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归为肿胀的红。
关于他生不出能成活的子嗣的议论,他始终坚定认为——
一切都是堂兄的业力诅咒。
Md朱厚照在大明皇位上做了太多孽了!
业力笼罩在这紫禁城的头顶上,盘旋不净。
要让他这个来擦屁股的嘉靖皇帝,慢慢消解。
朱厚熜自认身体倍儿棒。
内外都是!
为了自己的尊严,朱厚熜立即朝牛顿嘴硬道:
“太医都说朕没问题!”
这话说着,朱厚熜自己都心虚。
他明明不相信那些,从堂兄朱厚照继承的太医,却还是这个时候,把他们拖出来背书。
朱厚熜宁肯请道士设斋醮祭祀,尽往鬼神那边思索归因……
他也不咋搭理太医。
太医院的老登们,全都是会看眼色的人精。
一医熬三代,帝崩人还在。
毫无为了圣上利益,端掉自己铁饭碗的觉悟。
从来没有太医,敢跟朱厚熜说——
陛下你生不出孩子,客观上讲,可能是腰子出问题了。
大胆一点推测……
可能鸡子和鸡都不中用了!
敢说吗?
敢说,下一秒就从某太医变成某公公。
见牛顿毫无波澜,朱厚熜疾言厉色、虚张声势道:
“全都是大元和先帝的错!”
“你牛徐行不是论证过了吗,先帝荒唐无德,害苦了朕啊!”
背锅的人已经自己死过去了!
拼尽全力吼完这句话,朱厚熜下意识地,想解开手腕上的丝线。
结果,牛顿仍然没有什么反应,一点都没有被天子震怒吓退,试图找话题找补的意思。
他甚至把脸偏开,眼睛牢牢地,盯着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李时珍。
朱厚熜这一愣,上手解丝线的动作就顿住了。
这一停,就出大事了。
他随着牛顿的视线推移,眼睁睁看见李时珍从惶恐、震惊……到闭上眼睛若有所思的表情变化。
一秒十个小动作。
这么丝滑,不像演的!
朱厚熜慌了。
他冷汗直冒,打湿了他整片脊背。
完了,李时珍好像真的懂!
他的心脏咚咚咚的跳,连自己偷偷占卜,等待神明降下结果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
可从来没想过,是自己的腰子有什么问题。
那些太医都不敢说什么。
轮得到李时珍这个,少年乡野村医指指点点吗?
朱厚熜被牛顿一句话硬控在原地,他收敛威芒的眼睛,此刻竟然显得如此杀气腾腾。
他盯着李时珍,就像要立马吃人,但凡这个少年医生嘴巴里面冒出他不想听的话,他的太祖血脉就要觉醒了。
猎医时刻……
李时珍被盯得发毛。
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皮肤。
噫!
好像有点松软,有种被大型掠食动物标记为猎物的感觉。
曹操可是能杀了华佗的!
朱元璋也开了个坏头,动不动就殉葬太医。
他的道德水平,配得上他的健康状况。
这医闹搞得这么大,太医发现大明皇室有病,都不敢正言。
马皇后仁慈,死前都不敢喝药,生怕自己一闭眼,就发现自己给全太医院带走咯。
说一个霸主的脑袋有问题,都足够丧命了……
人家皇帝没有来求你,问你根管上面的事,你怎么敢开口提的?
好想跑路。
牛顿把手按在李时珍肩膀上,出来安抚人心,两个都哄:
“陛下,李东璧此人,杏林之杰也。”
“虽博涉医书,于文学之修养,犹未逮乎陛下之辉光。”
“盖其言辞间,或涉岐黄之专门,深奥幽微,尽皆医家之奥义。”
牛顿张口贬斥了李时珍的遣词素养,却也把他嘴上的罪过摘除,也暗示李时珍——
风险我来抗,你说加密语言就行!
毕竟,李时珍这个直脾气,在过往行医的时候,就很容易说大实话……
引发医患纠纷。
面对那些李时珍不能亲自“以理服人”的患者,就非常需要牛顿,偶尔充当中译中翻译,把尖锐的措辞润滑一下。
朱厚熜可打不得啊!
李时珍咽了一口唾沫:
“是、对!”
“我读书不行,只是勉强考了个秀才!”
牛顿见李时珍回过神来,继续忽悠朱厚熜道:
“李东璧专心致志于医药古籍,习之既深,遂入【看山非山】之境界。所学渊博,难以浅显之言达其奥义,诚为无奈。”
“若强以俚俗浅白译之,恐不免有削足适履之嫌,歪曲原旨,失其精要。”
牛顿在朱厚熜心里的信誉值,现在爬得很高。
是个完全能够信任的忠臣。
朱厚熜紧张的神色,在牛顿一如既往冷静的语调中,骤然缓和下来。
牛徐行说话,朕放心。
朱厚熜点点头:
“好吧,既然你牛徐行都这么讲了,出发点也全都是为了朕好。”
“李东璧也是我大明朝的大功臣,朕也不好拂了你们的面子,我就听听李东璧的高论,看看他是不是只在种地上有点天赋。”
朱厚熜还是有点儿咬着牙说话的意思,得亏现在周围没有一个文官,不然他早就暴跳如雷。
明英宗能搞复辟。
不还是因为朱祁钰生不出儿子吗?
但凡有一个文官知道了——
他朱厚熜生育功能上实锤有问题,不知道私底下要做多少小动作。
少不了偷偷去看宗室的档案。数一数算一算,哪一只宗室旁与他的血脉更近,奇货可居,适合立即投资。
等到时机成熟立马赚个从龙之功,拥立他为新的皇帝。
稳住了金主的情绪,牛顿这才缓缓浅笑道:
“臣虽不敏,然愿以管窥之见,代劳翻译,庶几得其一二,以抒其意。愿陛下静听,勿以浅陋见笑。”
朱厚熜胡乱应了一声,把视线投向李时珍。
多亏文华殿火通明,李时珍刚刚已经在朱厚熜说话间,看清了这位大明皇帝的舌苔。
他隐隐有一种,自己知道的太多的危机感。
中医总是能在不经意之间,窥探到大人物不想诉说的秘密。
一向快人快语的李时珍,第一次文官附体,仿佛头发都急得油腻了一点。
他眼神放空,讷讷道:
“呃,陛下脏腑状态的历史比较长,精气交换活动比较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