻滚，翻滚...
斑豹眼神茫然。
从狱炎火弹被斩开的那一瞬间起，他的心就乱了。
而紧随其后灰鹰的死，更是标志着他最为擅长的的战术谋划，被艾伦以一种令人绝望的摧枯拉朽之态碾碎成渣。
重新谋划战术？开什么玩笑！这营地还有人可用么？
1v1？同等级之下1v1剑神流与水神流后者更强！而艾伦不仅仅拥有弹反的完美自创奥义，竟然还会无音之太刀。
怪物。
不可力敌，脱身之后，从长计议。
怯意掩盖战意，不假思索地，他就要掏出身后奇拔派常用的脱身烟雾弹。
然后，他便死了。
连无音之太刀都来不及挥出。
剑神流的斩杀往往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下一秒，斑豹眼中的神光熄灭了。
他的躯干和头颅在艾伦的注视中跌在地面。
刀刃刺破空气钉在地面，刀尖从斑豹的头颅与断颈之间缓缓划出一条浅壑，将对方的尸体‘分割’开。
哧啦哧啦得泥土声中，略显稚嫩的无害嗓音宣告着捕猎结束。
“我斩断。”
…
【北神流技巧与水神流自创奥义糅合进阶。北神流等级上升，水神流等级上升。】
【北神流—上级。】
【水神流—圣级。】
烟尘蒸腾翻涌跳动，字迹糅合跳动重组。
【评价：龙的怒火烧起烈焰，烈焰卷过，鬃狼连呜咽都来不及出声。】
甲龙历412年。
仲夏夜。
艾伦跻身水圣。
…
…
“我怎么记得洛琪希的原话明明是‘鬃狼连骨头都不剩’？”
【然而地上骨头很多。】
艾伦低头看着地面死不瞑目的斑豹尸体，摸着下巴有些无语。
“这群盗贼的实力比想象中要强的多...詹姆士背地里花了这么大力气就为了杀我？”
“总感觉不太对劲...本来还想着留一个活口审一审被通缉的详细经过，可惜了，他烟雾弹都掏出来了那我也只好用无音之太刀先杀了他，这种情况要是还想活捉，一个不小心给他跑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正理。】
艾伦闻着空气中蛋白质燃烧的味道，捏了捏鼻子。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即便这事儿背后还有一些别的事端，想必等到我苟到王级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詹姆士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而且他不一定能判断出这些人是被我杀了，之前在赤龙上颚我也只表现出了水神流的技巧，以他们对我的认知，肯定是无法做到一夜之间端了这伙人。”
烟尘在艾伦面前飘忽，好似带着笑意。
【哦？万一呢？】
艾伦转头看向远处狱炎火弹砸出两个大坑，他原先站立的位置周遭保存完好，满地都是残肢断臂，粘稠的血液还在地面流淌蔓延。
可稍稍偏移开的两侧坑内，却是焦黑一片，边缘处散落着几具燃烧着的焦炭尸体，至于被狱炎火弹正面直接击中的盗贼团成员，已经看不出人形了。
不得不说，灰鹰与斑豹的战术计划相当缜密且出其不意。
当时场面乱做一团，盗贼团中实力较强的接近艾伦的速度极快，其中明显的高水平的剑士都在人群之前，而实力不济的才落在后面。
这样的话，倘若他们真是多虑了，艾伦实力确实如同预估的只有水神流上级那样，他第一轮围剿就会被砍死。而灰鹰也能将魔术往头顶或者身边的湖面上甩出。
若是艾伦实力真的远远超出他们的认知，那么这些被撺掇一拥而上的盗贼团好手就是艾伦的绊脚石。
即便他能短时间斩杀这群人，也被会尸骨筑成的藩篱阻碍脚步，到时候，灰鹰就会毫不犹豫地将魔术甩向人群。
很完美，但他们没想到艾伦竟然能一瞬间挥出十余刀廿斩。
他们甚至都没见过廿斩这种招式，毕竟廿斩是艾伦三年前从来水神总道场拜访的北神二世—亚历克斯·卡尔曼·雷白克那儿里偷师学来。
当时这位哥还一个劲儿想要把艾伦拐走，吓得艾伦去首都妓院里当了半个月搓澡工才躲过这个变数，毕竟他是要去布耶纳村的，如果变数太多后面的事儿会产生更多变数。
艾伦看着眼前的系统面板，耸了耸肩膀。
“退一万步说，即便詹姆士察觉到了，也无法准确判断出我到底在哪里，关于前往布耶纳村的这个意图我从未跟任何人透露过，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完全黑暗的视野盲区。”
“最多也就是去罗亚市蹲一蹲我，可两年后先不说能派来的人能不能认出我，恐怕这段时间的了无音讯也足以让他放下对我的警惕。”
【呵呵，也是啊...】
烟尘消散，艾伦笑了笑，迈步往远处的地坑走去，他边走边挥动手臂。
‘两个流派都得到了提升啊...’
