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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江春不渡(二)

    锦娘笑意差点挂不住,勉强问:“公子是什么意思?”

    她开口刹那,薛祈安笑意莫名消散些,小幅动了下酒碗淡道:“没意思,实话实说而已。”

    虞菀菀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更好奇那个渡江春。

    镇店之宝到底宝在哪?

    等他不动酒碗了,虞菀菀好奇伸手。

    腕忽地被一拍。

    “师姐,不要动。”少年眉一扬,罕有地稍带不满,“我刚对齐的。”

    对齐……他这强迫症又来了。虞菀菀识趣收手,果然看见那只碗分毫不差地对齐桌子中心线。

    锦娘观察他们互动,扯扯嘴角说:“公子,这是另外价钱了。”

    “差多少?”虞菀菀举手,弱弱发问,“我补价。”

    锦娘存心刁难:“你能给多少?”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终于轮到她感受了。

    虞菀菀抬头挺胸:“一个亿——我是说一千万天品灵石。”

    薛祈安又多看她一眼。

    他也是这个价格吧?一碗酒?

    “啊?”锦娘稍愣,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很爽快说好。

    “那请二位依次同我去酒窖吧。”她把“酒窖”二字咬得极重,做个“请”的姿势说,“公子懂规矩,先请吧。”

    周围人依旧各喝各的,有年过花甲的大爷大妈也不多看一眼,明显古怪。

    “不行。”

    虞菀菀收回目光,煞有其事指着薛祈安说:“他很黏我,一分钟不和我在一起他心里难受。”

    “二位感情真好。”

    锦娘笑容僵硬,瞥眼一旁浅笑晏晏的少年,一时又不敢动作。

    这张脸她当然认得是谁。可笑极,她面对个废人,明明知道那点雷定然是法器竟也心底发怵。

    都说薛家少主菩萨心,她却感觉少年看她像看死人。

    看他那师姐倒还有点少年的活气——但也不多,好像在看宠物。

    “是这样的,我很黏师姐。”他竟然会支着脑袋温声附和。

    锦娘斟酌再三,还是点头带他们去酒窖。虞菀菀又说不行。

    “那您想如何?”锦娘已经笑不出来了。

    “麻烦帮我把酒包一下,我怕浪费。还有离座不能动开封的酒水。”虞菀菀苦口婆心。

    /

    酒窖在酒肆正下方地底。

    一片漆黑,锦娘提着那盏橙黄小灯进入时,忽地照清满屋层次排列在架子的棕色酒坛。

    差不多五十厘米呢。虞菀菀粗略比量了下。

    酒坛都写着“私家封存”四字,坛盖和坛之间那张封存用的红纸,鲜红似血。

    看来看去都再寻常不过的酒坛。

    锦娘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二位,请挑吧?”

    虞菀菀下意识看向薛祈安。

    “师姐随意。”薛祈安轻笑一声,似得了心爱玩具的孩童,“我黏师姐,自然是听师姐的啊。”

    他这么说,虞菀菀就随便指个近的。锦娘应好,两人就出来了,无甚异样。

    难道是她多心了?虞菀菀轻蹙眉。只有他们二人出来,锦娘留在酒窖里。

    酒窖外是条长长的木质回廊,只有右侧正中一个半人高的大窗。

    “师姐。”

    经过窗时,袖子忽然被轻轻扯了扯。窗户微敞,阵阵凉风吹卷入内,虞菀菀不自觉打个哆嗦。

    连天都阴沉了,隐隐有白电穿梭。明明进去前还是晴天呢。

    少年在她身后停下脚步,歉意抿唇:“我有东西在酒窖里落下,我去拿。”

    话里没有要她陪伴的意思。虞菀菀想了想,趁机勾住他的尾指。

    皮肤光滑,指腹柔软又有弹性,果冻似的,果然手感很好。

    没等她细细感受,尾指便蓦地被抽走。

    少年抿唇看她:“师姐。”

    手背身后,尾指无意识蜷曲挠着掌心,似乎这样能消除点痒意。

    虞菀菀眼疾手快揪住他落跑的袖子,义正言辞:“我是有合适理由的。”

    “这锦娘肯定不对。她都不管我是不是真有钱,立刻带我们去酒窖,现在也不急着结账。”

    “我说一亿时,那些老头老太都没人好奇看我,你知道这是多稀奇的一件事吗?”

    虞菀菀以前在商店兼职时,连赊账都不同意。

    她听到有人随口一亿都恨不得把人看穿,更别说老头老太这种以八卦闻名的团体。

    “不知道。”薛祈安如实说,瞥眼拽住他衣袖的几节纤指。

    哪有她稀奇呢?

    他想。

    攻略者里就她这样。

    “怎么能不知道呢,”虞菀菀恨铁不成钢,“总之你要保护好自己。”

    薛祈安轻轻“喔”一声。

    瞥眼窗外灰蒙的天,忽地问:“师姐你等我嘛?”

    他屈指一弹,淡如云烟的雾气在突然一声惊雷中在少女腰侧环过一圈。

    那双雾蓝色眼眸却似最剔透的水晶,不谙世事地望向她。

    虞菀菀立刻点头:“等。”

    那缕雾气像个圈似的将她套住。

    薛祈安轻描淡写瞥一眼,迈步往酒窖走。转身刹那,那点常挂的笑意如冰雪封存般消失殆尽。

    酒窖内,锦娘早有预料地原地等候。

    “公子,一行有一行规矩。我们这的规矩就是不许带行外人进来。”锦娘加重语气说。

    “哦。”

    薛祈安不轻不重应声,笑都懒得笑,随手掀开第二排正中酒坛:“都在这儿了?”

