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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4章 遇见他

    沈栗根本没时间去查看他的伤势,穿好外衣,便无比狼狈地往外跑。

    怕被傅氏和谢言闲捉住,她这回学聪明了,换了条无人踏足的小路。

    路上山石嶙峋,她一路跑得跌跌撞撞,哪怕腿脚钻心的疼,也不敢片刻停留。

    此时的武安侯府,于她而言,仿佛一座修罗地狱。

    她拼了命的往侯府后门跑去,明明没人追赶,可她总感觉傅氏像一条恶犬,紧跟在她身后,要捉她回去。

    “跟我来——”

    沈栗神情恍惚,眼神迷乱。

    也没看清眼前之人是谁,便被人拉了过去。

    从侯府后门出来时,她转过头,透过风雪瞧见卫氏那张淡白的脸,“你……”

    卫氏道,“去找世子。”

    沈栗点点头,转身就跑。

    汴京城很大,到处白雪纷扬,出了侯府侧门,道路纵横交错。

    她捏紧掌心的热汗,一股脑往玄鹰司衙门方向跑。

    可她忘了,谢言慎寻常上朝,乘坐马车也要小半个时辰。

    她这样用脚,不知要跑多久才能赶到谢言慎身边……

    ……

    “咦?那不是——”茫茫大雪里,路云不禁疑惑出声,“谢世子的新妇沈夫人吗?”

    宽阔的长宁大道上,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缓缓在道路中央行驶着。

    秦焕出行,向来鬼神退避,长街上人烟稀少,见了这辆车,也没人敢随意靠近。

    车厢内端坐着一个玄衣长袍的男人,听到这话,睁开眼,“发生了何事。”

    路云道,“她好像受了伤,自己一个人走在街上,这会儿瞧着像是迷路了。”

    秦焕拧眉,“停车。”

    路云听话地拉了拉缰绳,马车刚停下。

    秦焕便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

    “世子——”

    秦焕置若罔闻,举着手里的黄油伞,向那道单薄的身影走去。

    沈栗几乎被冻僵了,瑟缩着身子,缓慢地在雪地里跋涉。

    走了几步,却被一个人影挡住。

    她早已没了继续奔跑的力气,僵硬地抬起头,嘴里重重地呼出一团白气。

    白雾缭绕间,看不清站在她对面的人是谁,只觉得他很高大,手里举着伞,替她挡住了头上淋漓的风雪。

    她突然便有些累了,身子一软。

    那人环住她的腰,将她拉起来。

    “你怎么了?”

    男人声线低沉悦耳,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威压。

    沈栗舔了舔干燥的唇色,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他生得一张举世无双的清俊容颜,鼻梁高挺如山,眉宇间疏朗冷酷,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玄黑的金丝暗纹披风簇拥着他那冷白如玉的俊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仿佛一柄藏锋的冷剑。

    此人有点儿眼熟。

    沈栗长睫微颤,愣了愣。

    等等,不是一般的眼熟!

    意识到替她遮雪的人乃当朝大权臣秦焕后,她瞬间紧张了起来,又见自己身子整个都在他臂弯中,忙红着脸伸出小手想推开他,又怕太过用力,得罪了这冷面阎罗,只得揪住他的衣襟,先让自己站稳了身子,然后才从他怀里出来,颤巍巍道,“秦世子……怎么是你?

    秦焕凝着沈栗被冻得发白的小脸儿,小姑娘娇弱的嗓音在这凛冽的北风中跟猫儿似的。

    若非他刚刚搂住她,她此刻脸上怕是半点儿血色也没有。

    汴京冬日向来雪大,如今快要年关了,这雪没有一日停过。

    而她今儿却只穿了一件素色的短袄,素白的裙摆上染着几抹鲜血,连个披风的都没有,就这么孤零零地走在街上。

    “我从宫里出来,正好看见你一个人,顺道过来问问。”

    沈栗很怕秦焕,但更怕傅氏。

    也不知怎么的,这会儿见着人人害怕的秦焕,她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反而安安稳稳地落了地,至少,秦焕不会逼她生孩子,也不会荒唐到让法师在她身上做法。

    她心里一松,咽了口唾沫,紧张道,“我出来寻夫君,秦世子可知道他现在人在何处……我本是去过玄鹰司的,可这会儿太着急了,反倒迷了路……”

    小姑娘眼底都是对谢言慎的关切,湿润的杏眸蒙了一层水雾,仿佛下一刻便会落下泪来。

    秦焕嘴角几不可见地扯了扯,声音冷了些,“他不在玄鹰司。”

    沈栗眼神湿漉漉的,带这些迷茫,她是内宅妇人,根本不知道谢言慎除了在衙门里,还会出现在哪儿,“那他在哪儿?”

    秦焕不想让她这副模样被谢言慎看在眼里,便道,“宫里。”

    沈栗茫然无措起来,“……”

    侯府回不得,又见不到夫君。

    她孤身一人,竟然无处可去。

    秦焕沉了沉眉,“圣上有要事找他,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得宫,你这番形状,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栗嘴唇一白,“我——”

    秦焕黑眸淡淡,“外面雪大,我找个地方,你慢慢说。”

    沈栗总感觉秦世子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可她这会儿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冷,脑子也有些迷迷糊糊的,双脚因走了太远的路而绵软无力,双手因杀了人而一直颤抖。

    他弯腰来抱她,她也忘了反抗。

    直到两人进了一间温暖如春的茶楼。

    她仓皇无措地从男人怀里下来,一张脸已经红透了。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沉水香的味道,清冽,冷酷,像他这个人,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距离感。

    “我让人去给你买了件披风,你在此处等,谢世子从宫里出来,会路过此地。”

    沈栗手指颤抖着,任由男人将那纯白的狐裘披在她肩头。

    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妥,她没敢进雅间。

    秦焕猜出她的心思,命人将房门打开,又让茶社老板的妻儿在门口伺候。

    沈栗这才放了心,在雅间的金丝软垫上坐下。

    二人之间,隔了一条长案。

    房内燃着檀香,案上有茶,在她对面,男人的一张脸,美得仿佛天上神祇下凡。

    她心跳快了些,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秦焕长得太好,汴京谁都为他动过心,可说起嫁给他,又不知有多少女子心生胆怯。

    她一个庶女,从未做个此等妄想,对众女口中的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的秦世子,也只是打心底里敬佩罢了。

    再加上她本就怕他,想起那会儿自己差点儿误会他是自己的未婚夫,她便有些羞耻。

    可真要论起来,他算是帮了自己两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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