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众人的心都跟着一抖。
便是郑千秋也是微微凝了下眉头,目不转睛的望着叶玄。
刚才他这一番话看似是在说前朝的大梁皇帝。
但明眼人都能听出来他有阴阳陛下的意思。
他是真不怕陛下动怒不成?
叶玄面色镇定从容,对永盛帝躬身一拜。
“呵呵,陛下,您为君,臣为臣,君是君,臣是臣,为臣者岂敢点拨君王。”
“如此岂不是以下犯上,乱了纲常?”
“哼!你还知道纲常二字,可刚才你所说的话,朕怎么听都像是在点拨朕!”
永盛帝又是冷哼了一声。
看似语气颇重,但眼神却依然缓和。
“朕不是傻子,你跟朕说实话,刚才之言,可是与有映射朕的意思?”
众人心头又是一紧,齐刷刷的看向叶玄。
而后者却是高高的仰着头,一脸无惧的表情,而后朗声道:“是!”
叶定边直接心跳漏跳了几拍。
心道,你这活祖宗,你还是真够实诚的。
难道你就不怕陛下降罪于你不成?
说句好听的话能死呀?
永盛帝眼神玩味的一笑:”那你还不承认是在点拨朕?“
“臣不承认。”
叶玄随即又摇了摇头。
“你!你是准备死硬到底是也不是?”
“以为朕不敢惩治你?”
“陛下,臣先前所说的所有话都是劝谏,劝谏怎么可理解为点拨呢?”
“劝谏?”
这下永盛帝愣住了。
同时叶定边等人眼神也再次明亮了几许。
脸上的担忧之色随之敛去了不少。
“陛下,您身为九五之尊,真龙天子。皇权乃是天授,得到上天认可。试问普天之下,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点拨您?”
“臣只不过是尚未弱冠稍有聪慧的莽撞少年,得蒙陛下宠信,方能在这御书房内与陛下参议政事,提出一些抛砖引玉之策。如此已觉蒙受天恩,诚惶诚恐,又岂敢行乱了纲常之举,点拨陛下?”
叶玄的话音带着几分反问的语气。
永盛帝虎目之中,目光流转,神情和缓。
“可……刚才你这些话,的确让朕很是不舒服!”
依着这小子的话,他的确没胆子点拨自己。
可刚才他东拉西扯了一大堆,怎么感觉都有含沙射影嫌疑。
叶玄不慌不忙,直视着永盛帝。
“陛下,岂不闻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陛下之所以听臣之话不爽,自然是因为臣所劝谏之言俱是实话,故而难免会生出抵触的情绪。”
“陛下,朝堂之上那些让陛下听来极为受用之言,多是谄媚之言,只会让人麻痹,堕落,但对于陛下的江山却无任何的益处。相反,那些极其不好听的话术却往往对江山稳固具有极大的作用,但却也往往因为太过难听,容易被郡主忽视和否定,不是吗?”
永盛帝瞳孔微微一缩,瞬间陷入了出沉默。
他眉头紧锁,久久凝思。
片刻之后,眼中突然又泛出一抹奇异的亮彩,继而猛然抬头看向叶玄。
“好一个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对朝堂之上百官话术有着如此深的感悟。”
“朕先前是错怪你了。”
“臣惶恐。”
叶玄急忙躬身作揖行礼。
“诶……这有什么惶恐不惶恐的。朕也是人,是人便不可能不犯错误,不可能没有缺点、毛病。圣人尚且如此,何况你我?”
永盛帝带着一抹和善的微笑,上前拍了拍叶玄的肩膀。
“朕还指望着你以后多多发现朕之不足,多多劝谏于朕。如此,朕才能改正自己的错误,让我大靖蒸蒸日上,你也不是?“
“呵呵,陛下,臣倒是希望少一些劝诫。”
“为何?”
“陛下,劝谏虽然可以一定程度上让郡主改正错误,但并非绝对。有些事情,君主认定,臣子再怎么劝谏也是无用,劝多了反倒是引起杀身之祸。若为君者能多自省,以史为鉴,从中找出自己的弱点弊端,加以改正,比之臣下劝谏,效用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永盛帝脸上笑容比之刚才又多了几分。
“嗯,你此话说的很对。便如今日你这番劝谏之言,也便是你。换作这屋内的其他任何人,朕都不带听的。”
“这或许也是为君者长年累月孤家寡人,独断专行所养成的坏毛病吧。”
“你且放心,虽说一些毛病不容易改,但朕还是愿意以史为鉴,多多自省的。”
“陛下圣明!”
“圣明个屁!”
“若真圣明,岂会被那嵬名宏图蒙骗,又岂会在一些事情屡屡犹豫不决,犹如挂断作不出决断?”
“朕现在是无比庆幸,身边有尔等这般优秀的肱骨之臣,才没让朕落一个昏君的名声。”
“叶爱卿。”
“陛下。”
叶定边当即躬身。
“先前与突厥合兵党项的各项事宜继续推进,不再做更改!”
“除此之外,给朕拟一封给那党项国国主的旨意,措辞要严厉,要带着申斥的语气。他党项国在我大靖境内所作的种种忤逆朕,忤逆大靖的行径总是要给一个说法的。”
“除此之外,他们夺取羌族故地,强占南诏国的事情也要发一道圣旨过去问询缘由,并且勒令他们尽快撤兵,若不撤兵,朕必定发兵讨伐之。“
“老臣遵旨。”
这时,一直没怎么开腔的袁弘突然上前一步。
“陛下,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永盛帝回身望向神态无比恭敬且有些诚惶诚恐之意的袁弘。
“袁爱卿,朕今日既然把你一并喊来,便是对你又绝对的信任,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你只管说便是。”
“多谢陛下!”
“臣以为当此时,直接发旨意与党项,有失妥当?”
“哦?你且说说理由。”
“陛下,党项国国主野心极大,这些年一直在厉兵秣马,意图夺取周边疆土,壮大自身。其境内的军民现如今宛若那绷紧的弓弦,时刻要射出去的架势,若此刻发旨意直接问询,只怕只会让他们提高警惕,对我大靖谋划恐是不利。”
永盛帝眉头随之紧紧的皱了起来,陷入了思虑之中。
其他诸人也是微微沉起眉头,考虑其中的厉害关系起来。
唯有叶玄却是轻哼了一声,显得极为不以为意。
其声音虽小但在这安静的御书房内却是传的极远。
那袁弘面色直接阴了下来。
“怎么,叶小侯爷对本官的判断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