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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十三鼎

    在射天城内的高台之上,太子微和弟弟妹妹们看见了四年未见的父王,只是此刻的父王没有了往日的威严、慈祥和关爱,面容青白枯槁,两眼透露出狰狞和贪婪。

    商王冷冷地瞅着跪在面前的子女们,面无表情,毫无波澜,就是那么冷冷地瞅着。

    赵福微笑着将一卷帛书摆在众人的面前。几年过去,赵福面容毫无变化。

    太子低头细看,帛书上书几个大字:大光明白骨真经。

    附身在太子微身体内的周南呼吸急促,头脑一阵发懵混乱,帛书上的名字怎么和自己修习的“大光明神魂真经”如此相似,难道是一门传承,一脉相承?这个赵福又是谁?

    赵福的声音响起,还是那样的平和和清朗:“王上让我问诸位王子、公主,你们可愿与王上一同修行此部无上道法,修成之后,你们可与王上一样与天地同寿,长生久视。”

    太子微轻轻打开帛书,认真地看着帛书上的每个字,良久之后,缓缓抬头,颤声问道:“父王,这就是您修炼的长生不老之法吗?如此恶毒有伤天和的邪法,您真的修炼了吗?”

    “哼!”商王重重地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父王,要是让天下人知道您修炼此等邪法,我大商朝颜面何在,祖宗颜面何在,天下诸侯会群起而攻我们啊!”另外一个王子也颤声说道。

    “几位王子慎言,这是修炼长生的无上道法。王上顾念父子亲情,才施恩让诸位王子一同修行,与王上一同长生不老,尔等不感念王上恩情,还在此胡言乱语、妖言惑众,可知罪吗?”赵福声色俱厉地喝道。

    “你这妖人!”太子微勃然站起,指着赵福怒道:“妖言惑众的是你,你诱惑君王修炼邪功,屠杀万千百姓以炼生魂,你哄骗君王建此恶地,靡费财富无数,耗尽我大商国力;你还敢诱骗父王诛杀亲子代替假死,如此有伤天和之事,你这妖人,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你哄骗我们一起修炼邪功,是想陷我大商与万劫不复之地吗,你如此窃取我大商国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另一个成年王子也站起身来。

    太子微和几位王子向着赵福扑去。

    赵福微微一笑,后退几步。身后自有十几个强壮的宦人冲了上来死死按住几个王子。

    赵福转身向着商王温言细语道:“王上,五年了,耗费无数心血和财富,成就您长生不老梦想的无上阵法就差最后一步了。诸位王子如果愿意与您共同修炼大法,固然事半功倍,但是没有他们亦无妨。您成就无垢之身之后,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光。到时候您想要多少子女就会有多少子女……”

    “无上大阵需要血祭,十三处阵眼就是我大商一万三千年的国运,缺一则不成,只有您亲自动手,除去这十三个隐藏在您身边的鬼祟,则大法可成,大商朝国运昌隆,您将被万世称颂啊……”

    商王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两旁涌上来几十名宦人将十三名王子公主捉了起来,急匆匆地向着高台之外一处偏僻宫殿行去。

    “父王,您真的迷失了心智,要做出如此倒行逆施之举吗?醒醒啊,不要再被那妖人迷惑……”太子微大声地哭喊道。

    “父王,我是您最喜爱的女儿啊,您怎么了,您忘了小时候抱着我坐车了吗……”

    “父王,您醒醒啊,您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他的王子公主们也意识到了即将发生什么,纷纷挣扎、喝骂和哭喊。

