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苏潜被关在最深处,周围没有其他犯人,狱卒也都被支了出去。
身穿官袍的男人垂眸看着地上因为再次受刑而变得虚弱不堪的苏潜,眼眸里尽是嘲讽的笑容。
前几日仗着他照拂,苏潜少吃了很多苦头,可这个低贱的东西居然敢威胁他,那就让苏潜亲身体验一下得罪他会有下场。
苏潜靠坐在稻草上,看也不看男人,“不知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男人负手,道:“昨日我派人去你家找账本了。”
之前因为苏潜听话,还告诉了他们一个大秘密,他们便配合苏潜伪造账本,想要早点结案。
但宗政逍的人死咬着不松口,苏潜又逼着他们赶紧救他,甚至还说做不到就把他们合作的事情告诉宗政逍那边。
如果苏潜真这么做了,宗政逍不仅会知道他们帮助了苏潜这个犯人,还会暴露苏婉儿是前朝公主这个秘密。
前朝余孽对任何一个新朝代来说都是潜在隐患,没有哪个帝王能容许他们的存在,就算世家只是跟他们沾上一点点关系,也会被宗政逍抓着不放,从而对进行打击报复。
世家讨厌苏潜的要挟,也忌惮他的要挟,所以想先找到他藏起来的账本毁掉,至少先解决一个麻烦。
听见男人的话,原本看起来奄奄一息的苏潜猛然抬起头,声音有些颤抖,“你们做了什么?”
苏潜在京城待了那么多年,世家们的手段有多狠毒他自然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男人笑得邪恶,“我们问你夫人账本在哪,她躲躲闪闪说不知道,为了让她说实话,询问的人就使了点小手段,结果一不小心就把她给毒死了。”
哪里是不小心,世家派去的人觉得苏潜夫人肯定是知晓账本位置的,他们问不出来无妨,但万一宗政逍那边的人问出来了呢?
为了以绝后患,干脆就把人给杀了,因为只有死人才能更好地保守秘密。
男人的语气淡然,一条人命在他眼里就跟路边的草差不多,没有一点害人性命的愧疚和害怕。
苏潜愤怒得浑身发抖,他没想到因一念之差与这些人合作,反而害死了自己的发妻。
“你们……咳咳咳!”苏潜抬手指着男人,被口中的血沫呛到,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你们这些恶鬼!滥杀无辜,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
“哈哈哈……”男人笑得嘲讽,“我们是恶鬼,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帮助那些纨绔子弟作弊,夺走普通学子的荣誉,破坏了公平,你觉得你对得起国子监的学生和夫子?”
“还有,你明知天下苦前朝贵族迫害久矣,可你在发现他们还活着并且打算复辟前朝时,不仅没有报官抓他们,还将自己收受贿赂来的银钱分给他们,你又对得起天下百姓吗?”
苏潜被怼得哑口无言,想回复男人自己常说的那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一想到妻子的死因,他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
不过哪怕此刻境地凄惨,苏潜也从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如果能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只会贪得更多,贪得更小心。
见苏潜老实了,男人才道:“一日找不到账本,你的案子就一日不能了结,我们想强行救你也是得付出代价的,你打算用什么来换?”
苏潜难以置信地看向男人:“我明明已经拿我女儿的身世跟你们做交换了!”
男人不屑道:“那是之前的条件,现在情况不是变了嘛。”
“你无耻!”苏潜捂着胸口,气得老脸胀红。
男人对他的辱骂毫不在意,“把前朝余党的名单给我,我就帮你结案。”
苏潜转过头去,表示拒绝。
他清楚,把名单给出去那天,就是他的死期。
男人早料到了苏潜会是这个态度,他直接威胁道:“你不答应也行,找不找得到那些余党其实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想要不被皇室的人发现我们跟你合作过也很简单,杀了你就可以了。”
男人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苏潜开始害怕了。
他当时果然是病急乱投医,才会选择与狼共舞,最后把自己也害了。
苏潜战战兢兢道:“你们杀了我妻子又杀我,不怕引起皇上怀疑吗?”
男人看苏潜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条可怜虫,“他怀疑又怎么样?凡事讲证据,而证据,会跟着你一起被送进棺材。”
苏潜明白了,“你们本来就打算在我说出所有秘密以后杀了我,对吧?”
“你猜对了。”男人眯眼微笑。
苏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男人道:“如果你把名单交出来,我看在你识相的份上,至少能给你留个全身,可你要是不交,不仅会死,等你死了,我们还会把苏婉儿的秘密和你结交前朝余孽的事情宣告天下,让你们苏家成为千古罪人,你仔细考虑考虑,你想要这个结果吗?”
古人迷信,并且看重家族名誉,最怕的就是给家族蒙羞,百年后去了黄泉无言面对列祖列宗。
男人这话,简直是狠狠戳中了苏潜的命门。
他那么努力想要往上爬,不惜收受贿赂和结交不该结交的人,不就是为了坐到高位,光耀门楣吗?
如果真如这人所说,那他死后岂不是也要连累家族遗臭万年了。
原本异常恐惧死亡的苏潜,在听见男人的话后不仅没有屈服,心里反而还升起了熊熊怒火。
凭什么这么对他!这些该死的世家凭什么可以肆意欺辱胁迫他!
该死的明明是他们!该被史书钉在耻辱柱上的也是他们!
苏潜怨恨到了极点,用看仇人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大呵一声,身体不知如何聚集了力气,起身便朝男人的脖子扑了过去。
男人早就注意到了他动作的变化,在他靠近自己时抬腿用力踹了过去,一脚将苏潜踹到了墙上。
苏潜后脑撞到墙,脑袋嗡鸣,狼狈地跌倒在地上蜷缩起身体,连动都动不了了。
男人嫌脏似地把鞋底在稻草上蹭了蹭,垂眸看着苏潜道:“三日内,我得不到名单,后果你自行承担。”
说完,他转身离开牢房,而苏潜也彻底晕了过去。
皇宫内,大牢里发生的一切都被传进了宗政逍耳中。
他看着瓶中小鲛人给他折的几朵荷花,唇角上扬。
“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