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常委会上，王凤陵只觉着春风得意马蹄疾。
周六下午，他在省城的朋友跟他通报说，一把手下去视察的时候带上了江海市送去的文章。
而且是几篇文章都带。
这在王凤陵看来，那不是看好是什么？
昨天一大早，他找了省委办公厅的有关人员，费尽心思找一把手的秘书打听了一下。
秘书说，领导在休息之前看了一遍，没说什么。
王凤陵认为，这显然是不好明说嘛。
所以，今天一早他急不可耐就想赶紧再省委的表彰下来之前就把自己想办的事情办完。
只有这样，他王凤陵才能带着成绩去见领导。
省委一把手可是个很看重效率的人，不趁着机会一鼓作气把问题都解决好，下次再找机会可就难了。
所以会议一开始，王凤陵直截了当要求：“市教工委跟市教育局合并工作今天必须定下来，人选也要彻底决定下来，我们决不能等省委省政府催促。”
其他领导就看着李亭妮。
李亭妮得到了实情，哪里还会跟别人客气。
她紧接着要求：“不但要彻底定下来，还要把即将退休的一批老干部提拔的事情定下。”
王凤陵以为她要在这方面刁难，哈哈一笑就没在意。
“市长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有些工作你把握不来。”王凤陵得意道。
李亭妮不屑一顾。
会议正式开始，组织部部长刘国庆提交市人大常委会关于相关市直部门合并的工作提案。
刘国庆与王凤陵关系极为密切，有传说刘国庆从外市调来直接担任组织部部长就是王凤陵的路子。
提出提案之后，刘国庆话里有话道：“根据省委省政府及相关部门的指示，江海市相关市直部门的合并和分设工作本该以教工委和教育局为代表，因为相关领导的责任一直拖到了现在，再拖下去不是个事儿。”
李亭妮在常委会上是孤军奋战，没人跟她同盟。
她也不在乎，以她的年龄压根用不着把这些平均年龄在五十岁左右的老干部太当成对手。
所以一听这话她很不客气地责备道：“刘部长这话正是我想说的，我不知在我来之前市委是怎么工作的，市纪委监委是怎么督查工作的，居然一连落马三个市长，有一个还在接受调查，这是谁的责任？”
“市长这话可就不公平了啊，我们这些人对江海市就算没有功劳，江海市能发展到现在的水平，我们还是可以不愧于心地说一句，这里面也有我们的奉献的嘛。”常务副市长海涛敲敲桌子试图顶回去。
李亭妮付之一笑：“海波同志是有功劳的，功劳大的最近连天连夜去找人给自己开脱，不过我听说海波同志找的人怎么都不太愿意说你的功劳，反倒对你搭过班子的四个前任和你的关系都比较在意，你交代清楚了没有？”
海波闭上嘴不好再说。
这件事没法说。
他暗示王凤陵帮他说句话。
王凤陵道：“好了，我们这不是省纪委监委会议，关于这些流言大家最好不要偏听偏信了。这个教工委和教育局合并的事情大家举手表决吧，我提个名，顺便连教工委书记兼教育局局长的人选都定下，现任教工委书记就不错嘛。”
“想都不要想，”李亭妮直截了当放出自己唯一的人选，“现任教育局局长张娅年富力强，担任教育局局长以来，全市的教育工作做得很好。”
“哦？”王凤陵自以为得了便宜，斜着眼睛冷笑道，“小李市长，你一定要推荐这个连省委意图都搞不懂的干部？”
“有没有搞懂省委主要领导的意图，王书记还没那个资格评论。现在有两个人选，组织部还有没有推荐的？”李亭妮抢过来发言权问刘国庆。
刘国庆冷冷道：“张娅不够资格，我说的。”
“那就下午省纪委监委见。”李亭妮当即撕破脸。
王凤陵老神在在道：“那就列为第二候选人嘛，市长的提名还是要重视的。”
“真是事儿多，那就列为第二候选人吧。”刘国庆不满道。
随后，李亭妮扔出党委会开会守则和有关规定，当场将了王凤陵一军。
李亭妮道：“常委会开会决策有程序性规定的，王书记老糊涂了还是胆大到妄图乾纲独断搞一言堂，非要把机构设立于人员配置的工作合并在一起去？省委有这个规定，还是给了你王凤陵这么大的权限？”
王凤陵不耐烦道：“那就分开表决。”
于是教工委和教育局合并的事项得到全体常委一致同意通过。
刘国庆当即就要求表决教工委书记、主任兼教育局局长的人选。
毫无疑问，李亭妮一个人不同意，其他人全部同意。
王凤陵哈哈一笑，刘国庆轻蔑道：“市长还是反思一下自己，这么多人能看中的人，省委主要领导都知道的人，我不明白……”
“好了好了，大家赶紧打电话去吧，今天早上省委主要领导发了脾气，具体为什么你们诸位自行打探，会议先暂停。”李亭妮笑吟吟收起手机，“秘书长注意点啊，我这全程录音的，你不要换一个日记本就改变现有决定。”
王凤陵一愣：“你什么意思？”
“你们送交上去的文章把领导惹怒了，就这么简单。”李亭妮起身，“好了，十分钟后全体集合继续表决，我不希望还有人给我的人找茬，谁找茬，谁准备去省纪委监委接受谈话，暂时休会。”
王凤陵头上冒冷汗，当时就没敢固执，慌忙拿着手机跑到走廊里去打电话询问。
其余九个常委谁也没闲着，跑出去有关系的找关系没关系的站在王凤陵屁股后面等着。
王凤陵十多个电话打出去，渐渐的脸色开始发黄。
他两条腿都在颤抖。
前两天还给他通报过好消息的领导，今天完全不接他的电话。
他只能直接找省委办公厅打听。
他知道，这正是李亭妮想要的结果。
可他没办法，他必须打听到一把手对那几篇文章的态度。
是欣赏还是憎恶，他必须尽快得到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