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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李崇下狱

    秦赵两国王室同宗同源。

    商末,纣王有一个亲信大臣,叫做嬴飞廉。

    生有二子,嬴恶来、嬴季胜。

    前者是秦之先祖,后者是赵之先祖。

    战国七雄,就属秦、赵两国关系最近,打的最狠。

    长平之战,秦险胜赵惨败。

    秦伤亡过半,亡二十余万。

    赵全军覆没,亡近五十万,国家险些灭亡。

    邯郸之战,秦惨败赵险胜。

    秦死亡四十万人。

    赵国邯郸城内伤员遍地,物资稀缺到民众以骨为炊,刎子而食,国家又险些灭亡。

    这两次大战,李崇都是亲历者。

    当时他虽然在后方调动粮草,仗打的没有前线多,但也是真拿着长枪在战场厮杀过。

    赵王的怒火吓不到他。

    进门的时候,他还微微躬身,以表示对赵王的尊敬。

    等到他的双手被赵兵反剪在身后,他反倒是挺直了胸膛,昂着脑袋,睥睨上首端坐的赵王,冷笑道:

    “拿我李崇不算甚本事,取下我的脑袋才行。”

    三十六岁的赵王丹正值壮年。

    长平之战、邯郸之战,都是在他为王期间的战事。

    他大道一声“彩”。

    伸手臂,一根手指点着李崇,甩向宫外。

    “拖出去,枭首。

    “尸体给秦国送去,脑袋挂在城墙上。

    “寡人要你不得全尸!”

    两名赵兵本一左一右站在李崇旁边,各有一手抓着李崇手臂,扳在李崇腰背处。

    闻听赵王之令,用另一手扣住李崇双肩肩胛骨部位,向后使劲,要把李崇倒扣着拖出宫外。

    有一身好武功的文臣李崇猛的一震肩膀。

    “啪啪”两声轻响后,不仅震掉了两个赵兵双手,恢复自由身,余力还让两个赵兵各退了半步。

    这位秦国上卿左手握着右手手腕轻轻活动,对两个还要上来对他施以限制的赵兵道:

    “滚!崇自己会走!秦人会怕死乎?”

    他转着手腕仰起头,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赵王,发出一声轻呵。

    “多谢赵王,给了我秦国一个攻打赵国的理由。”

    转身,竟是大踏步向外走去,没有一丝半点的留恋。

    “且慢!”跪坐在最前列的老将廉颇发声,声如洪钟。

    他满头白发垂在脸颊左右,脑后肩膀。

    粗糙肌肤上沟壑纵横,满是岁月的痕迹。

    只看脸,老态毕显。

    他利落起身,动作简练,壮硕身躯毫不拖泥带水。

    看身体、动作,如同壮年。

    沙包大的双手抱在胸前,廉颇微微低头。

    “王上,李崇死不足惜,却不可亡在赵国!”

    跪坐在廉颇左侧,面如金纸,神态萎靡的蔺相如一边缓缓起身,一边虚弱地道:

    “廉公所言不错,我赵国断不能”

    “蔺相且坐,坐着说就好。”赵王丹担心蔺相如身体,抢着说道,伸手虚按。

    “谢王上。”蔺相如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不再勉力强起,坐着喘了几口气,积蓄了些力量,艰难地道:

    “王上若杀李崇,和秦王杀公子高,有什么分别呢?

    “若我赵国也失了道义,还如何讨伐无道秦国?

    “不如放他回去,彰显我王仁义之心。”

    “不能放!”自代地雁门郡而归的大将李牧道。

    他佝偻着右臂站起身,向赵王行了一个不规范的拱手礼。

    “放李崇归秦,天下只会以为是我赵国怕了秦国。到时将不会有人响应王上号令,举兵共同伐秦。”

    赵王知道李牧右臂先天残疾,不能伸直,不能吃太大的力,不以为意。

    摊开双手,如同憋着一口气似的说道:

    “杀也不能杀,放也不能放,那你们说!寡人到底能拿这个竖子怎么办?!”

    赵国,廷尉狱。

    李崇被关在了此地。

    从秦国咸阳,到赵国邯郸。

    年迈的李崇一路急行,片刻也不敢耽误。

    这一路舟车劳顿让他腰酸背痛精神萎靡,在信宫面见赵王时,全靠一股气强撑着。

    如今终于是停下来了。

    他嗅着腐烂、酸臭的气味,枕着冰凉、破烂、肮脏的草席,听着狱卒打骂、囚犯哀嚎,睡着了。

    睡得很香。

    几只老鼠在他身边打转溜达,观察着这个新室友。

    抓着他的锦衣咬了几口,发现不好吃,“吱吱”叫着跑开了。

    不知过去多久,待李崇醒过来时。

    腰还是酸,背还是痛,好在精神好了一些,脑袋也随之清醒了不少。

    “吃点粟豆粥吧,世父。”李牧端着精美瓷碗,递到李崇嘴边。

    李崇也不知道侄子是什么时候来的,但他是真饿了。

    大口大口地喝着粟和大豆熬的稀粥,一碗很快就见了底。(注1)

    李牧见世父对自己毫不设防,那张年纪轻轻就饱经风沙的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戏谑道:

    “世父就不怕我下毒?”

    李崇舒服地打个嗝,背靠着阴冷潮湿的狱壁坐起来,笑骂道:

    “少说屁话,都拿过来。”

    李牧右手残疾,很是不便,但还是将吃食拿到世父身边,让世父享用。

    李崇看着摆在身前的两样吃食。

    粟豆粥、不那么清的清水。

    沉默半晌,望着侄子,指着两样吃食,幽幽地道:

    “我远道而来,你就拿这两样吃食招待?连个肉腥也看不见。”

    李牧解释道:

    “粟米补充元气,大豆补充体力。

    “世父身体虚弱,第一顿吃这两样最好。

    “等今夜过去,世父身体恢复,明日牧便带酒肉来,世父想吃多少吃多少。”

    “这还差不多。”李崇嘟囔了一句。

    端起大碗粟豆粥,鲸吞牛饮,喉结上下抖动。

    昏暗的囹圄里,“咕咚咕咚”的声音响了好久才停。

    粥吃尽,水喝完。

    肠胃不好的老人连打了好几个嗝,吁了口气,道:

    “你在代地、雁门政令一体,能收取赋税、能指挥兵马、能委任官员,就如同封在那边的诸侯。

    “现在回了邯郸,赵王没有拜你为相邦,可见你已经失势。

    “这次世父前来,除了国事还有一个目的。

    “世父要带你回秦国。

    “你应该听说过,我王最宠爱的王孙是公子成蟜。

    “公子成蟜说了,只要你来,任何要求都可以提,他为你去向秦王讨要。”

    …………

    【注1:粟,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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