‘水神流来到了圣级，意料之中。’
‘不过还是感觉剑神流用的更顺手啊。这流派还真是不讲道理，完全吃天赋吃悟性，难是真的难，可一旦抓住感觉，提升的也是真的快，有点能理解奇诺这个挂逼的感受了...’
‘北神流来到了上级，有些奇怪。’
‘按理说实战派还是依赖于治疗术魔纹才获得临时提升的，之前问过系统，临时爆种无法凭借自己长时间维持的技巧不能算数...那么到底是哪里提升了...等等，难道说...’
艾伦眨了眨眼，伸手将手中刀刃抛出，随即身形突然好似没了力气一般迎面跌倒，但在脸部与地面接触的一瞬间，他双手猛击地面，一股反向作用力下，斗气在手臂与腰腹间的肌肉缠绕震颤！
下一秒，艾伦保持着四肢往下的姿态，在空中侧身转了一圈，稳稳落在了一旁的地面上。
捞回了空中跌落而下的刀刃。
得益于艾伦北神流实战派的底子，他仅仅是看过一遍，就隐约摸到了四足之型的精髓。
‘斑豹的四足之型，真的跟豹子一样啊...奇拔派在有些地方还是很可取的...以前很少见到真人用这一招，王都里全是些水神流的剑士...
目前还是用的十分滞涩，我这种四足之型也能跻身上级？难道说是北神流上级剑士太多了，导致了平均水平本就良莠不齐？’
【正解，北神流奇拔派的剑士水平良莠不齐，甚至有些水平明显不够的，却依靠一些阴损手段寄身高位的例子，以目前的宿主的状态来判断，正好卡在了北神流上级剑士平均水平下浮10%。】
艾伦好奇地眨了眨眼。
“你既然能知道北神流上级剑士平均水平，那么现在全世界北神流上级一共多少人？”
烟尘微微停滞了一瞬，好似思考了一会儿，随即字迹变换重组。
【...3340人，北神流在冒险者与盗贼团中十分盛行，人数较多，其中大多数人集中在纷争之地。】
“嗯...毕竟旁边下边有个北神流总道场...那剑神流呢？”
【...827人，大部分集中在剑之圣地。】
“这个数量还算合理...基本上符合文盲圣地那个镇子的规模...而剑神流高等级剑士流落在外的人数不多，这里还算离文盲圣地不远，还能偶遇几个，再南下东向只会越来越少...那水神流呢？”
【...4732人，水神流精锐是全世界的贵族都无法抗拒的王牌保镖，也是受众最广的流派。】
“合理...那北圣...”
【宿主应着眼于当下，不要好高骛远。】
“哦...”
‘自言自语’的艾伦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两个漆黑深坑之中，他的脚重新踩在地面粘稠的血液上，刚才被火烘干的暗沉靴面再次被血液浸润。
他信步走到满地的额尸块残渣中，蹲下身来以手中刀刃在尸块内脏中扒拉了半天，最终还是无奈地挠了挠头。
“满地的刀和肉块...找不到我的刀柄了啊...早知道就不切这么细碎了。”
他复而转头看了看两侧的还在烧着火焰的深坑，沉默了半晌。
“算了，不找了，真该溜了...这个魔术动静太大，一会儿有人过来就麻烦了...”
说话间，艾伦面色一沉，他转头向营地边缘的树林中看去。
树林阴影晃动，树叶发出婆娑之声，一道身影从中挪步而出，脚步有些细密，有些谨慎，还带着些许的犹豫。
艾伦的瞳孔缓缓瞪大，视线顺着再眼熟不过的未及膝靴子看到对方的黑色筒袜，魔术袍的下摆，水蓝色的麻花辫，起伏不停地胸脯，错愕的薄嘴唇...
停留在了幽蓝瞳孔上。
来人是洛琪希。
她急促得喘着气，以手捂嘴，看着艾伦，停下了脚步。
夜风吹拂在两人之间，却吹不散浓稠的血腥味和人肉焚烧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