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忽然出现的几个人影让牛大根更加心慌,他差一点吓得直接喊出来。
待看清对方样貌后,牛大根总算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项兄弟,我还以为官兵又进来了。”牛大根捂着胸口说道。
看到对方走进院子他非但不慌,反而露出一丝笑意,跟之前看到官兵进来时的状态截然相反。
被他称作项兄弟的人名叫项佑,是薛长山最核心的手下之一。
跟三狗和麻子一样,都是从同州起义就开始跟着薛长山造反的狠人。
昨夜强占民居当藏身处时,他就是带着手下藏在牛大根的院子里。
他们都是性情中人,项佑也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一夜的相处之下他们甚至处出了几分交情。
项佑匆匆走进院子,看到倒在房门前的两具尸体后表情缓和了几分。
刚才一看到有官兵冲进牛大根家,他就马上带人赶了过来,生怕那些狗急跳墙的官兵做歹事。
“还好死了。”他轻声念叨了一句。
随后他又扭头看向牛大根:“牛老哥,这俩人是你杀的?”
牛大根刚想点头承认,却又猛地僵住,随即一脸“茫然”道:“杀什么人,这两人不是你们杀的吗?”
项佑一愣,过了一会才想明白牛大根是在推卸罪责。
“哈哈哈……”
想明白这些地项佑哈哈笑了起来,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他们却意气相投,面对如此明目张胆的“栽赃”,项佑也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他吩咐手下把官兵尸体扔到门外,临出门时忽然想到什么,马上又折返回来。
“你把人头让给了我,我白白拿了战功,总不能连赏钱也厚着脸皮昧下。”
说话间,项佑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直接塞给牛大根。
后者脸色一沉,义正严词道:“想老弟,还要我说多少次,你们是在为民除害,我怎么能拿你们银子!”
项佑开口解释道:“我们在战场上杀人不但有战功,还有赏钱,这银子就算是你自己赚的吧。”
他强行按住牛大根想推过来的手,声音急切道:“没时间解释了,我得去抢战功了。”
看着匆匆忙忙提刀冲出去杀人的项佑,再看看手上的十两银子,牛大根总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到底是他没活明白,还是这世道变化快。
穿官服的人不想着如何造福百姓,反而绞尽脑汁地要从百姓身上榨油水。
而一群自称山贼的人,明明可以轻易地打家劫舍,却反而对他这种普通的小老百姓十分和气。
就因为牛大根家只有一间屋子,而屋子里有老娘和媳妇。
为了避嫌,项佑他们竟硬生生地在院子里挺了一宿,事后还要给他银子作为补偿,只是被牛大根严词拒绝了。
反观刚才闯进院子里的那两个官兵,别说避嫌了,他们甚至可能因为屋子里的人碍事而杀人。
牛大根宁可杀冒着杀头的风险杀掉那二人,就不是想在悲剧发生后再后悔莫及。
门外的喊杀声越来越小,渐渐回神的牛大根又一次走到了院门旁。
这次他不再扒门缝偷看,而是猛地打开院门大大方方地看向外面。
入目的是一幅触目惊心的血腥场面,长街之上留下了上百具尸体。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刺鼻且难闻。
街道上到处是断臂残肢,一堆堆尸体旁血流成河。
明明是一副地狱般的场景,牛大根却看得心旷神怡。
恍惚间他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都被杀光的话,这世道会不会变好?
他大胆走出院门,踢开了刚刚被他杀死的那两个官兵的尸体。
目光投向立兴楼方向,长街的那头此刻仍有血战在爆发,依旧是官兵被“山贼”们打得节节败退。
看着远处的战斗,牛大根竟鬼使神差地打算往那边走去。
他忽然想换个活法,像项佑他们那样活着。
“当家的,你干什么去?”牛大根媳妇追出门来喊道。
大根停下来,想了想一会之后说道:“去当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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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开原县今日一战的爆发之地,立兴楼附近的战斗反而结束得很快。
倒不是此地的官兵数量太少,也不是他们的准备不足。
原因只有一个,敌人的实力太可怕。
躲在最初藏身的民居里,常坤整个人到现在还是浑浑噩噩的状态。
从头到尾都没人再来限制他的自由,可他却就是不想走。
当他看到立兴楼下那一战的经过后,他就瞬间明白自己逃不逃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跟这些人为敌,如果他们真想杀人,根本不可能给人逃命的机会。
本应该战况最激烈的战场,现在却只有一面倒的屠杀和追击。
可笑的是,被屠杀的一方是官兵。
就在不久前,常坤眼睁睁看着那个穿着山文甲的男人走出了院门。
然后他的手下竟然也从一家家民居里走出来,并且出门的瞬间就响起了令人惊恐的“砰砰声”。
常坤常年经商,曾经见过三眼铳,也认出了这些人拿着的就是这种火器。
可他怎么却怎么都没想到有人会拿这东西当武器,更没想到的是三眼铳竟然能有如此恐怖的杀伤力。
立兴楼附近的官兵和衙役已经算是城中最精锐的守卫力量,个人能力并不算太弱,装备的军械也十分精良。
但就是这样一群“精锐”,面对一群“山贼”的正面冲击时竟连一个回合都没撑住就开始溃败。
常坤自然不懂,在非阵地战的战斗中,没准备的一方真的很难抵挡三眼铳的近距离射击。
而这并非重点,最让常坤震惊的还是之后真正的正面交锋。
交手之后,双方战力的悬殊差距便毫不留情地展现了出来。
官兵和官差一方打的毫无章法,且士气全无。
说好听点叫且战且退,直接戳穿的话他们就是连逃跑都不知道怎么跑。
毕竟这边溃败的时候,远处的官兵还在赶来的路上,反而封死了他们逃跑的路线。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有一些官兵终于被逼成了“哀兵”,想凭着最后的血性杀出一条去路。
可惜这些“山贼”根本不给官兵任何反扑的机会。
从开战之初他们就分成了几十个小队伍,各自结成特殊的阵型在长街上收割官兵的性命。
看着眼前只能被称作屠杀的战斗不断持续,常坤的意识又怎么可能清醒。
可就在他浑浑噩噩地以为这一战就此结束时,一声大喝让他混沌的思绪终于恢复了几分。
“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