    周南眼看着宦人们将这些王子和公主们扭送到了那处偏僻宫殿,正是他之前躲避鬼卒的那处宫殿。

    宫殿内十三个青铜大鼎早已按照阵法摆好,宦人们强行给王子公主们灌下麻药,然后按照预定好的方案将王子公主们放入大鼎,太子微放入了正中间最大的大鼎,四肢呈大字型摆好。

    赵福亲自在宫殿的四周墙壁、门窗上画满了诡异的符箓,这些符箓再加上特制的铁钉将困住这些怨灵不得超生,这是整个射天城大阵的阵眼,一点马虎不得。

    全部撰写完毕,又检查了没有问题,赵福向商王躬身施礼带着宦人们退出了宫殿,快步走上远处高台,准备施法。

    射天城的城内平地黑风吹起,带着城内外无数的血腥气,将法坛旁的大旗吹得哗哗直响。

    商王手持特制的铁锤和铁钉走进宫殿,面无表情地顺着十三个大鼎一一看去。

    门口第一个铜鼎,鼎内躺着是一个五岁女孩,她懵懂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亲爱的父亲。虽然已有四年未见,但父女连心的天性,让她知道这应该是她最亲爱的人。她笑着想将手里的拨浪鼓递过去,这是她最喜欢的玩具,当然要递给最喜爱的人。

    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幽暗微露红光的眼珠只是扫了她一眼,然后举起了手中的铁锤和铁钉。铁钉上布满了繁复花纹。

    本来五彩的世界变成了无尽的黑色……

    射天城的城墙外一处黑光亮起,城墙外护城河里无数冤魂涌动,河水烧开般翻滚,黑风吹来,将这些冤魂吹进黑光里。

    第二个鼎内是个七岁的男童,周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只是恐怖的氛围让他不停地哭喊。

    终于他看见了父王,记忆深处的慈爱让他哭喊着父王快来救他出去。

    他看见曾经爱他亲他的父王向他举起了铁锤……

    射天城城墙处第二道黑光亮起,城外堆积如山的人头飞起,一个个面目狰狞,随着吹来的大股黑风涌进了黑光里。

    第三个大鼎是个十一岁的公主,在她的记忆中,父王曾经背过她、亲过她,带着她坐在马车里,因为她摔下马车而重重地责罚了伺候她的宦人。如今,任她如何哭喊闪躲,她曾经最亲爱的父王挥起了铁锤……

    城内第三处黑光亮起,黑风吹来,城内整齐列队的五千禁军战士先是瞬间僵硬不动,然后慢慢散落成一堆堆的黑沙,再然后黑沙恢复原状,成为五千名默默矗立、毫无生气的鬼卒。

    射天城四处的黑色光柱一处处亮起,收割着活人的生魂和死人的冤魂。一道坚固的透明屏障在射天城外形成,将天地生气和时间变化挡在了外面。

    宦人们给王子公主们强灌的麻药并不多,太子微始终保持着清醒,只是不能动,他眼睁睁地看着父王亲手一个个地将铁钉钉入弟弟妹妹们的心脏。

    他也从开始的嘶吼、呼喊、谩骂到后来充满怨恨、悲哀、绝望的注视,血泪从他的眼角流下,牙齿早已咬碎。

    ……

    商王手持着滴血的铁锤走到了第十一个大鼎,里面躺着十九岁的美丽公主。公主并没有哭喊,只是默默流泪,最后时刻她轻声地问自己的父亲:“您真的就是为了长生不老吗?这样值得吗?”

    商王武乙第一次露出思索的神色,斟酌着回答:“凡人至多只有百年寿命,但修道成仙可与天地同寿,还有颠倒阴阳、毁天灭地之能。修士虽然被我等供养,但修士何曾瞧得起凡人。即使是我这个天下共主,修士们也依然瞧不起。”

    “朕没有修仙资质,但我不服,我既然能压得天下诸侯臣服,就一样能让这些修士低头。所以我要逆天改命,即使付出天大的代价我也认。你们既然生在我这里,我虽万般不忍,但是我已没有回头路,只能继续走,不要怪我!”

    说完商王将铁钉钉入了公主的心脏处,射天城又一处黑光亮起。

    城内高台之上,赵福放下手中的桃木剑,喝了一口小童递来的茶水,看了看城内四处亮起的黑光,摇摇头,又点点头,小声道:“我还以为他会犹豫、会后悔,真没想到比我想的还狠,是个狠人啊。只是他知道真相后会不会……”

    赵福看了看天空,低声道:“雷劫就要来了,我也该走了。”

    商王走到了第十二个大鼎,里面躺着一个成年的王子。王子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父亲,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问道:“一旦您发现不是原来设想的那样,您会后悔吗?”

