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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雪中送炭

    刑部大牢。

    昏暗的角落蛇虫鼠蚁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个身穿囚服、灰头土脸,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双目无神的瘫坐在稻草堆上。

    “外面可有家眷探视?可有家眷探视?!”

    抓着栅栏发癫的人叫罗龙文,号小华山人,罗龙文也算是少年得志,天下石墨看徽州,徽中瑰宝属罗墨,罗龙文二十岁时,便已经是徽州墨工执牛耳者。

    嘉靖二十年时,一方罗龙文亲手所做的石墨在京师就能卖到万钱,而且供不应求,有价无市,史称罗小华墨。

    罗墨被嘉靖列为青词专用墨,罗龙文也因此被赐官中书舍人,并因此结识了严世蕃。

    在罗龙文身边的,便是名震两京一十三省的小阁老严世蕃。

    两年前,严嵩罢官,严世蕃被谪戍雷州,对此,严世蕃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老爹确实老了,也干不动了,该回家颐养天年了。

    他没有把谪戍雷州的事情放在心上,坐着水驿的官船到了江西便直接下船回家,提前修起了祖宅,准备把老爹严嵩接回分宜养老。

    之所以这么心大,是有原因的。

    严世蕃并不是大明第一位‘小阁老’。

    大明的第一位小阁老,应该是宪庙成化朝内阁首辅万安的长子万冀。

    严世蕃跟万冀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万安也是在儿子万冀回家守孝时失势,甚至万冀比严世蕃还要恣肆,动辄称父亲为“老倌”,万安畏子如虎,在家尤为恭顺。

    万冀的下场也不过是被天下人骂几句,然后回家养老。

    可自从在分宜老家被逮捕,严世蕃便察觉到了不对劲,首辅的位子已经给你徐阶了,你徐阶怎么没完了?

    现在徐阶更是明里暗里的提及严嵩上位前被处斩的前首辅夏言。

    捧夏以贬严,这分明就是奔着对严家斩草除根来的。

    徐阶想为夏言报仇这种事,严世蕃打死也不信,夏言跟你徐阶很熟吗?你们两个人关系很好吗?

    当初朝廷为庄敬太子选侍读,本来翰林院已经拟定了徐阶,夏言为了自己的门生袁炜能上位,一脚踢掉了徐阶,两人说是有仇都不足为过。

    至于什么为了江山社稷,天下苍生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严世蕃就更不信了。

    这些都是坏规矩的事情。

    严家的前任夏言已经被处斩了,现在天下人都在盯着徐半城怎么对严家,徐阶如果对严家下死手,将来徐阶去职时,后来人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对徐阶下死手。

    且不说循环一旦开启对社稷有弊无利。

    徐阶当真就不怕徐家也有这一天吗?

    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都已经这把年纪了,你徐阶即便是赢了,又能再干几年?

    松江府大半的田产都姓徐,这些瓶瓶罐罐徐阶真的都不想要了?

    你不想要当初干嘛收?

    自被逮入狱以来,便不允许任何人探视,只有严嵩命人拿着名帖,扬言亲自来狱中送衣物,严家的仆人才得以为两人送进些换洗的衣物。

    种种迹象表明。

    徐阶就是想弄死他。

    甚至怎么死都不重要,只要把严世蕃弄死就行。

    严世蕃双眼空洞的瘫坐在地上,摇了摇头叹息道:“没用了。”

    “你我兄弟,这次是真要做个糊涂鬼了。”

    时至今日,能用的招数已经用尽,严世蕃已经不抱希望了。

    他了解徐阶。

    不动则已,动则一击毙命。

    “朝中文武百官,满朝勋贵,成公朱希忠,英公张溶,哪个没受过阁老恩惠,一夕事变,竟前恭而后倨至此?!”

    严世蕃揪起一根稻草苦笑道:“我爹在位时,赵文华都能死的不明不白,现在你我都已在狱中,人家也得自保啊。”

    “赵文华?他不是揉肚子把自己揉死的吗?”

    严世蕃像是看傻子似的看向罗龙文。

    “你现在揉一个给我看看,要下水淌一地的那种。”

    “你宁愿相信他是自己揉成那样的,都不愿意相信是他是被人捅了一刀?”

    赵文华于嘉靖三十六年卒于回乡途中。

    史书记载赵文华的死因是:意邑邑不自聊,一夕手扪其腹,腹裂,脏腑出,遂死。

    大意是,闲着无聊揉肚子,把肚子揉裂了,五脏俱出,隐隐有一种身中七枪自杀身亡的美。

    “那当时为什么不彻查?!”罗龙文情绪激动起来。

    严世蕃也跟着嚷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查?!刑部的人到了漕运衙门才知道连尸首都烧了,再查那帮清流就哭就闹就主动请罪,逼我治他们的罪!当时刚杀了一个杨继盛,我怎么查?!”

    罗龙文胸口剧烈起伏,最后怒骂道:“小人!徐阶小人啊!”

    “我大明朝,怎就养了这么一干小人!”

    严党能拿主意的两个人,全都被关进了大理寺,被内外隔绝,连个消息都送不出去。

    外面只剩一个严嵩也已是八十六岁高龄,严家纵然是还有些门生故旧,现在也都成了没头的苍蝇。

    罗龙文缓缓瘫坐在地,脸上浮现出一抹绝望。

    就在此时,一道阳光射入大理寺狱,监牢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狱卒好像在跟什么人争辩着。

    “二位评事,徐阁老有令,无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法司堂上官联署公函,不得擅自提审人犯。”

    “大明律载有明文,纵是‘八议’罪臣,评事两员,即可提审,这大明,究竟是他徐华亭大,还是大明律大?”

    “二位,我们是都察院的,不是大理寺……”

    “来人,将此二人的话记录在案!”

    “明白回话,是不是大明律管不到你们都察院!”

    “继续说啊!”

    三言两语之间,便表明了两人立场。

    这一刻,严家二十年的积威再次发挥作用。

    朝事正值多变之秋,两个狱卒也被理直气壮的李昰给唬住了。

    难道朝上又变天了?

    他们不敢想,也不敢赌。

    片刻后,便响起了狱卒开锁的声音。

    李昰、何泌昌两人,宛若天神下凡一般,出现在大理寺狱中。

    原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严世蕃、罗龙文呆坐原地,看着面前两个陌生人两眼发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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