    “当然。”锦娘眸中一丝狠光,却仍恭敬上前问,“公子想要什么生活习性的妖族?作何用途?我们这都——”

    那张红纸忽地被白雷焚尽。酒窖外似乎雷声滚滚,很明显的雷属性灵气。

    锦娘话语一滞惊骇:“你的灵根不是……”

    室内骤起疾风,坛盖底红纸簌簌作响,似无望挣扎的呻吟。

    薛祈安侧目看她,发带被风牵扯似是银蛇疾舞,轻声笑说:“我师姐都不知道,你还想知道呢?”

    “可真会想啊。”他扬眉散漫道。

    酒坛里并没有酒,只有一只花色的狗,左右眼角堆积黑色秽物。它右腿断裂发黑,怀里那具孩童的骨架却完好无损。

    “救、救……”

    那只狗妖眼珠吃力一动,把骨架送出来,说话如锯木头嘶哑恳求:“救救我的小主人,他们抓我时伤了他。求求你,求求你……”

    酒坛里食腐肉的小黑虫争先飞出。

    “他已经死了,你也活不久了。”少年嗓音依旧清冽如玉石,笑意丝毫未减。

    话音刚落,有东西碰撞响起声“当啷”。一个酒坛忽地破裂,然后两个、三个、四个……

    “住手!”

    锦娘身形膨大,四肢化成粗壮藤蔓用力扎入四周墙壁。忽地惨叫声,空中弥散股焦味。

    她碰触的那一点,忽地响起声噼里啪啦响,空中现出片白色雷电网。

    清浊不一的酒水喷涌而出。

    在那片酒海里,却开始漂浮奇怪的尸体。骷髅架、干尸样的猫、焦黑的蛇……当然也有尾翼断裂的鱼,翻了肚皮飘在酒水里。

    白电似银蛇般在酒海里穿梭,妖怪被碰触后,包括那只狗妖都化作缕淡淡白雾,缠绕在少年指尖。

    他立在弥散雾气间,白衣翩翩,好似谪居人间的仙人,眉眼却有着截然不符的戏谑笑意:

    “可真有意思。妖贩妖,恶者存活,善者赴死。”

    /

    窗外雨越来越大。

    雷声轰鸣,地底似乎也闷响阵阵。

    虞菀菀百无聊赖端在地面,原地画圈圈,时不时往酒窖方向看。

    他为什么这么慢……

    可是说好要原地等,她老实待着,打个哈欠往墙一靠,干脆睡觉算了。

    “哎呀,你是不知道我这有门仙法,只送有缘人。”突然阵很大声的悄悄话。

    “难道是那传说中只要肯用心学,定能打遍修仙界无敌手的绝世仙法吗?”另人很夸张惊叫,“快,给我修炼啊。”

    “你不行,这仙法只送有缘人。”

    “什么样的有缘人?”

    “十八岁左右的姑娘家,绿裙双髻,圆眼小鼻头,面部线条流畅,而且整个人很漂亮很贵气的那种!她只要来我这我立刻送这部仙法!”

    虞菀菀看眼自己的绿裙,想了想对镜看到的那对狗狗眼。

    还挺巧哦。

    “不好意思打扰下。”话语被蓦地打断。正说话的一男一女狂喜。

    他们是锦娘的手下,受命捉拿这位少女,她身体每个部位都安排好给谁吃。

    可未料到,和她一道的少年走之前竟然留了圈术法给她。

    范围内,他们靠近必然会被雷电碾成粉末,只能诱惑她自己走出来。

    就说嘛,怎么有修士对提高实力的绝世功法不感兴趣呢。他们强压欣喜扭头。

    尚未说话,角落里的少女就随意子指了个方向,圆眼无辜望来:

    “你们吵到我睡觉了,可以换个地方吵吗?我这绿裙九块九包邮,合欢宗门口很多人穿。”

    这两人已经吵了好久,明明是悄悄话,还生怕她听不见般,得亏她不关心他们谈论的内容。

    那两侍从都惊愕。男的那位咬咬牙又说:“我观你骨骼清奇,必是——”

    “天选睡眠圣体。”虞菀菀立刻接。

    他们说的仙法,白送她她都不要。早五晚十、四季不断、减少食量的修炼要求,没有一条像她能做到的啊……

    说完,他们短暂沉默片刻,虞菀菀也没管。

    趁难得的安静时间,她抓紧时间睡觉。这回总算睡着了,还做个香喷喷的美梦。

    梦里又在点男模。

    脸腰腿手没一处不出色,身材也是恰到好处的紧实分明。只可惜人不热情。

    虞菀菀知道自己在梦里,惋惜叹气。

    忽然,鬓边微痛,像是头发被扯了扯。

    她低“嘶”一声睁眼。

    面前骤然一张漂亮到不真实的面颊。

    ……妈耶,这种绝色是她能看的吗?虞菀菀又呆又愣,下意识后退一步。

    右侧发辫却早被他捏在手里,用力一拽。那张漂亮精致的面容极近地放大。

    “师姐好乖啊。”少年弯弯眉眼,莫名喟叹说。

    踏出那个白圈,她也会被雷电碾碎。但她就一直待在这儿啊,毫发无损。

    “所以,”薛祈安乌睫低垂,拨弄着她的碎发,笑如朗月清风问,“想要什么奖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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