    商王思索了一下道:“我已经扪心自问了四年,会不会后悔?但是每次到最后我都会告诉自己,我不会后悔。我修炼的是邪功,我开始就知道,我曾仔仔细细地思考了大半年。但是为了长生不老,为了能压服天下,为了大商江山,我不后悔。”

    商王将铁钉钉入了王子的心脏处,远处射天城又一处黑光亮起。

    天上的乌云已经快要压到了射天城,乌云内不时会有闪电划过。

    商王走到了最后一个大鼎前,太子微躺在鼎内,绝望怨毒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嘶哑的声音最后说道:“你逆天命、炼生魂、杀亲子,比禽兽还不如。你败坏祖宗的基业,天下会以你为敌,大商亡将自你为始,我恨你,我们都恨你,你不得好死……”

    商王举起了手中的铁锤和铁钉,重重地砸了下去。

    雷声响起

    ……

    周南忽地醒来,浑身冷汗湿透,他还是保持着手拿玉佩的姿势。恍如一梦,却又历历在目。千年惨事,仿佛亲历。

    他连忙将玉佩放回太子微的尸骨旁。看着眼前的白骨,又逐一看了过去殿内的大鼎,周南心里的悲哀、怜惜之情油然而生,夹杂着痛恨和暴戾的情绪。

    好一会,他脚步沉重地走到了宫殿门口,看着最小的铜鼎内那具短小的尸骨,拨浪鼓玩具早已变成了尘土,只剩下无尽的遗憾。

    周南心有触动,伸出手,握住钉在短小尸骨心口上的铁钉,气沉丹田,双臂使力,“啪”,将手指粗的铁钉拔了起来。

    忽地,一阵清风吹来,短小的尸骨瞬间化为齑粉,黑色的殿堂上空,仿佛出现个五岁的孩子虚影,蹦蹦跳跳、憨厚可爱,她双手合拢笑嘻嘻地朝着周南一拱手,然后消失在虚空中。

    “轰隆”沉寂千年的地下世界忽然传来一个震耳的雷声,把在外面野地里发呆的暌舸吓得一个跟头栽在地上。他爬起来,眼看着远处的鬼城城墙之上,一道黑色光柱缓缓熄灭。随后铺天盖地、无数的冤魂从黑光中钻出,布满了整个天空。暌舸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高台之上宫殿之内,笑看下面舞女们跳舞作乐的城主老者忽地站起,青白灰败的脸上惊疑不定,他伸手向外面一指,侍立在旁的男孩清欢连忙蹦跳地跑出去探听情况。

    密密麻麻围在偏殿外的鬼将鬼卒们开始躁动不安,后面的开始前拥,前面的拼命后退,一些鬼卒开始拼命的张嘴发出无声的嘶叫。

    周南走到第二处大鼎前,轻叹一声,伸手握住铁钉,使劲地拔起铁钉。

    一个七八岁男童的虚影向他鞠躬施礼,然后散成一团彩色光芒。

    “轰隆隆”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射天城城墙之上又一道黑光熄灭。无尽的煞气、怨气、戾气从黑光中飞出,充斥着整个空间。

    射天城仿佛一个充满气的气囊,在这一刻,在气囊的表面有了一个小小的口子,气囊里面的气体在往外放出,外面的无尽的生气和时间开始进入这个本来密闭的空间。

    一些沾染了生气的地方开始迅速地腐败下去,变成石块和瓦砾。殿外的鬼卒和鬼将们更加的狂躁不安,黑风激荡。

    清欢混杂在鬼卒之中默默地看着殿内的周南。

    周南走到第三个大鼎前,先是帮鼎内的尸骨整理了一下已经半腐但看起来有些散乱的衣裙,然后拔起了第三根铁钉。

    虚空中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虚影向周南微微施礼,然后笑着摆手消散。

    “轰隆隆”又是一道响亮的雷声响起,听声音仿佛距离射天城更近了一些。

    清风吹来,宫殿外层层包围的鬼卒瞬间不动,然后化成一堆堆的沙土。只有十几名鬼将依然隔着大门朝着宫殿内的周南嘶吼。

    “住手!外乡人,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一下!”城主老者已经来到了宫殿外,

    身穿黑衣的小男孩和身穿白衣的小女孩站在城主老者的身后。清欢手里捧着一把造型奇异的长剑。女孩手里捧着一副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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